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血肉长城
后唐边军的盾墙内有两名兵士在窃窃私语。
“你怕不怕？二哥，咱会死在这里吗？”说话的金家边军，是隶属刀盾营的一名新兵，赵树根。
“树根你怕个鸟，二哥会帮你顶着，这个盾，你得死命顶着，撑过这一次，二哥回家帮你娶媳妇。”回话这位就是赵树根的二哥，赵树森。
赵树根哭腔着说道：“二哥，我是真的怕，这次真的可以挡得住吗？我双手都发抖，人还打哆嗦。”
“啪”，赵树根脸上被扇了一巴掌，“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干嘛，我说了，有我在别怕！”赵树森忍不住抽了弟弟一嘴巴。
这两兄弟原来就是金家天门堡的两个牧民。
他们的大哥早年在边关放羊失了踪，为了能多点钱补贴家用，二哥赵树森只得投军赚点卖钱，没曾想到家里的女人，在去年生了个娃娃，家中又陡增拮据。
做三弟的赵树根也想着多赚点钱，便跟着二哥投军。
结果半年不到，西夏东侵，两兄弟所属的刀盾营就跟随金家支援燕门关。
这几场大战下来，赵树森每一次都是挡在兄弟身前，要冲锋，他来冲，要砍人，他来砍。
他可不想这弟弟有任何闪失。
本想着让弟弟装个病，或者让自己轻轻抹一刀，好早早跟着赵家军后撤到拒马镇，可是三弟性子倔，硬说要跟着他，结果现在遇到铁浮屠。
面对西夏重骑的冲阵能不能活下来，赵树森不知道。
他只知道整个刀盾营原来是五千多兄弟，现在就只剩三千不到，上面的伍长换了好几人。
准确来说是死了好几人，又顶上去几人，结果这回轮到他当了伍长。
西北牧民生在苦寒之地，又历经战乱，哗哗下地时，就是脚踩黄土背朝天。
赵树森不怕死，大不了背朝黄土脚踩天，只是自己万一不在了，这弟又有啥闪失，那赵家就连唯一男丁都绝了。
九泉之下怎么和老哥，老爹交待，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但男人，只能咬牙撑着。
此时的赵树森，正用尽全身的力气，顶着铁盾，他乞求上苍可以给他弟一条活路，就算他粉身碎骨。
铁浮屠已经直接撞击盾墙，发出一连串骇人的巨响“轰，嘭，嘭，嘭！” 。
这时支撑着盾墙的边军，终于体会到何谓泰山压顶。
赵树森两兄弟正死命顶着铁盾，撞击猝然而至。
“嘭” 赵树根被战马的一撞之力，直接掀飞至半空，赵树根还在天旋地转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让他彻底崩溃的场面。
二哥赵树森也被重骑撞倒，倒地后，还举着铁盾，一排铁浮屠，直接踩踏而过，半拱形的铁盾，瞬间被踏平。
鲜血如喷泉般在铁盾边缘喷涌而出，铁盾下的赵树森，已被压成肉泥。
“噗！”赵树根在落地之前，已被一根疾驰而过的长矛穿透，身躯被长矛撑起，让他终于可以看清楚了，这个铺天盖地的骑兵方阵。
他在闭眼前，仿佛回到了以前放羊的日子，几兄弟驱赶着漫山遍野的羊群。
铁浮屠冲阵的威力，可谓是摧枯拉朽，后唐边军阵中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盾墙后的兵士，不是被撞飞撕裂、长矛贯穿，就是身躯在铁浮屠的冲击下化作肉泥。
作为正面防御主力的盾墙，已被瞬间冲垮，刀盾营死伤过半。
目前唯一的作用只是稍稍减缓了一点铁浮屠的冲击速度。
金云飞看着战场上，边军列阵的地方，黄沙已被染成血红色，沙土上积攒的鲜血，汇成一条条细小的河流，在黄沙中流淌，尸体连同盾牌、盔甲散落一地。
耳边还回响着边军的战士们，最后一刻发出，让人绝望的呼喊。
尽管他们奋力抵抗，但面对铁浮屠的铁蹄，人力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这一幕幕惨剧映入眼帘后，他从悲愤转为疯狂。
他认为只要还有血性的后唐军人，都不应该再存在所谓的理智。
金云飞一骑当先直冲铁浮屠方阵。
忽然一匹黑马率先跃出，马上的人一把扯住了金云飞坐骑的缰绳。
这个人正是赵成良，“云飞，你这样冲过去，无疑是以卵击石！”
金云飞被这一扯之力，险些栽倒在地，便对着赵万良说道：“赵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手下的兄弟一个个惨死！”
赵成良一声令喝：“骁骑营众将士听令，不能再让蛮子屠戮同袍，让他们知道我们大唐骑兵的血性！”
正在此时，霍岚风亲率的另一支骑兵，已经迅速赶来。
霍岚风用急促的语气，对着两人说道：“铁浮屠一个列队十骑，列队间的马匹互相用锁链相连，两个列队二十骑一同冲阵，依我刚刚观察，一共至少有上接近二百个列队，人数上和我们骁骑营相当。”
霍岚风顿了顿，继续说道：“正面冲锋，我们没有点分优势，我想”
看到霍岚风欲言又止，金云飞别追问：“霍营长，你有话直说，大家兄弟不用顾虑。”
霍岚风咬了咬牙说道：“我想你让步弓营，尽可能想尽办法缠住铁浮屠，冲阵之后，铁浮屠再次转向冲锋，必然需要调整，这时我和赵将军，就从侧后方杀入敌阵！”
金云飞未等霍岚风说完，便冲回本阵，头也不回的抛下了一句话。
“金家的仇，希望两位能为我报，用这些西夏蛮子的血来偿还。”
金云飞亲自率领的步弓兵，已经一个接一个倒下，死状惨烈。
铁浮屠的冲击如同一记记铁拳，将这些年轻的生命碾成碎片。
这是一场绝望且悬殊的搏杀，结果必然残酷至极。
步弓兵只能通过短刀攻击，有些将士捡起地上，死去同袍的长刀，对着厚重的铁甲疯狂劈砍。
其它边军，在没办法砍动重甲的情况下，唯有劈砍马腿，但往往更容易被战马铁蹄踹死。
有些边军,冒着被一矛刺穿身体的风险，飞身扑到骑兵身上，把满身重甲的骑兵拖下马。
拖下马后，用刀砍不进就用石头砸，石头砸不穿，就用手卡住对手脖子，只求一命换一命。
边军并非只是盲目疯狂攻击，他们最终寻找到攻击的空隙，就是铁浮屠的马腹，这是唯一没有铁甲包裹的地方。
如果能把刀捅进马腹，只要战马一死，整个列队的铁浮屠，只得停止冲锋，唯有砍断相接的铁链，才可以继续攻击。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竟然把能撼动一切的铁浮屠拦了下来，直接打乱了，敌军的进攻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