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户籍
小山村不大,一个穷乡僻壤的村子,来来往往的人们能坐个牛车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偶尔进来辆马车,那必是要成村里的大新闻的。
马车刚一走,村里闻风而动的汉子们立马就围到了顾家院门口来探听消息。
“五郎啊,你没事吧?刚那些都是什么人啊?”
“他们来干什么?该不会你家妻主又在外面惹了什么祸吧?”
……
一群爱八卦的汉子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可站在院内的顾慎欲却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就颜安刚才冲他说的那些话,他怎么都不能相信,她会真的不卖他了……
乡间土路上,两个打手神情痛苦的捂着胸口坐车边驾车,车内,如花同样双手抱胸缩在角落,生怕这恶名在外的女霸王兽性大发,连他这个老鸨都不放过。
而端坐在马车内的颜安则是一脸轻松,像是出门踏青般不时地打量着沿途的风景。
出了小山村便是绿油油的田地,五月的小麦已经长得很高了,再过半个月就该收麦子了,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亩产怎么样,如果收获不错,或许她以后也可以考虑置办点田产搞搞农业?
随着一路的颠簸,见颜安半天都没做什么,逐渐冷静下来的如花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对劲。
眼前这人是两日前的那个颜安吗?明明之前的她又脏又臭还没什么脑子,怎地今天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不仅说话吐字条理清晰,整个人还干净了不少,就连身上的臭味都没了。
“颜妹,颜姐姐!你真要跟我去县衙?”
如花是真的有些好奇了,这人是真不怕死还是真没脑子?她总不会认为到了县衙只要打个招呼就能把贱籍改回来了吧?
颜安倒是笑了,他这是在替她担心么?虽然颜安前世已经28了,但对现在的原主来说,看着如花那张能当原主爹的脸管她叫姐姐,额,有点膈应。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妹妹就行。”
如花也是说惯了场面话,“哪里的话,之前是我有眼无珠,就是叫您颜奶奶也是应该的。”
嗯,这个称呼不错,颜安表示很受用,大方跟他开起了玩笑,“自是要去县衙的,不然我坐你马车干什么?卖我自己吗?”
如花表情那个嫌弃,“哼,你想当龟婆,我还怕你偷吃呢!”
这话倒是没错,现在整个双河县谁人不知原主好色,她要是进了红楼当苦力,可不就是监守自盗么。
呵呵,看来原主这德行,还真是走哪都招人嫌。
被人骂了颜安也不恼,反倒是饶有趣味地挑眉看向一旁的如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不咱俩打个赌,如果我今天之内把顾慎欲的户籍改回来了,从今以后,你寻芳楼里的五成收入就归我,怎么样?”
上了年纪的如花险些被她的话气得吐血,给你个台阶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痴人说梦!我实话告诉你,县衙里的钱主簿可是我娘家亲姐,到了县衙你还能翻了天不成?”
“哦~”颜安故意拖长尾音,“我好怕哟,那怎么办呢?这个赌你是打还是不打呢?”
“我,”如花顺嘴就想淬她一句我打你个头,但现在敌强我弱他才不吃这个眼前亏呢,哼哼,等到了县衙,有你好果子吃的!
如花索性不说话了,两手一揣继续缩角落,他忍!
颜安见他不上钩,又继续引诱道:“或许你可以提提,万一我输了呢?”
气不过的如花刚开口怼了一句“你能有什么”,但话说到一半立马就顿住了,这个赌他稳赢啊,为什么不打!
全双河县的人都知道颜安草包一个却娶了六个貌美的夫郎,若是能把他们六个全抓进我寻芳楼里,那我以后还愁什么生意不好,这简直赚大发了啊!
“咳咳,”激动得胖手都在颤抖的如花锵锵压住一夜暴富的心,勉为其难道:“你要是输了,就自愿把你六个夫郎全送到我寻芳楼来,并且这辈子都不能赎回!”
“啪!”颜安果断鼓掌,“成交!”
