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卖身契
转身再来到灶台边，看着顾慎欲提前备好的那一碗面粉，估计还是要做早上的那个面汤吧。
端起碗颜安还是习惯性的闻了一下，这黄不黄黑不黑的颜色，颜安没吃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估计是什么粗粮掺在了一起，反正都是汤，索性就和蛇肉一起熬了。
至于那盘青菜，颜安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油在哪，这是要吃水煮菜的意思吗？
照理说顾家不至于穷成这样的。老大、老二、老三在县城开店，老四在山里打猎，老五虽然留守在家，但也租了村里人的两亩良田，怎么说都不会家里一点油没有的。但再一想到原主作天作地的那个性子，再有钱的家底也都被她败光了。
记忆中老三好像还是个药罐子，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体弱，从小治病也没少花钱，估计兄弟三个在县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很快，午饭就被端上了桌，一碟腌菜和两碗浓汤，颜安最终还是把青菜也下汤里一起煮了。
“快吃吧，好歹是肉。”颜安都喝了一大口了，见顾慎欲半天都不端碗，以为他是不敢吃蛇肉便催促着。
实则是顾慎欲久久震惊于妻主竟然真的给他做饭了的举动，半天缓不过神，“妻主不是要喝酒么，我去给您端来吧。”
颜安嘴角一抽，讪笑道：“不用了，我想了想决定以后都戒酒了！”
顾慎欲又是一阵惊讶。
颜安不管他了，只拿筷子夹了一口腌菜尝尝，额，这个味道，怎么说呢，又酸又涩，古代人的艰辛现代人真的体会不了。
原主的满脸痘本就是内分泌失调的表现，只要内分泌调好了，痘痘也会消下去的。可看她每天吃的这些东西，哪里有一点营养可言，难怪一直这个样子。
还有狐臭，也与内分泌相关，饮食上更要注重清淡，像腌菜这种东西，以及葱姜蒜韭菜萝卜等味道大的食物都是不能吃的。
看来把身体调养好之前，颜安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忌口了。
颜安火速吃完一碗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三条蛇呢，这顿吃饱没问题。
“锅里还有，等会你再添一碗。”颜安好心情的提醒，可顾慎欲始终慢吞吞的样子，颜安不由觉得，是时候和他好好谈谈了。
虽然原主之前做的那些混账事不是她所为，但她毕竟是借了原主的身子才活下来的，替原主给顾慎欲道歉认错便是她必须要做的！
只是单凭几句空口白话就想把这事翻篇，对顾慎欲来说，他之前所受的伤、挨的打，以及失了清白的种种屈辱，确实有点不要脸了。
额，就在颜安犹豫着怎么措辞的时候，小院外一个粗犷的男声着实把颜安吓了一跳，“颜妹妹！颜妹妹！你在家吗？”
来人边喊边往里走，进门后一看两人正在吃饭，当即笑着就朝颜安招了招兰花指，“哎呦，怎么这时候才吃饭啊？哥哥我都来的不是时候了。”
进门一共三人，两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应该是仆役，而站在最前面穿绸缎的，分明是个男人，却在头上带了朵大红花，青黑的胡须都没刮干净，还又是涂胭脂又是抹红嘴唇的。
尤其是那一脸含羞待放的笑容，就差一个经典的挖鼻孔的动作了！
此刻颜安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如花，是你么？
见两人半天都没反应，如花也是个自来熟的，直接走到顾慎欲旁边细瞧，“这就是你家夫郎吧？瘦是瘦了点，但底子还行，站起来走两步我瞧瞧。”
如花说着一把便将顾慎欲提了起来，然而顾慎欲的反应却极大，碰都不想被他碰一下，一个没站稳又向后跌了一跤。
阅人无数的如花自是最眼尖的，只这一下就瞧出问题了，“怎么还是个瘸子？这五两银子可不行，人还这么瘦，哥哥我还得花钱养着，二两银子顶天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颜安还有什么听不懂的。
