「王姬」14
长阳宫外有武将把守，宫门尉认得燕无，知道他是文公家中不受宠的公子，毫不客气地横戈拦住二人。
“站住！宫中戒严，不得擅入！”
燕无道，“听闻长阳宫进了刺客，王姬失踪，我是来送王姬回来的。”
“你找到王姬了？”听到这话，宫门尉的目光懒懒落在燕无身后的小姑娘身上，仍态度懒散，“谁能证明？”
“可以叫宫人来认。”燕无道。
主公吩咐过，宫中最有价值的只有大王，其余人管他是逃是死，宫门尉有些不耐烦，扫了长鸢一眼，指指她，“知道了，你，跟我进去，公子你就留步吧。”
这人怠慢无礼，二人也不恼，长鸢回头冲燕无示意，目光短暂交汇，他冲她微微颔首。
宫门尉命人打开宫门，自己走在前面，催促她，“快点跟上！”
门后的宫道漫长，又在缓缓关闭的门缝中变得无比逼仄，那抹背影彻底消失在燕无眼中。
雨才停不久，石头铺就的地面上，石板之间的缝隙中挤满了水，赭红宫墙在水汽浸渍下色度更深，长鸢跟着宫门尉，拐进一条偏僻的、寂静的道。
乌云在天空坠得很低，像宫门尉脸上的阴翳，男人停下脚，贪婪的目光要将长鸢吞没。
“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长得真水灵。”他说着，身体逼近长鸢，要将她逼到两面墙之间的夹角处。
长鸢如他所愿，后退，脚踩进了湿泥里，踩倒一大片草。
她盯着宫门尉解甲胄的动作，直起背，一只手悄悄向身摸去，“你要干什么？”
“少装贵族的姿态了，”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狞笑，“在下，要对王姬做些大不敬的事。”
宫门尉笑得狰狞，野猪一般吐着肥硕的舌头，“王室倾颓，王姬不如以后跟着我，我保你一条生路。”
宫门尉将盔甲丢地上，敞开衣襟，看着前面女孩白皙的清颜，似乎陷入自己的幻想，急不可耐地去扑她，“我向大王求娶你，我要你给我生十个孩子，我……呃！”
一泼红染上青寡石板，长鸢握着匕首从泥里走出来，男人朝后踉跄，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嘴巴不干净就割舌头，脑子不干净……”
她踩上宫门尉的胸口，一下一下将鞋底的泥蹭干净，男人抖得像筛子，血止不住地从口涌出。
一道闪电，一道刀影。
又开始下小雨了，血流入石板缝隙的水中，要与红色宫墙融为一体，尸体睁大圆目，手里握着自己断掉的一段舌头。
长鸢头也没回，身后，一道黑影越上宫墙，跟在她后面。
“大人，我回来了。”
燕无一直在长鸢身边，系统没办法久待，于是系统听她的吩咐，去了趟夏国。
“那边情况怎么样？”长鸢问。
“营救夏王的事，太子还在犹豫。”系统说。
“优柔寡断，”长鸢嗤笑，用袖子擦刀刃上的血，劈开雨滴，“把后面那个人的尸体处理了，别留痕迹。”
……
一个小小宫门尉的失踪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这件事甚至没传到文公那里，就被燕无压了下去。
三日后，雨过天晴，旌旗招展，两队士兵浩浩汤汤涌入长阳宫。
齐国与赵国开战了。
文公送来一辆车辇，要带着大王和王后上前线，美其名曰御驾亲征、师出有名，被宫人带走时，夏王扭头看向长鸢，目光无助，“韶芯……”
长鸢却后退，看向领头的将领，这个人曾经是夏王的亲卫，夏王生病后，他转头投靠了文公。
她说：“君臣一场，还请阁下保护好父王。”
将领不屑，领着呆愣的夏王离开，只丢下一句：“要是赢了，自然平安，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小王姬。”
宫人们尚不知文公会如何处置王姬，谁也不敢接近她，纷纷离得远远的，生怕遭到牵连。
空无一人的宫殿忽地响起女孩子的笑声，“王姬真是……心狠，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带去虎狼之地？”
“他是君王，没人会轻易动他，”长鸢将黑猫抱在怀里，冲着说话的女孩慢慢走去，“走吧。”
“好奇怪的小兽，它吃人吗？” 吉淼好奇地看系统，想伸手摸摸，系统咧了咧嘴，露出两颗尖牙，于是她又将手缩了回去。
“它不吃东西。”长鸢捏住黑猫的嘴，说。
“不愧是神女的神兽，”吉淼点点头，身上的银饰啷当作响，她扎了很多辫子，红绳缠绕，垂在腰后。
她一甩辫子，露出脖子上乌青色的莲花纹身，“走吧，神女。”
系统想张嘴说话，长鸢眼疾手快再次捏住他的嘴，猫嘎了一声，声音戛然而止，惹得吉淼回头，“神女，你听到了吗？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你听错了，”长鸢微笑着将猫的嘴捏得更紧，见吉淼仍旧好奇地盯着猫看，于是转移话题，“我叫长鸢，不叫神女。”
“哦哦，好的神女，那他呢，他叫什么？”吉淼指指猫。
系统的眼亮了亮，似乎在期待长鸢给他起名字，长鸢继续微笑，“他没有名字。”
系统的毛塌下去，有些失望。
“神女，你为什么好像对大王一点留恋都没有？”吉淼问。
长鸢想了想，这样回答：“他害死了我的母亲。”
“哦哦！你母亲我知道！大王最宠爱的女子，你为什么说是大王害死了她？”
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韶芯的模样，夏王殿中挂了几幅画，长鸢只能根据画中女子的样貌去想象韶芯的风华。
“如果夏王真的爱她，他就不会放她入水深火热之中，他明知道登上王位之后，面临的是如何险境，却执意要拉她一起。”
吉淼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你母亲她是自愿的……”
“有人问过她吗？她有选择吗？千年之后，史书上也许会称颂用情至深的夏王，可会有人为韶芯的无可奈何添一点笔墨吗？”
吉淼深深看了长鸢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