如花没想到她竟这么爽快,这是巴巴要给他的暴富铺路啊,当即掏出纸笔生怕她反悔,“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颜安亦给他竖个大拇指,“英明!”
自此,一辆小小的马车里,一左一右两傻货都咧着嘴开始畅想起了以后暴富的美好生活。
什么?你说颜安万一输了呢?
那有什么,颜安做人一向奉行——朝闻道,夕死可矣!
只要今天的她尽力了,哪怕明日不存在,她也无怨无悔。
反正不能卖是原则问题,一个跟六个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都要闹,何不把盘口开大一点,大不了捅破天了把这条命赔给他们便是!
但凡她还有一口气在,为了不连累顾家兄弟,她会一把火烧了县衙和寻芳楼,相关人等全部抹除,这是老本行了,她熟!
接着提前开启换地图模式,江湖那么大,她要去看看!
万一遇上官府通缉,就顺势落草为寇,暗月门在现代办不下去,她在新的世界未尝不能重新开始,否则这一身的本事不就失传了么!
至于会不会连累原主的家人,这一系列的导火索本身就是原主造成的!能把女儿养成那个样子,她们自己不该负责任吗?你指望才穿来一天、连面都没见过的颜安能对她们有什么感情?
再万一中的万一,官府最后还是查到了顾家兄弟身上,那就没办法了。
但凡县衙是个讲道理的地方,她也不想把事闹大!
顾慎欲宁愿死都不进红楼,颜安接了原主的烂摊子,也愿意为顾慎欲豁出一条命来,至于顾家其他兄弟,抱歉,没见过,没感情。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当初他们本可以只把老五和老七嫁出去的,却主动让原主入赘到了顾家,将他们六人的未来都系到了原主一个混账身上,这是他们的选择,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如此一想,颜安瞬感又轻松了不少。
“呵呵。”不管哪边,想想都好刺激,怎么办?她都还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进了县城,因为已经是下午了,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叫卖的小贩也寥寥无几,沿街的店铺倒是都开着门,可能进店的客流量都少得可怜,更不要说成交量了。
马车一路行驶到县衙门口,下了马车,之前还胆怂的如花这下是彻底仰着脖子耀武扬威起来了。
颜安看着他的表情也好笑,立马绅士做了个请的手势,“男士优先。”
跨进大门,脚步急切的如花那是一步一个表情,从小人得志到戏精附体再到窦娥奇冤,演绎得是淋漓尽致循序渐进惟妙惟肖。
“大~人~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大人,呜呜呜呜……”
因为都是熟人,县衙的门子一早就进去通报了,一听这个声音,如花的姐姐钱主簿也立刻从内堂走了出来。
“如花,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来人虽身着主簿的官服,却身高体肥,面容油腻,没有一点主簿该有的书卷气,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女的。
颜安也是一噎,你还真叫如花!
一脸委屈的如花扭头对着颜安一指,“就是她!她说好将她家夫郎卖我,卖身契都签了,等我到了她家她又反悔,不仅打伤我的人,还,还把人家手腕子都捏痛痛了啦,呜呜呜呜呜……”
“岂有此理!”钱主簿一听就怒了,“来人,还不将这刁民拿下,给我重重的打!”
县衙里立刻就有两个高瘦的男衙役过来擒人,颜安却一个闪身来到了体型壮硕的钱主簿身边,“钱主簿,急什么,你们县衙审案都是只听一人之言就直接行刑的吗?”
一向自持官威的钱主簿瞬间就被她这鬼魅的身型吓住了,声音都带了点颤抖,“你,你要干什么?”
