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楚璇的世界
梁若辰忙完看见手机上妈妈的未接来电，就给她回拨过去：“喂，妈，我刚才在忙，什么事？”
梁妈妈正在回家的路上，她有些紧张地说：“我今天和舅妈逛街，给你买了几件衣服，就在你家附近商场，所以……我们给你送家里去了。”
梁若辰心头一跳，问：“已经去过了？”
“对……碰见了你的……朋友陆小姐，我们就聊了一会……” 梁妈妈有些心虚地说。
梁若辰紧张地问：“你们聊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就是问问……她个人情况。”妈妈支支吾吾地说。
“妈，不是说好来之前先给我打声招呼的吗？”梁若辰耐着性子说着，但语气里终究带了一丝埋怨。
妈妈赶紧解释说：“我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呀。我想着，工作日……家里应该没人……”
“她还在家里吗？” 他着急地问道。
“她说有事先走了。”梁妈妈看了舅妈一眼，惴惴不安地说。
“妈，我还有工作，晚点再跟你说吧。”梁若辰知道也问不出更多了，索性挂了电话。
舅妈抱怨说：“姐，你一个当妈的怎么也不说说若辰？哎，不知道那个女的会怎样恶人先告状了。”梁妈妈不悦地瞥她一眼，刚才如果不是她挑的事，何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梁若辰很了解陆羽瑶的脾气，听妈妈这样说，又想到那个最爱搞事情的舅妈也在场，猜测这一场会面大概率是凶多吉少了。他没有多想，立刻给陆羽瑶打电话，没人接，又打了微信语音，也一样没人接，正要给她发微信，却先收到她发来的一条微信：我现在有事，不方便接电话，晚点说。梁若辰平时总是很擅长应对陆羽瑶所有的小情绪，此刻他呆呆地看着这条微信，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星期过去了，梁若辰还是没能联络到陆羽瑶，不过她并没有删除或拉黑自己，只是不愿意接电话。他有去她公司等过她，但是她并不是坐班的，行程根本无法掌握。去她家他也不方便上门，毕竟她和她父亲同住。梁若辰其实很了解她，知道她并不至于对他生这么大的气，他愿意尊重她，给她时间冷静，只是他不舍得她这样一向洒脱的人长时间陷入到负面情绪里，虽不是他直接犯下的错，却是因他受到的伤害。
梁若辰终究没有忍住，给顾晞宁打了电话：“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楚璇什么时候回来？”
”你自己群里问她。”顾晞宁随口一说。
“群里不方便。” 梁若辰叹了口气低语。
顾晞宁这才觉察出异样，问他：“出什么事了？”
“瑶瑶不接电话，我想问问楚璇……”
“吵架了？”顾晞宁调侃道，“不像是你的风格。”
“就是没有吵架才恐怖。”梁若辰叹口气说。
“楚璇的戏再有几天就杀青了，我已经约了她到时来我录音室录歌，那天你下班过来请我们吃饭？” 顾晞宁立刻给他出了主意。
“好的。”
和顾晞宁一起录音几乎是楚璇人生最最无趣的事了，本来挺深情挺感人的歌曲，非要被他逼得十遍百遍地唱，磨到最后，歌录完了，她的情绪也都全部瘫痪了。
虽然楚璇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结果，但她还是闷闷不乐地靠在沙发上划着手机，顾晞宁给她端来一杯温水，她也不理他。
顾晞宁轻笑一声问：“累了吗？”
楚璇气鼓鼓地问她：“你给每个艺人录歌都这样吗？”
顾晞宁略一沉吟，说：“也不是吧。水平高的歌手，就会逼他尽力做到最好。水平一般的，那你逼他也没用，不需要浪费时间，反正后期可以修音。”
他这言下之意，分明是表扬她。这一捧之下，她满腔怨气倒不好再宣泄给他了。
顾晞宁继续说：“等下去哪儿吃晚饭？”
“回家。”
“别回了。”顾晞宁温言道，“还是一起吃吧。”
楚璇故意板着脸说：“吃什么都补不回我刚刚被你折磨致死的脑细胞。”
“又不用我们花钱，这种便宜怎么能不占？”顾晞宁说，“而且餐厅都已经订好了。”
