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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看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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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关系的真正恢复是因为一件事。这还得从“财主”的儿子“财神”开石膏厂说起。

    朱瑞年差点死于煤气中毒后,想着要感谢知书,于是去了知书家。

    当时,村里财神打算投资两百万开一个石膏厂。在他家东边离公路约五百米的牛头包,差不多是石膏堆成的,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开采,而这么大一山包,如果生意好,销量大,也得下辈子或下下辈子才能挖完,况且这不费大本钱的开采业所带来的利润那还了得。如果将来,这里再搞一个加工厂,把原材料加工成产品,那富起来的可不只他财神,而是整个村、整个乡。

    财神是怎么获得开采证,是怎样弄到雷管炸药等材料,是怎样联系买家,有准备了多少运货车,请了多少人,这都有他自己的方法,是朱瑞年学不来的。

    财神上次找知书,说要开个石膏厂,希望大家能同意,并且要修公路,占了田补偿的问题希望大家商量一下,知书说大家现在都很忙,他最好自己去挨个找他们商量了。所以这次财神便带了一只腊猪腿,一瓶酒。

    见着知书是时,他正在挑大粪准备给种的蔬菜追肥。

    “在忙呢?知书。”

    “不忙,不忙,进屋坐吧。我把桶放了就来。”知书很快将粪桶放在厕所旁边,跟着走了进去。

    “要走亲戚?”

    “不是,不是。你看我们常年在外,家里好多事都多亏你了,你这又不抽烟,也不知道这就和这腿过不过时?”

    “哪里?哪里?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实在太客气了。”

    知书用一塑料盘端来了瓜子、花生,还有不多的糖和核桃,外加两个梨,因为经常要招待人,所以家里也就常备着这些。

    “难得你有钱了还回来办个厂什么的,说起你这开石膏厂,这事村里是没有什么意见的,相关手续或证明村里肯定开,如果在乡里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我也是顺便的事。现在大家都很忙,这样吧,等逢赶集的时候,散场了大家从这里过,我叫大家进屋喝茶,就把事情跟他们一说就行了。”

    “看来也只能是这样了。”财神这才明白,这是干的什么事啊,这有什么效果呢?本来这事也就是自己多走两步路罢了。

    “你吃啊,吃水果,这梨还不错,尝尝,饭马上好了,都是家常便饭。”知书把他刚端上的塑料盘向财神推了推。

    家常倒是家常,不过知书家这饭可不是便饭。恰巧昨天杀了只大公鸡,还剩半只,做满满一盘红烧鸡都差点搁不下佐料。由于过年猪早早的杀了,所以半腊的猪腿炖萝卜可是色香味俱全。自家做的香肠,血豆腐这些小菜虽不出名,照样上得了台面。还有一盘猪腰,这当然比猪舌头,猪耳朵好的多,因为这可不是哪儿都能买到的。知书老婆的厨艺真不错,胡萝卜、土豆丝的味道也不甘落后于前面任何一道菜。菜还没上齐,知书早在桌上倒了两杯酒,这杯子虽不考究,可浓浓的酒香足以弥补这美中不足。

    朱瑞年便是在这时来向知书道谢的,于是沾了财神的光,吃了一顿知书家的饭。

    财神之前没少帮助朱瑞年的,朱瑞年见他回来做大生意,于是问道:“能给我找个活吗?比如帮你看看机器,看看场地一类的。”

    于是,朱瑞年得到一份看场地和机器设备的工作。

    等两人走后,知书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啊子,把称给我拿来。”知书有个癖好,就是每当别人送给他东西的当天晚上,会用称称一称。这倒不是比较一下谁送的多,谁送的少,而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点虚荣心。

    “哎,还真不错,二十一斤。”知书的“大啊子”随便说了一句。

    “瞎说,拿去叫妈挂起来!”知书将不满的怒火压得低低的。

    财神的石膏厂很快便来了生意。来这拉石膏的车都是五吨以上的大车。这石膏只有小部分拉到本县,其他的都拉到码头,由船拉到下游去了。到底是石膏,那么小的一堆,就好几吨,值钱,工人干活也快,这样,大家每天都可以看到财神往口袋装钱。照这样下去的话,估计也就一年的时间就完全可以赚回成本啦。

    财神预计,如果生意一直这么好或更好的话到时他就注册一家公司。现在工人把石膏装上车挺费劲,到时租一台挖掘机还是买一个,那样既方便又省力气,还安全。还得请个人帮忙管理,将来的人和事肯定会越来越多,还有到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工人发福利……虽然很忙,财神基本上每天都去石膏厂转转。

    一个月下来,财神小赚一笔,在他石膏厂工作的人也都领到了不错的工资,最多的有两千多,最少的也有八百。工人的工资都是按时间算的,平均一天是一百多,在当时算很不错的。朱瑞年开始拿第四个月的工资了,他的工资让部分人眼红。二千五,短短四个月,所挣的钱就上了五位数,虽然工作是没日没夜的没有休息,也无论刮风下雨。

    这天下了一点雨,下午四点多,几个工人装完一车石膏,财神就叫大家回去了。财神来到朱瑞年的工棚里喝茶。朱瑞年除了给财神看管材料和机器外,还负责工人的茶水,偶尔还得帮忙装货。由于离家比较远,而且得日夜待在工地,所以朱瑞年不得不把锅火碗灶都搬到了工地。这样,朱瑞年的生活就变得十分简单了:一袋米、一包盐、一壶油、一堆土豆。财神一口气来了一碗茶,四处望了望。“大叔,晚上准备吃什么呢?”