颜安一挑眉毛,嗯,这人还知道怕,看来是见过点世面的,随即笑道:“我不干什么,只是想让你听我把话说完而已。”
钱主簿本能地向一边退去,“你说,你说就是。”
“我问你,我家夫郎顾慎欲的户籍可是你改的?”颜安问。
“自然。”钱主簿挺直腰杆承认,“身为主簿,我掌管的就是户籍之事,全双河县所有人的户籍都要经我之手。”
“那你身为主簿,随便想改谁是贱籍就贱籍,想改贵籍就贵籍吗?”颜安再问。
“那怎么可能,户籍怎么可能说改就改!但凡户籍改动,都是要有依据的!”钱主簿答。
“很好,那我夫郎被改成贱籍的依据又是什么?”
“自然是卖身契!”
“可如若卖身契是假的呢?”颜安瞪着眼睛问他。
“胡说!”钱主簿果断否定,那个户籍他昨天才改的记得清楚,“那上面可按了你的手印的!”
颜安更是快语,“手印是他诓骗我按的,非我本意!而且那卖身契上面清楚写着‘银货两讫,特立此据’,我又没收到钱,他又没收到货,这字据怎么就成立了?”
听到这里,如花也立刻反驳,“瞎说!我前日当场就给了你二两银子当定金,你怎么就没收到钱了!”
“呵,二两银子,”颜安冷笑,“我进你寻芳楼前没带钱,出你寻芳楼时亦没有钱,那二两银子在哪呢?”
如花一噎,但事已至此,到了衙门他也不怕她,“你吃喝酒菜不要钱,你在我寻芳楼留宿不要钱吗?”
颜安一点没在怕的,“别说我留宿的时候什么都没干,我就是干了,具体该怎么收费你心里清楚!我一普通农户,家中就两亩租地,一年到头不吃不喝才挣二两银子,你寻芳楼一顿酒菜就值二两银子?你骗鬼呢?”
如花这下是真不占理了,只能眼神躲闪道:“那你自己醉倒在我寻芳楼没看好钱,你怪的了谁?”
颜安唇角一勾,“好,就算那二两银子我弄丢了,可你自己也说了,那二两银子只是定金,即是定金,这买卖就没成,我当然可以反悔!而对于没成的买卖,那卖身契不过就是一张废纸,怎么就不是假的了?”
颜安一番有理有据的说辞,直把姐弟二人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以往凭借着这份亲戚关系一直都是这样操做的:只要哄骗家主签下卖身契后,就先到衙门过户然后才去家里提人,普通民户都畏惧强权,但凡知道户籍都被改了就已无力回天了,再不情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里孩子被带走,万万没想到,他们今天竟会碰上这样硬刚的一个硬茬!
颜安看他们还知道理亏,也不想把事闹大,随即换上温柔的脸孔又对钱主簿软语道:“钱主簿,您看,我今天来也不是报官的,只是希望在事没闹开之前,咱好商好量的把户籍改回来就是,我知道如花对您是有孝敬的,您开个价,多少才能把我夫郎的户籍改回来,我也是付得起的。”
当官的哪有不懂人情世故的,话说到这里钱主簿也算找回了点面子,事情本就不大,对他来说不过动动手指又能入几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然而钱主簿这边都准备同意了,如花急了。
他来之前可是跟颜安打过赌的,这户籍要是真被改回来了,他可就亏大了!当即拉住钱主簿道:“姐姐,你可千万别信她的鬼话!她要真有钱还至于连红楼都逛不起?你看她穷得头上都插树枝了,她哪来的银子孝敬您?”
颜安摊手,“我现在是没有,但咱们可以立个字据,您说多少合适,我日后定当奉还,这里本就是衙门,你们还怕我一个草民说谎不成?”
“你少骗人了!你真当我们都是被骗大的吗?我说个五百两你都敢应,你怎么不说你是天神下凡点石成金呢?”如花气不过反驳。
颜安努了努嘴,“信不信由你。”
一旁的钱主簿也琢磨出点所以然了,这都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孝敬银子一旦被立了字据,这不就是将他贪污受贿的把柄交到别人手中了么,这事他可绝对不能干!
当即变了脸色,“来人!速速将这刁民拿下!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想行贿朝廷命官,给我先打一顿板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