“不用花钱？”楚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哪个冤大头被你用来做人情啊？”
话音刚落，梁若辰推门走进来。顾晞宁看了他一眼，又对楚璇扬了扬眉。
“梁医生？”楚璇伸长脖子望了望他身后问，“羽瑶呢？”
梁若辰清咳了下，顾晞宁忙对她说：“就我们三个人，快走吧。”他拉着楚璇的胳膊站起来，又讨好地帮她拿包。楚璇满腹狐疑地看看他俩，却不由自主地被他轻推着出了门。
三人在一个很华丽的餐厅包房坐定。楚璇仔细打量了一下包房里华丽的装修和桌上精致的餐具，立刻开门见山地说：“这么大的阵仗，梁医生是有什么事要找我？”
顾晞宁打圆场说：“你太没经验了，必须把菜先点了，我们才不吃亏。”
楚璇白了他一眼，说：“你别总是用这么正经的表情来耍贫嘴好不好？你怎么不让他先买单啊？”
顾晞宁诚恳点头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那我先把菜点了，好让他把单赶紧买了。”说罢埋头看菜单。
梁若辰完全感受不到他俩的幽默感，他表情肃穆，双手交握搁在桌上，对楚璇说：“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妈和我舅妈没给我打招呼就跑到我家里，当时瑶瑶正在我家里等我下班。”讲到此处甚是头痛，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具体谈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据我妈说，就问了问她个人情况，但据我猜测，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事情发生后，她就不接我电话了。”
楚璇皱眉说道：“这件事情她没有跟我说过。有多久了？”
“两个礼拜。”
楚璇责怪的地看他一眼说：“两个礼拜？梁医生，你也真沉得住气。”
梁若辰垂下眼眸说：“一方面，我也真的是找不到她，虽然她没有拉黑我，但是她不回我的微信，也不接电话。另一方面，我也不想催她，怕她有压力。”
“我想，她是怕影响我工作才没有跟我说，不过更重要的原因，应该就是她还没想清楚，无从说起。”楚璇说，“对你，你应该也知道，她的脾气断然不是搞冷战的人。”
梁若辰点头说：“我明白。”
“我想请问下，你妈妈对羽瑶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楚璇有些生气地说。
“我妈应该不至于。但是，那天我舅妈也在场，她这个人……是最会挑事的，所以我才有不好的预感。”
“哼！原来又是亲戚。”楚璇冷笑一声。
顾晞宁和梁若辰同时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楚璇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苦笑着对他俩说：“这样就说得通了，羽瑶可是反亲戚主义者。”
他俩互看一眼，顾晞宁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而梁若辰则是不明所以地问她：“她家里……怎么了？”
楚璇问他：“羽瑶的家庭情况，跟你说过吗？”
“我只知道她父母离婚的事。”
“嗯。”楚璇点头说，“羽瑶家庭破裂的原因与她爸爸一大家子亲戚分不开。具体发生什么事，涉及她个人隐私，你以后自己问她吧。我不知道你的这位舅妈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但必然是触到了她的痛处，伤害到了她。”
楚璇喝了一口橙汁又继续说：“我们原本就对大家族的那些亲戚不堪其扰。可能这点事说出来，在很多人眼里都微不足道，因为这在我们这种文化背景下，都是最正常最普遍的状况，无论任何阶层任何背景的家庭都逃不脱来自某些亲戚的侵入式负面影响。但是，我们这样的反亲戚主义者遇到这种事，唯一会作出的反应就是避开和冷漠，这种一团乱麻七嘴八舌的亲戚关系，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理清或是说服的。我这样说，你应该能理解她了吧。”