    “吃中午剩下的。”朱瑞年中午剩下的就一大碗米饭。财神自然看到了。晚上上我家吃吧,今天豺狗子到我家喝酒,大家一块儿热闹热闹。”

    豺狗子想把财神石膏厂的活承包下来,这对财神是一件很有利的事情,所以早已经谈妥了,吃饭也只是为了促进两人的关系。在席上,朱瑞年和他没怎么交流。

    时间久了,许多事大家越熟了,不用交代,所以财神不再每天都去一次石膏厂,去了,呆的时间也没那么长。

    比财神生意还热的,恐怕只有天气了。由于连续晴了好几天,天气越来越热,最后一天更是热的让人难受,大家只能呆在家里,大多数人都要报个电风扇,但这远远不够,前后各一个才好呢,有冰箱的恨不能钻到冰箱里去。玉米地里田中间的玉米叶也都卷了起来,泛着白,田边的呢,居然有晒枯了的。公路反射着太阳光有些耀眼,一条小狗刚刚到公路上跺两步,便快速跳进了旁边的草丛。

    傍晚,天空耸立起了蘑菇一样的云朵,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几乎要充满整个天空。没多久,云朵垮塌了,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的深渊,所有人都担心会不会下冰雹。天空远远的有了轰轰的雷声,雷声越来越近。雨在雷声到上空之前已经到了,雨点打在地上噗噗的,打在叶子上腾腾的,打在瓦上啪啪的,家都以为是冰雹,其实不是,只是雨点很大,整个雨的气势比万马奔腾更雄浑。闪电越来越亮了,雷声越来越大了,突然,一个炸雷,几乎要把门窗上的玻璃震碎了。之后雷声小了些许,但雨一点也没小。过了一阵,又是几个炸雷。

    大家都以为雨该小了,快停了。才不呢,虽然平时一场暴雨也就半个小时,可这次还一点减小的趋势都没有,不知还要下多久。一个小时过去了,溪里的水奔腾而来,带着虎啸龙吟之声,偶尔还能听到垮塌和石头滚动的声音。如果再这么下去,有的土屋会不会垮掉?实在叫人揪心。地上的积水该有一尺来深了吧,可千万别吹风啊。大家等待着,等待着雨停,可是老不见停,大多只好睡了。睡也睡不着,这声音,聋子才能睡着呢。下了四个小时后,雨停了,到底停了。最后两声炸雷后,雷声也小了,月光慢慢从云缝渗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打开门,大家都惊呆了。天啊!田坎垮的到处都是,有的甚至整个田坎都没了。坡度陡的田呢,上面那层松软的土被水冲走了一大半,庄稼被冲的七零八落的。山上也有垮了的地方,大小不一的石头滚得到处都是,幸好没人在下边。溪水虽然小了不少,但还是比以前的大,远远望去,溪水就像一条翻滚的巨龙,溪边被水冲来的约一立方米的石头好些地方都可以看见。

    石膏厂受灾了。到石膏厂的那条路只有一百米是完整的,其他段不是垮了就是被水冲得大沟小沟的,最严重的是有一处塌方,将道路堵了一大段。石膏场呢?堆石膏和装车的场地中央关了一凼水,占了差不多场地的一半。另一半则被塌方占据,机器被埋了两台。朱瑞年住的棚子被一块大石头砸塌了一半。

    豺狗子发现了,赶忙冲到那里看朱瑞年怎样了。朱瑞年并没有在那里,但棚里的东西砸坏了不少,朱瑞年的铁架床也折了两只脚。如果石头砸下来时,朱瑞年在那里,那恐怕就没个人样了。那朱瑞年昨晚是怎么躲过这一劫的呢?

    昨天傍晚,朱瑞年见天气变了,就早早把机器和材料盖好了,以免雨来时顾不了那么多事。在雨下了近一个小时时,朱瑞年穿着雨衣出来看情况,发现有很大的水从上边流下来,很可能是牛头包顶上的水沟堵了,如果不去疏通的话,牛头包的泥土杂石塌下来,整个石膏厂都会被覆盖。于是他拿了锄头,借着闪电的光去疏通水沟。

    水沟里的水也是满满的,一处稍缓一点的地方,被塌下来的泥土石块堵了,朱瑞年判断这里应该不会再塌了,便掏起来,刚掏没两下,他便听见有垮塌的声音,以为这里又塌了,撒腿便跑,跑出去十来米腿撞到了石头上疼的厉害,跑不动了才回头,却发现并没有塌,是别的地方。便踉踉跄跄地回去毛手毛脚地疏通了了事。

    干完了他摸着下场地来,才发现是场地边塌了,自己的棚子也被砸坏了。幸好刚刚不在,不然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加上淋了雨冷的缘故,他的牙关咬得紧紧地,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手和腿在哆嗦着,却控制不住。只好跨着步子往家走,到家后疑惑起来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雨还没停,朱瑞年用盆接了雨水来洗了腿,敷了点白糖在伤口,把头发擦干净便睡了。

    豺狗子怕朱瑞年是被塌方给埋了,便赶紧赶往朱瑞年家,到时发现朱瑞年大门并没有挂锁才松了口气。

    财神想着怎么尽快恢复生产,责问朱瑞年怎么看的厂子。朱瑞年没说什么,默默把石膏厂场地上的水给放了,等晒上两天再修路和清理泥土杂石。

    但谁为他好,谁对他好,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一凉一暖过后,他将暖留在了心里。或许这也是他饱经忧患后的一种自然的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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