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张原一下车就从后备箱提了个礼品盒，一身西装加亮皮鞋，像是要来见丈母娘，邱舟瞥了眼，就知道里边儿装的是酒。
大人总是喜欢这些东西，尤其是邱慕山，又菜又爱喝。
到舅妈家里的时候不到六点，江元风给他们开的门。
“哥，”邱舟打了声招呼，很是熟练的进屋换鞋。
客厅看电视的江烨伟也起了身，见着邱慕山后十分高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个点路上车堵得很呐，慕山啊，我可是盼着你过来！”江烨伟拍着邱慕山的肩膀，拥着人进了屋。
邱慕山把礼品盒拿给他。
江烨伟乐呵呵接过，一拎到手上就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笑道：“都说了来这儿不用客气，怎么还给我带了酒哇！”
江元风听见老父亲这极为虚伪的回话，和邱舟来了个对视，满脸的无奈。
不到八点，邱慕山和江烨伟喝得不省人事。
张原要开车，餐桌上没有沾酒。
今晚的江家很热闹，这是他在邱家很少见过的场景。现在的邱家只有邱总和邱夫人在，老爷子都不怎么过来，逢年过节都是冷冷清清的。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看向了对桌的邱舟，不知道该同情邱总还是同情这位大少爷。
至少江蕙还在的时候，邱舟回家不会黑着脸，也不会和邱总一句话不说就甩脸。
邱舟对他投过来的眼神感到莫名其妙，他拿纸巾擦了嘴，也没细想，和表哥拉着两个醉鬼回房休息。
“说了让你爸少喝点儿，拦也拦不住，”孙茉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埋怨，看着站在沙发前的邱舟问：“小舟，今晚你要不和你表哥挤挤？这么晚别回去了，等会儿陪舅妈散散步。”
“没事儿的舅妈，不麻烦你，我让张哥送一下，回家睡，”邱舟拒绝了她的好心，他记得江元风向来是单独睡觉的，要是和他这个表弟睡一屋，折腾的只会是他们两个。
邱舟从小也喜欢一个人躺着，床上多个人，晚上指不定要做噩梦。
不过邱慕山没回平阜街，邱舟反而松了一口气。
江元风同舅妈收拾完东西，接了个电话之后就匆匆换好鞋，一阵风似的下了楼。
邱舟陪着孙茉去楼下散步，平地上的广场舞登场，节奏快的音乐放着，响彻了整个小区，大姨们摇手踢腿，好不快活。
这是和平阜街不一样的场景，人多声音也噪，再来些闪光灯，堪比演唱会现场。
他要是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估计得疯掉。
他不喜欢热闹。
跳舞的大姨们见孙茉来了，有几个互相认识的立马凑了上来。
“这位是？”红裙子阿姨拉着孙茉，在邱舟身上来来回回看，一脸兴趣盎然的模样。
孙茉把人往后拉了点儿，回她：“我外甥，上高中呢，平日里见得少。”
“哎哟！”红裙子阿姨拉着旁边人的手，边说手还边往下拍，“我就说吧，这么俊的小伙子你还能藏着掖着？”
“秀儿啊，你可别乱打主意，”后头跟了个短发的大姨，估计是玩得熟，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开了。
一旁的邱舟顺着孙茉的位置站着，任凭她们说什么，都没主动吭声，直到这句“秀儿”，震惊他一脸。
红裙子阿姨立马打断她的话，对孙茉说：“话不能这么说，小茉，我堂哥家的王姑娘真挺好，长得漂亮性子又好，还是中学老师呢，你家小江有25了吧，你怎么也不着急？”
吴秀喜欢给别人做媒，这是在他们小区都出了名的，不管是正在谈的、离异带小孩的，只要没有结婚证，她都喜欢给你安排相亲。
孙茉平日里见了她就躲，千算万算，没想到今晚给碰着了，这运气多多少少有点儿差。
“小江他有女朋友了，”孙茉神色不悦，因着几十年良好的教养，倒也不会当面给吴秀脸色看。
吴秀瞪大了眼，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谈了好几年，孩子大了，这些事儿我也不爱管。”
“行了行了，舞蹈开始了！”广场上有人喊她们，短发阿姨拉着吴秀就走。
九点出头，邱舟便想着先回家，白天和宋焕他们几个闹腾了一天不觉得累，可在饭桌上吃了一顿饭，他只觉得异常疲倦。
上下蛙跳和应对大人这件事儿上比起来，都只能算小菜。
闷声回到车里，邱舟歪着头眯一下眼。
张原开了导航，放着轻音乐。
“你……今年暑假回家么？”他看着路，试探性的问了句，像很是照顾邱舟的感受。
“去我爷爷那儿，”邱舟睁开眼，回了群里的消息，接二连三发的都是端午节快乐，有些人名字看着眼熟，但他愣是对不上脸。
——邱子邱子！上线打游戏。
“高三是不是还得回c市场高考？”张原扶了扶眼镜，抬头看向身后的人。
