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当天下午，太阳还没完全到山脚，邱舟吃完晚饭就陪着他爷爷去楼下闲逛，顺带遛狗。
老爷子喜欢热闹，最爱往人多的地方钻。
小区后门开了好几家茶馆，不仅仅是喝茶，还有过来打麻将的。
邱爷爷拿了个扇子，连人带狗一把给拉了进去。
邱耀国今年六十三，邱舟常常说他退休后一年比一年精神。不过他确实没说谎，放眼望去这几家茶馆，麻将能打过他的是少数。
“邱老来了！”店里的老板娘招呼着端茶送水，瞧见他身边的邱舟，眉开眼笑道：“邱子也在呢！今年暑假放得晚啊？”
“童姨好！”邱舟拉紧了狗绳子，免得它在店里乱跑。
老板娘“哎哎”应着，又说:“邱老，里边儿留着位置呢，王叔他们都到了！”
邱耀国一听这话，手里的蒲扇一把往自家孙子怀里丢，说：“邱子你自个儿玩，睿睿也放假了。”
邱舟看着怀里那把用了十几年的扇子发笑。
“童姨，睿睿在家么？”邱舟见她忙里忙外，主动过去提水。
“不用你来不用你来，”童小斐侧身挡住桌上的东西，说：“在楼上写作业呢，说是这几天赶紧写完去找你玩儿。”
“门没锁，你直接上去吧，桌上还洗了水果，你自己拿着吃啊！”
“好的姨，”邱舟见她去忙，牵着狗往里走，经过厕所，拐弯就是他们家上二楼的楼梯口。
滚滚屁颠屁颠地跑他前面，显然是对这屋很熟悉。
推开门，客厅里很安静，卧室门开了一半，传来几句哼歌声。
邱舟敲了两下卧室门。
里边儿的人回头，见他就是一顿卧槽。
“你你你你……”徐晟睿指着他你了好半天，直接冲过去抱住他，“不是说今天不来吗？我还以为你坐车累着了。”
邱舟笑着松开他，说：“我只说了今晚不聚餐，可没说不来看你。”
“啧，怎么感觉去那边还瘦了点儿？”徐晟睿围着他转了一圈，拍拍他的肩膀，硬挺道：“不过帅气依旧！”
脚边的滚滚不甘示弱，围着他俩走，似乎也想要一个抱抱。邱舟放了绳子，笑他道：“才半年不见，你的嘴就这么滑溜？”
“这人总是要成长的嘛，讲真，我可是很希望你能来我这个班。”
邱舟坐在床边喝了口水，心情也平复下来，说：“高三下学期吧，那时再转过去。”
“你这要是把高中最美好的时间，都留下来陪我？”
“嗯哼？”
“你想想倒计时一百天的时候，咋俩并肩作战的场面，是不是很酷？”
“不，我只会觉得很可怕，”邱舟笑道：“你这种学起来不要命的，我不敢比。”
徐晟睿真就是那种要么不学，一学起来就废寝忘食的人。
他们初中一个班，这人永远都是上课听听，课后大脑放空，作业也写得少，基本都是抄他的。但是到了考前，他会熬几个大夜，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考场，依旧能超水平发挥。
就这功力，一向作息规律的邱舟确实做不到。
“我现在有在改正好不？九门课我还不写作业，这不是找死吗？”
“行，信你，”邱舟掏出手机翻了会儿消息。
——有没有觉得这朵云很像一个人
微信里是宋焕发来的消息，附上一张天空照，浅蓝色的天，鸡蛋黄般的太阳还没下地平线。
他说的应该是上面那朵橘色的云。
邱舟回他：像什么人？
他的消息刚发过去，对方又来了张照片。和上一张不同，这张的天空照上，云被描摹成了一个人。
邱舟：你来c市就是学这个？
宋焕：是啊，平板上画的，不是很顺手。
把图片放大，邱舟仔细看了会儿就保存了，说：你不觉得他很像你墙上挂的那个人？
——我画他做什么？明明这个人就在你身边，你却视而不见。
“邱子，你咋一看手机都不和我说话？”徐晟睿搬了个凳子坐他对面，“我要替朋友帮忙，问问你现在是否单身。”
“单着，”邱舟说完，转手回宋焕消息：骗你的，图片我存了，做微信头像可以吗？
“诶诶诶！”徐晟睿把手机抢过去，顺带熄了屏。
邱舟无奈，架着腿看他，“说说吧，还有什么事儿”
徐晟睿嘿嘿一笑，把他手机放书桌上，“你说说我们多久没面对面聊天了，机会难得，你还有空玩手机？”
“有话直说。”
“就我吧……想带你去个地方。”
“你确定不是答应了那些女生提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请求？”邱舟见对方不给句痛快话，严重怀疑有什么阴谋等着他。
去年国庆的时候，徐晟睿为了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欢心，几句话直接把邱舟给骗去了画室，后来才说是缺个人当模特，让他在画室里坐了三小时。
这事儿放现在邱舟还记得。
“下周五我朋友那儿有个漫展，你去不去？”徐晟睿翘着椅子问，又从旁边拿了串葡萄。
“不好说，”邱舟思手抵着下巴思考，“你不是说下周还有课吗？”
“但那是我女神的画展，我非去不可啊！”
邱舟就知道这家伙开口没好事儿，淡淡应了句：“哦。”
“拜托！”徐晟睿拿了颗葡萄给他，“之前那些缠着你的人不在，就我俩，真的！”
“哪儿”
“双清区，去不去？”
双清？他脑子里转了一圈，这地方越听越熟悉。
朝对方扬了扬下巴，邱舟说：“手机给我一下。”