这分明就是红楼老鸨来抢人了，更准确的说，是原主那不是人的东西居然连她曾经最喜欢的顾慎欲都能给卖到了红楼！
至于顾慎欲是什么时候瘸的，自然是原主打的！
此刻颜安自己也够懊悔的，这么大个人和她一起都吃了两顿饭了，她居然一点没注意到人家走路瘸不瘸！
心虚的颜安赶紧上前想把顾慎欲扶起来，可顾慎欲却一把推开了她。
“别碰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顾慎欲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再能忍的性子也到头了。
“你想把我卖去红楼，除非我死！”此话一出，顾慎欲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难怪她会这么好心给他做饭，原来是这个盘算，亏他还有一瞬的动摇觉得她变了，他真是太傻了！
当初被她侮辱之时他就该彻底一死了之的，何苦贪恋这一年的光景，凭白无故受那么多苦……
看着顾慎欲已经泛红的眼眶，颜安知道她这会儿解释什么都没用了，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是关键。
“人我是不会卖的，你们请回吧！”颜安起身坚定地站在顾慎欲身前。
如花笑了，“呵呵，颜妹妹还挺会心疼人的。可你这卖身契也签了，定金也收了，这会儿才说不卖，不合适吧？”
颜安蒙了，努力搜索原主记忆，貌似是两天前，原主在县城闲逛，路过寻芳楼，想进又没钱，结果正好碰上拉客的如花，两句话就被他忽悠了进去。
就原主那个不学无术的脑子，你能指望她抵挡什么诱惑。如花不过随便恭维了几句，她当场签字画押就把顾慎欲卖了，不仅收了人二两银子的定金，还豪气地点了一桌酒菜庆祝，甚至还在红楼留宿了一晚……
哕！一想到这里，颜安这个洁癖症，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应该，貌似，好像，嗯，没有！
因为她的酒品太差了，几口黄汤下肚就开始犯浑，再来上半壶，当场就能睡得跟死猪一样，而就她这张脸，哪个男伎眼睛瞎了会主动睡她！
呼，颜安第一次觉得原主这张满是痘的脸貌似也不是坏事。
再看向眼前的老鸨，原主这王八羔子造的孽！
“我什么时候签过卖身契了？”颜安打算死不认账。
“呵，”如花更是见过市面的，“知道你会不认，卖身契我可带来了，上面的手印你就是到了县衙也抵赖不了！”
如花说着便已拿出卖身契展示给她看，而颜安等的就是他这一步，一眨眼的功夫，卖身契便已落入了她的手中，“人我是不会卖的！那二两银子就当我欠你的，改日定当双倍奉还，你们请回吧！”
“呵，颜妹妹，我寻芳楼在双河县又不是第一天开张，咱们两天前说好的事情你当我为什么现在才来？”单手拂过耳鬓的如花丝毫不惧，“就是因为你即使撕了那张卖身契都没用，你夫郎在县衙已经过户到我寻芳楼名下，是实打实的贱籍了，我来带走我楼里的人，已经由不得你同不同意了。”
一听这话，不等颜安作何反应，原本还坐在地上的顾慎欲立刻就站了起来，指着颜安恶狠狠诅咒道：“颜安！你不得好死！”
若是谋杀妻主没有连坐之罪，顾慎欲定要当场跟她同归于尽，可如今光天化日之下，他便只能撞墙而亡了。
颜安一看他那个架势，赶紧从身后抱住他不让他朝墙跑去，“你冷静一点！我不会卖你的，你相信我！”
“如今哪还由得你说卖不卖！你当初签字画押的时候就该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告诉你，我顾慎欲就是死，也绝不会沦落红楼为伎！”
顾慎欲已经完全一心求死，不管颜安如何劝都没用，甚至为了拉开颜安的束缚，还在她的手背上又抓又挠，生生抠出了好几道血痕。
“够了！”颜安索性也不拦了，直接一把将人推到地上，“顾慎欲我警告你，你今天要是敢死，转头我就把顾慎友卖了！”
“你！”顾慎欲傻了，可稍微一想，顾慎友已经在顾慎言那里了，“不，不会的，大哥才不会让你卖了六弟！”
“哼，你大哥算什么？”颜安气得放狠话，“我才是妻主，不过按个手印的事情，再不高兴我就把他们都卖了！”
