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大东家
但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随即也不多说，只看着手中的话本道：“排成折子戏没什么难的，楼里的师傅都会，等会我叫他们来让你见见就是了，只是……”
如花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颜安不懂他的欲言又止，“哥哥有什么顾虑，直说就是。”
道理如花都懂，可真要开成戏楼，他心里并不看好，“好妹妹，那哥哥我就直说了。我没有不允许你开的意思，只是双河县毕竟不是什么大县，人少，想要把楼开起来容易，可想要挣钱，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在花街这个地方，每月的孝敬银子都是定额的，我只怕你辛辛苦苦把这些事都张罗起来了，最后每月挣的银子，还不够往县衙里送的。”
颜安闻言皱眉，“定额是多少？”
如花面色为难地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两。”
颜安瞬间睁大了眼睛，这他爹的狗官，寻芳楼一个月营业额才四百两，他们就占二百两，这不逼着红楼去强抢民男么！
颜安越想越生气，忽又想到了那晚的黑衣人，跟着认真地看着如花道：“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问哥哥你。”
“你说。”
“那日我也不过是与你打了个赌，你就真的愿意将五成利这样拱手让给我吗？”
如花当即就努着嘴嫌弃得狠狠瞪了她一眼，“我能有什么办法？连知县大人都不敢拿你怎么样，我再不情愿又能如何？”
“那你就没想点法子给我添点堵？”颜安又问。
如花立刻捂嘴偷笑，后又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甩个兰花指含糊道，“咳，你那么厉害，我哪儿敢啊！”
颜安佯装生气地眯了眯眼，“说！”
“其实现在咱俩都把话说开了，也没什么了。这二百两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那天早上我刚忙完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是真的挺生气的。当时我就在想，反正寻芳楼一个月的实际利润也没多少，我那么辛苦忙了一晚上，你却在睡大觉，等到了月底，我一定要把我这老鸨的工钱单独列个大头出来，然后再跟你分，到时候也不过一二十两银子的事情，我就当我花钱买教训了。”如花憋笑着说完。
颜安听了也笑了。她原本就是在试探，如花要是丁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颜安还真不敢相信他，可刚才观他的微表情，如花这憨憨是真的没在骗她。如花再生气也只是想在银子上做点手脚而已，真要说来，他的心底其实并不坏，买凶杀人这种事，他是不会干的。
如此，看来不管有没有这孝敬银子，她跟县衙之间的事情都还没完。
“孝敬银子的事情不用担心，时候到了自然会解决的，前期咱们只管把这戏楼开起来就行。”颜安平淡道。
如花一听这话，想起她上次在县衙大闹的场景，当即就是一惊，“你要干什么？你该不会，”
颜安笑了，“你放心吧！咱们以后还要开门做生意呢，我不会胡来的！你现在还是赶快给我把戏曲师傅找来看看这话本该怎么排吧！”
如花是拿她一点办法没有，被她推着就已走到了房门口，可都要开门了，还是心里没底地问了一句，“那咱以后，就真的不买新雏儿了？”往日寻芳楼就靠拍卖挣钱呢，若是以后都不干这些了，他是真的担心以后的营业额。
颜安的表情立马就变了，“你再这样说我就生气了！”
“好妹妹，别气别气。”如花现在已经被颜安拿捏得死死的了，“我就是干了这么多年了，突然说不做，还有点不适应，那如果是别人主动卖到我这里的呢？”
“当然不要！这花街上又不是只有寻芳楼，其他三家不能卖吗，非卖咱们家？”颜安义正言辞，可转念一想又不对，他们以后开的可是戏楼，“嗯，但等戏楼开起来以后，如果是被卖的人自己想来咱们这学本事，那就可以收，除此之外，一概不收！还有，既然红楼不开了，这名字也得改，以后就叫乐音阁吧。”
如花对叫什么名字无所谓，只是突然让他不做以前的事了，他一时茫然得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又是都准备开门了，再次犹豫地紧张问道：“那你刚才说的，兄妹之事，还算数吗？”
颜安这才满意地笑了，“当然！我的好哥哥，你挑个日子，咱俩随时结拜！”
有了她这句话，如花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他还是不自信，绞着帕子不安道：“可这事你不该跟你家里的夫郎商量一下吗？我这出身，怕是对不起他们……”
“不用。”颜安坚定道，她原本就是打算和他们和离的，“我说了，人的三六九等不是靠身份去分的，是靠品德分的！身为我的夫郎，若不能识大体，和离便是，品德不端的人，他就是长得再貌美我也不稀罕！”
只这一句，如花刚还纷乱的心绪一下全清楚了，之后再没有说一个字，用帕子压着眼角就离开了。
不一会，如花便把师傅都带来了，这一下午，颜安便是和头发花白的老师傅们确认这折子戏怎么排。
老师傅们都是在如花手底下过活的，知道了如花和颜安的关系，对颜安自然不敢怠慢；也是因为对话本子本身感兴趣，还有个师傅现场拉着二胡就唱了起来，这可把颜安高兴坏了，当即就和师傅们交流起了她想加入的一些元素，老师傅们心里虽有些接受不了过于创新的想法，但既是东家开口，他们面上都是不敢不从的。
到了傍晚，楼里的公子都收拾好准备待客了，如花也把他们叫到了一起，准备听候颜安的安排。