“干嘛？”徐晟睿赶紧把手机揣兜里，说：“你答应了我就还给你。”
“问个事儿，我在新平的朋友，好像也在双清区。”
“喏，”徐晟睿把手机给过去。
邱舟点开微信，瞧见了那人在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图片随你处置。
他看完后哑然失笑，直接给他回拨电话。
微信的拨打界面停了十几秒后，那边才接听。
徐晟睿颇有意思地看着他那十分熟稔的动作和语气。
“喂？”
对面环境很杂，邱舟能听见他说了句“先接个电话”，才从一片喧嚣中走了出来。
“怎么了？”
对方的声音很是柔和，和当面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邱舟突然发现，自己是第一次给宋焕打电话。
“你是不是在双清区？”
“嗯，在这边培训呢，刚过来上晚课，”宋焕走出办公室，说：“刚去看了眼课程安排，我在七中都没这么紧张。”
“下周五你们那儿有个画展，我和朋友打算过去，你想去么？”
宋焕答应得毫不犹豫，“可以啊，我离得近，周五请个假呗。”
“行，来的时候联系，邱舟正打算挂电话，那人又问了句：“真打算把刚我发你的照片做头像啊？”
“之前谁说的随我处置。”
“你真想要的话，我可以重新画一张。”
“不了，就这个。”
见邱舟态度强硬，宋焕也没好意思再开口。当时发过去也只是兴起，权当是逗他开心。这画要真是给他这边的朋友看了，指不定还能一顿嘲。
“新平的朋友？”徐晟睿在一旁憋着气，等他挂了电话才开口。
“下周我们一起过去，能见上的。”
徐晟睿一脸八卦，蹭了蹭他的肩膀，问：“男的女的？”
邱舟没忍住白他一眼，“和你一样。”
“行吧，”徐晟睿开始碎碎念，“难得见你话这么多，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
“我回去了，”邱舟拿好手机，牵着滚滚就出门。
“哎，别不高兴啊，我这几天补个作业，晚些来找你玩！”
邱舟挥手说，“知道了。”
晚上回去，邱舟倒腾了一会儿自己的房间，最多的就是那些资料书。
拉开衣柜，一股浅浅的栀子花香飘了出来，像极了有着蝉鸣的初夏。
这是邱舟喜欢的味道，他爷爷一直都记得。
柜子里的衣服挂得整整齐齐，往里翻甚至还能瞧见他在c市念初中的校服，其中有一件签满了名字，他一直没忍心洗，便挂在了这个地方。
眼睛忽然有点儿酸，邱舟拿出睡衣，便把柜门给关了。
邱舟洗完澡，爷孙俩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
老爷子最喜欢看谍战片，拉着他时不时讲上几句。
“这丢□□的动作怎么这么假！还有这手，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没拿过枪。”
“哎哟，算了算了，也是个女娃娃，演给我们这些老百姓看的，不能太讲究。”
邱舟在一旁看着老爷子自圆其说，愣是没有插上话。
快十点的时候，邱舟去厨房给自己热了杯牛奶，邱慕山的电话就进来了。
邱舟望着自己的手机皱眉，没一会儿，他爷爷就看了过来：“怎么不接？”
他放下杯子去了阳台。
“今天到家怎么不给我个电话，”
对面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邱舟猜他一定喝了酒，他回道：“不是早知道了吗？”
说完，邱舟又想到了他表哥的话，是不是他妥协了就一定，他们的关系就不至于这么僵。
“我该知道什么，作为一个家长，你说我这半年来知道什么？”
邱舟没吭声。
“好了，我找你也不是为了吵架，周末找个时间过来吃饭吧，有些事儿和你说。”
“我们电话里聊也挺好的。”
“粥粥，现在我们见一面，都要我主动请你吗？”
“我过来行了吧！”邱舟声音不自觉大了，有时候他都得厌弃自己，对于这个因为工作喝了很多酒的中年男人来说，他特容易心软。
“行，后天我让小张来接你。”
邱舟等对面挂了之后，心烦气躁，又一个电话给张原打过去。
“我爸今晚喝了多少酒？”
“邱总现在还没出来，”张原坐在暗黑的车里，这会儿开了车灯。
“你在酒店外面吗？他什么酒量哥你应该知道吧？”
“大少爷，您要是不放心就自己来看看，您一回来冲着我发脾气也没用。”
“确实没用，”邱舟看着脚下的滚滚，忽然冷静下来，说道：“希望你还能记住自己的工作，张琴巧才来几天，你这么死心塌地？”
张原窝在车上有些失语，“小邱，你爸什么脾气你也清楚，小姨都劝不住他。何况酒局都是些大人物，我敢拦吗？我能拦吗？他现在会听谁的话？”
“你当然不敢，她也不敢，”邱舟说着说着便笑了，不知道是可怜邱慕山没人敢碰，还是在嘲笑他自己，“都恨不得拿他当爹供着呢，去留不都全凭他一句话。”
“邱舟，他没有你想的那么武断。”
“你现在就进去，”邱舟冷声道。
“好好好，”张原下车锁门，“拗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