梁若辰颔首，说：“我明白，我想和她面对面谈一谈，解释一下我个人的态度。楚璇，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跟我见一面？”
“我不想利用她对我的信任，自作主张去帮她作任何判断，也不想给她任何所谓建议或是劝说徒增她的压力。”楚璇看着眉头越拧越紧的梁若辰说道，“不过我还是会把我们今天见面的事跟她讲的。”
“多谢你。”梁若辰吁了口气。
楚璇嘴角微微扬起说：“谢我不必了，我不希望羽瑶不开心。你知道她的火爆脾气的，既然她并没有拉黑你，证明状况没有那么糟，你还是可以跟她表达你的想法的。”
这个话题令大家都陷入沉思，直至上了菜，顾晞宁才打起精神招呼大家用餐。虽然这家餐厅的菜做得十分美味，摆盘也精致，只是大家各怀心事，情绪都受到了打击，这顿饭也吃得索然无味。饭毕，梁若辰买了单将他俩送回录音室，心事重重地回去上夜班了。
顾晞宁对楚璇说：“进去喝杯咖啡我再送你走吧，我让助理去帮我调一辆车过来。”
楚璇点头。
顾晞宁给楚璇端来一杯咖啡，看她情绪仍然低落，故意问她：“跟你的男神纪老师拍戏拍得怎样了？”
“你看到我们官宣的新闻了？”楚璇笑着反问他。
顾晞宁喝了一口咖啡，笑而不语。
楚璇接着说：“跟纪老师的戏份拍得很顺利，完全没有障碍。不过呢，我在戏里还有一儿一女，有老公和父母。”
“那么复杂的人物关系？”顾晞宁惊讶地说。
“我本来以为这种剧情我可以游刃有余，毕竟都有生活体验。”楚璇自嘲一笑说，“没想到，导演磨我磨得最厉害的就是这些亲情的戏份，差点把我从影以来慢慢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全部毁掉了。”
“你还是做到了，不是吗？你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顾晞宁话题一转，感慨说道，“我觉得你今天说的话很有道理，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人深受家庭关系的困扰。”
楚璇啜着咖啡点头说：“有的人觉得是困扰，但是有的人觉得是伤痛。最可怕的情况是，还有很多人明明深陷其中深受其苦，却毫不自知。”
顾晞宁不动声色地暗自叹了口气，又望着她的眼睛说：“我希望你不要受到这种伤害。”
“对我来说，还好只是困扰。在我意识到可能会成为伤害的时候，我已经远远退开了。”楚璇望着百叶窗缝隙透里透出的路灯光线，悠悠地说。
顾晞宁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幅幅的画面，胸中涌起一阵阵的酸楚，他花了好些力气才压抑住内心情绪的翻涌。片刻之后，他对楚璇说：“可以说给我听吗？如果你愿意的话。”
楚璇靠在沙发上，低头沉默片刻，又将目光投向了百叶窗，她娓娓道来：“我父母都在大学工作，书香门第听起来又清流又高尚……“
顾晞宁点点头，她继续说：“其实我从小到大一直活在一个鸡毛蒜皮的世界里。我妈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扶弟魔”，她自己一边努力奋斗考上了大学，一边也不忘要把她两个弟弟拉扯大。直到今天，我大舅舅和小舅舅一家老小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她来包办的。他们生病了要我妈送医院并且亲自照顾，买房子钱不够由我妈贴补，连一点点小烫伤都要我妈送药膏上门。”
“这两对夫妻去外地工作，他们的孩子就在我家住了好几年，考学、读书和日常生活都是由我妈一力包办。那时候我家里甚至只有两间房间。我大舅舅在疫情期间自说自话跑到我家里把所有的口罩全部取走，装修房子期间却到外地女儿家里住，装修的事就全部交由我妈盯着。我小舅舅最近一直给我和我爸妈打电话，让我们给他读艺校的儿子安排见导演。老人更不用说了，他们几乎从不去看，都是我妈独自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