顾慎欲这下是彻底绝望了。他的兄弟就是他唯一的软肋，他之所以愿意默默忍受这一年的折磨，就是希望他的其他兄弟可以过的好，如今他要是死了，他的那些兄弟可怎么办？
见人总算消停了，如花跟着示意身后的两个打手过来拿人。
然而还没摸到顾慎欲的衣边，颜安已经一脚一个将人踹飞出了数米远！
吓得站在中央的如花立刻抖了两抖，“颜，颜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颜安看着自己两手背上的伤，咬着后牙槽攥成了拳，“不就是钱么！人，你今天是带不走的，怎样才能把他的户籍改回来，要多少开个价！”
如花看不懂了，她刚还不是说要把她的夫郎都卖了么，怎么又不卖了，不由笑道：“颜妹妹，我没听错吧？你这家里能有多少家底，莫不是觉得哥哥我这千里迢迢专程从县城赶来提人是白来的么？”
“我没跟你废话，既然你能一日之内改了我夫郎的户籍，自然就有办法把它改回来，要多少你说个数，开门做生意不就是为了钱么。”颜安淡定解释。
“呵，我是有办法改回来，”如花得意得伸了伸脖子，“可我就是说个五百两你有吗？”
颜安也笑了，“有啊，只要你敢要，我就敢给！但你必须回去就把顾慎欲的户籍改回来！”
“嗬，我说妹妹，你还没吃酒呢，这就开始发梦了？”如花不屑地看了一眼她脑袋后插的烂树枝，“哥哥我什么样吹牛皮的人没见过，你倒是拿出五百两让我瞧瞧啊！”
“钱，我现在没有，立个字据，我自会还你，但户籍的事情，你必须回去就改！”颜安严肃道。清白人家最重视的就是名声，像顾慎欲这样的人，是丁点儿忍受不了自己已经变成伎子的事实的。
“哎呦呵，真是好大的口气，还立个字据还我？你拿什么还我？你当老鸨我是被骗大的吗？我今天要是回去，回头你们俩跑了，我找谁要人去？”如花气得叉腰。
颜安倒是淡定了，双手背后挺直了腰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还是哥哥你认为，你今天还能把人从我这里带走？”
如花愣了，当即回头看向自己的两个打手，那两人居然到现在还躺在地上起不来呢，原本还底气十足的如花瞬间就怂了。
“你你你你，你给我等着！”如花边说边往门外退，“这事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诶，别走啊！”眼看如花要跑，颜安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咱字据还没立呢，我真没诓你，有钱你不挣？”
“挣挣挣挣，我挣不起！”如花才不跟她玩虚的，挣扎着就想甩开她的手。
然而颜安的手劲之大，也是下了狠劲的，“既然知道挣不起，那就把户籍给我改回来！”
这一脸的凶狠再配上他快被捏断的手腕，如花早就服软了，“疼疼疼疼，女侠饶命，改，改，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县衙，咱们现在就改还不行吗？”
“呵呵，如此，甚好。”
颜安倒是有点喜欢上这个如花了。人看着长得挺如花的，心思倒一点不笨，知道自己即使拿了五百两也会有命挣没命花，索性直接把她带到县衙，到时候任她说破了天去，顾慎欲也只能是他们的人。
颜安原本是真的打算拿钱解决这件事的，她又不是没挣过钱，别说五百两了，五千两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奈何人家如花不吃这套，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猫抓老鼠耗子打洞，各凭本事了。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顾慎欲，刚穿来这个世界一天，她虽同情他的遭遇，但也仅限于此了。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她尽她所能做了她该做的，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吧。
没有和顾慎欲交代一句，颜安潇洒转身，拉着如花便上了他们来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