做什么生意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想要转型，只能慢慢来。
就那晚黑衣人的身手，但凡再来第二次，颜安都不一定能胜过他，所以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还不可以和县衙对上，如此，前期这每月的孝敬银子就还得按时交。
既要交钱，就必须得开门营业，不然这钱颜安可拿不出来，更不可能让如花垫付，只是具体该怎么营业，这就可以由颜安说了算了。
在如花重新向众人正式介绍完颜安大东家的身份后，已经将各位公子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的颜安这才上前一步开始讲话。
“和大家认识一下，我叫颜安，之所以会成为这楼里的东家，就是带着计划来的。打今儿起，寻芳楼里便不会再进新人了，以后每晚开苞的拍卖也不会再办。我知道你们当初被卖到这里来都各有各的苦衷，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如今我只能向你们承诺，从今以后，寻芳楼里不会再有强买强卖的事情发生。”
颜安即便再有心，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她能保证的只是从她接手的这一刻起，以后都不会再有逼良为娼的惨案发生，但对于在她接手以前已经发生的事情，她也只能爱莫能助。
这一段话说完，一众公子们纷纷不可置信地议论了起来。
“不强买强卖，东家的意思是，以后只要我们不想接客，就都可以不用接了？”第一个发问的这位便是寻芳楼里的花魁公子，名姜羡。
“是，我说到做到，就从今晚开始。”颜安肯定道。这些决定她都是和如花商量过的，如花只说都听她的。
另一位年纪较轻、身着红衣的公子紧跟着说道：“那敢情好啊，我们姜大公子累了就多歇歇，小弟我正好这几日练了首新曲子，还一直愁没时间上台表演呢。”
红衣公子名叫慕昙，是楼里后来居上的小花魁，平日里就爱和姜羡抢客人，没事都要拿话刺他几句。
姜羡却不想和他计较，只当没听见般，看都不带看向他的。
然而楼里突出的还不止这两位，立马又有一绿衣公子接话道：“哟，慕公子这是天天都有新曲子，生怕刘知县家的千金来了看不见你呢！”
此言一出，在场的公子全都笑了，除了姜羡。
慕昙虽觉恼怒，却也只回头瞪了那人一眼，一个字都欠奉。
“你瞪我做什么？谁不知道县衙千金出手最是大方，我这也是羡慕的紧啊！”绿衣公子一说完，现场又是一片哄笑。
颜安听不懂他们在笑什么，刚想问问如花什么情况，如花却已站到了众公子面前怒道：“笑够了没有？东家还在这儿站着呢，还懂不懂规矩了？”
如花这一霸气镇场，现场的公子瞬间全老实了，颜安不由暗暗给他点赞，还是自家哥哥最好！
往日里如花说他手下百来人，今天实际一算，其实只有68人。
首先是楼里接客的公子们，共27人。
其次服侍公子的小厮，共12人。
之前寻芳楼为了玩出花样，将楼里才情和样貌俱佳的公子单独评选出来了个十大公子，只有这十人才有贴身小厮服侍，而位列前两名的大小花魁则可以各享有两名小厮服侍。
然后是负责楼里各项后勤事务的管事5名；管事下面干杂务的仆从5人。
最后便是后院里的：教习师傅5名，新进楼还没准备好登台的雏儿6个，以及负责看管他们的打手8人。
这68人对一个正规戏楼来说，人数不算很多，但也绝不算少。
首先红楼变戏楼初期，一定会有看不惯的人来闹事，所以打手的人数就绝不能少；其次，戏楼开起来以后，店内跑堂及管事的还得和从前一样干活，这也不能少；再者是教习师傅们，他们都是吹拉弹唱的好手，还会改戏本，这属于骨干成员，更不能少；至于剩下的其他人，颜安对他们的原则便是愿意留的留，不愿意留的她绝不勉强。
此刻看着眼前站着的27人，颜安继续刚才的话道：“一个月之后，寻芳楼会更名为乐音阁，从红楼变为戏楼，以后就都不需要你们再接客了。既不用接客，那你们以后挣得钱肯定不会比现在多，甚至还可能很长时间内一文都没有，而且现在有小厮服侍的，以后也没这待遇了，所以在这一个月之内，是去是留，你们可以自己考虑。
如果有相熟的恩客已经说好可以给你们赎身的，你们都可以尽早联系；或是自己攒够了银钱，早有从良打算的，现在也可以和钱爸爸说，寻芳楼随时可以给你们放行。至于银钱不够的，这一个月之内寻芳楼还会正常营业，你们还有机会努力攒钱。”
颜安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一公子问道：“要多少钱才能赎身？”
“这我管不了。”颜安直言道，“你们的身价属于我接手以前的事情，寻芳楼对你们每个人的培养成本是多少，你们可以自己跟钱爸爸谈，我只能告诉你，以前你们想赎身或许很难，但现在能松手的，钱爸爸都会给你们松手。”
能被卖进红楼的，绝大部分人都不是自愿，如今能有个脱身的机会，很多人都在盘算着自己该如何离开，但也有一些没了清白以后便认清现实、不愿意离开的，便问道：“那若是不赎身呢？东家之后要对我们作何安排？”
颜安笑了，“既是开戏楼，那当然是当戏子了。你们之前是如何唱曲的，日后照着戏本唱就行。这一个月你们每天还要抽出时间排练，加强戏曲的基本功，争取一个月后都能上台演出。
当然，我刚才也说了，当了戏子就不能再接客了，这每月挣的银钱也绝不会比现在多，尤其是戏楼刚开的半年里，我可能一文钱都给不了你们，但你们也不用绝望。
三年！
你们只需再给我唱三年，三年之后但凡能把自己唱成角儿的，你们的卖身契我一文不要，自动奉还，决不食言！”
此言一出，众公子们又是一片哗然，大部分人都是惊讶至极地在相互交流着，也有独自皱眉思考的，但也有极个别刚还眼里无光的公子顿时生出些许希望，暗暗握拳自己总算有脱离苦海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