邱舟“嗯”了一声，回他说：在外面。
——哦哦，那你什么时候上线？
——今晚不玩。
关了手机，他把窗户打开，一阵晚风吹了进来，卷了路边上的烧烤店的香味儿，顺带着白天未能消散的热气。
空气有点儿闷。
眼前这个小县城总会给他有陌生感和恍惚感，或许是平日里这样允许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寻常的铁离子，即使放入了水中，也难溶于水的。
马路的右侧是个大型超市，邱舟注意到了店门口站着的两位年轻人，第一眼只觉得衣服格外眼熟，再仔细看了眼，发现那人是江元风，和一个大哥哥面对面说话，时不时笑上一声。
邱舟他甚至能看到旁边那位拿着纸巾给对方擦手。
他没觉得这个场景很令人讨厌，只是……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毕竟今天晚上才提到他哥交女朋友的事儿，邱舟不敢往下想。
路灯在人行道上，隔着一条道，只要邱舟不扯着嗓子喊，表哥根本就注意不到他。
但不管什么原因，江元风此刻是不想碰到自己的。
他也不想彼此太尴尬。
“麻烦把玻璃升一下，”他说。
张原此时并不知道邱舟的想法，笑道：“好嘞，我就说外边儿的风热吧！”
路口刚好到红灯，江元风他俩刚好停在灯杆儿下。
经过他们的时候，车窗刚好摇上去，视线受阻，外来的白色灯光照着，邱舟一时间看不清他们。
张原把他送到院子的门口，邱舟拉着车门站了会儿，最后还是没让他进去。
他以前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不该问的绝对闭口不谈，那时候邱舟还经常喊他张哥。
因为那时的张原确实像个大哥哥一样，刚刚毕业带着一身的朝气，会开玩笑又有耐心，没有阴奉阳违，也不会假意劝说。
只是初三那一年过后，什么都变了。
张原是张琴巧的远房亲戚，和邱舟终究不是一路人。
有时候他十分不能理解，江蕙这招引狼入室究竟算得了什么，住院时求着张琴巧探病，把她亲闺蜜一样，而她却只想上位。
邱舟收回思绪，看着小轿车消失在拐角处，直到那一点点灯光散尽，小巷陷恢复黑暗，他才回了屋。
客厅太安静了，静到他能听到厨房传来的水滴声，伴着滴答的回音，邱舟打开电视，调到动物世界栏目。
凶猛的豹子正追着一头小鹿，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便追赶上去，咬住了小鹿的脖子，小鹿挣扎着，地下的砂石被磨了一个坑。
最后，小鹿的动作幅度渐小，直到彻底断了气。
邱舟反手调至体育频道，回房间拿衣服洗澡。
——你知道街道附近哪儿有换锁的地方么？
邱舟刚洗完澡，一身清爽，躺在床边给宋焕发消息。
——你家锁坏了？
那边的人回消息到也快，他爸今天要是不过来，邱舟都不知道这人会有房子的钥匙，话说他妈妈不是把唯一一串钥匙交他手上了么，邱幕山又是从哪儿拿的？
——不是，家里进贼了。
邱舟正敲完字，想着有必要和人解释一下，不想那人的电话来得很快。
宋焕：“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报警了吗？”
要是真报警，那这事儿可变得有意思了。
邱舟说：“没，就是来了个我都不知道还有钥匙的人。”
“还真以为你家里出事儿了，”宋焕在二楼阳台的躺椅上，被烫到的手指一颤，他起身把烟给丢了。
不远处的小区亦是黑灯瞎火，透着零星几点灯光，夜里，黑色和白色是绝配。
他又说：“我把换锁师傅的电话给你，你找个在家的时间喊他过去。”
邱舟说了声谢谢。
“才到家吗？”宋焕听着手机对面轻微的摩擦声，像是在换衣服，他遮下异色，问道。
邱舟擦干头发，穿着拖鞋把毛巾给晾在阳台的架子上，回了句嗯。
院子里静悄悄的，金毛甩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跟着他来到阳台。
宋焕家里的阳台上搭建了一个两米高的木架，种了葡萄，六七年过去，葡萄藤早已爬满整个木架。
虽说好看，却很容易招蚊子。
从和邱舟聊天坐到现在，他腿上被叮了好几个包。
毛毛一点儿也不安分，围着家里乱窜，一会儿又跑到他脚下，瓮声瓮气地低声叫唤。
宋焕摸摸毛毛的头，示意它进屋。
“你旁边有狗？”
“嗯，就上次说的那只毛毛，”宋焕拍它的背，说：“跟我一起在阳台坐着呢，估计是被蚊子咬了。”
“夏天蚊子确实多。”
“你要是喜欢狗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一条过来，”宋焕盘着腿，毛毛挣扎着往上跳，嘴里发出不满意地咕噜声，见主人这么久不搭理自己，怂着尾巴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