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邱舟出了朝阳武馆，本想着坐公交回去，仔细一看手机，公告栏上写着公交八点停运。
新平的夜来得太快。
邱舟绕出凤盐街，到了一个不知道哪儿的岔路口打车。
他承认自己一时间不认路。
路口只有一两盏灯，风吹过树叶发出来的沙沙声，让他很难不联想到夜黑风高夜，正是案发现场时。
邱舟点开打车软件，正在确定位置，碰巧后边儿来了一群人，嘻嘻哈哈说话声很大，拥着往他这个方向走。
里边儿光线暗，邱舟完全没认出来对方是谁，退后几步给他们让路。
“这不就是上次咋们在网吧里碰到的那个小白脸？”一旁的小伙子对中间那人说道。
邱舟心想真是冤家路窄，他左右观察路线，得找个机会离开。
“小子，可让我逮着你了，”曾袁杰双手插兜，一步步逼近他，眼里的愤怒显而易见。
邱舟冷眼看他，数了数身后的人，1、2、3……
至少有七个。
他后退一步，替自己捏了把汗。
“今晚宋焕不在，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躲，”曾袁杰招手，让其他几个男生把邱舟架去巷子里。
周围不见人影，路上的车子离得远，基本都也飞驰而过。
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也不指望曾袁杰今晚能放过他，想要逃命，只能往凤盐街的方向跑。
邱舟拿手机的手慢慢往后移，余光中找到宋焕的电话，及时按了拨打键。
电话那头的人喊了句喂，声音还有挺大，邱舟拿手机的手不自觉一抖，假装不小心踢倒身后的垃圾桶，制造出杂响。
就这几个动作，邱舟却没注意到身后的红砖，跟着垃圾刷刷往下滚，砸中他的小腿。
趁着几人说话，他匆忙关掉声音，把手机塞后面的裤兜，冷静道：“曾袁杰，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哪儿？到了你不就知道了，”小白脸的身后是条死路，曾袁杰不怕这人跑，吩咐身边的人：“赵锐，先把人请进去，好好招待！”
“宋焕就在附近，”邱舟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充分的认知，二三个人还好，他左右踢一个就能逃出去，但现在一来就是一群，他两手抵不过人家十几条腿。
在不知道对面有没有带刀具的情况下，邱舟只得想办法拖延时间：“他刚刚在武馆打完拳，让我在这个破小岔路口给他打车，我还想着这儿里公家车站近呢，车肯定多。”
“别他妈拿宋焕的名号吓老子，”曾袁杰一听到宋焕的名字，心里的火瞬间点了，不想不顾地直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朝他啐了一口，“出了凤盐街，他宋焕什么都不是。”
盯着面前这张放大的脸，邱舟手痒痒，冷笑一声，直接闷声往他身下给了一脚。
“操他妈的，”曾袁杰吃痛，大叫了一声，捂着裤子半天没起来。
邱舟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收好手机拔腿就往旁边跑。
一路狂奔，身旁的小弟一拥而上，拼命追着他跑，这鼓劲儿堪称是把自己当成了可移动金条。
要不怎么这么多人要他的命？
曾袁杰也是个蠢的，这么怕宋焕还有胆子去网吧招惹他，被收拾一顿也不长记性。
白天营业的饭店如今都关了门，离得近的几位店老板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见有热闹可看，使劲儿伸出一颗往外瞧。
别说要他们搭把手，连报警的想法都没有。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带着白天残留的热度，额头已经出了汗，邱舟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这么拼命地跑过。
或许当初和阎王爷争时间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过去的。
一路飞奔到凤盐街街口，只见宋焕带着沈逸开着小电驴过来，见到他之后果断停下车。
“这群人是真不怕死啊？”沈逸直接跳下车来接应邱舟，说完便是一阵摩拳擦掌。
宋焕开着车往前走，见邱舟身上没挂彩，直接堵住后面一群想追上来的人。
六七个男生一拥而上，本来还想教训教训来人，待看清宋焕后，个个默不作声，甚至较为自觉地让道，等着曾袁杰赶上来。
邱舟见他们几个畏手畏脚，不像是会打起来的模样，才彻底松口气。
宋焕一来，可以说局势瞬间就变，他心里还有些好笑，今晚不把曾袁杰揍成猪头，他都对不起自己。
双方招呼都没打，只见沈逸率先冲了上去，把曾袁杰放倒在地一顿狂摁，像是要把在宋焕那儿讨不了的好处，都在他身上给揍回本。
邱舟及时止住脚，视线看向宋焕，仿佛在问他：这么揍真没事儿？
宋焕笑了声，从兜里掏出糖，剥了塑料包装后往嘴里咬，看着地上的两人，摇摇头没说话。
待沈逸过完手瘾，宋焕才下车走到曾袁杰跟前，身后的几位小弟往后退一步，鸦雀无声。
“草泥马的沈逸，老子迟早会揍死你！”
听他还有力气骂人，宋焕招呼着他身后的那几位：“还不把你们家杰哥扶起来？多大人了还喜欢在地上滚。”
“宋焕，上周过后，我和你就没有仇吧？”曾袁杰起身擦了一脸的灰，指着邱舟呲牙咧嘴道：“上次我就和你说过，这小子一中的，你替他出了这个头？来日被坑了可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
“一中？”沈逸大为震惊，奇彩网吧一中的人从来不会踏足，他一直以为小师傅是二中的。
话说宋焕不是向来不和一中的人接触吗？转头看向他，沈逸小声问道：“真的啊？”
宋焕眸色瞬间沉下来，心里窝着一团火，却没有当即爆发。
见曾袁杰被收拾一顿不服气，冷声道：“手里人管好，曾袁杰，别让我在凤盐街碰到你。”
曾袁杰脸上愤愤不平，这模样，还以为刚刚追着邱舟喊打喊杀的人不是他。
沈逸同样是一脸郁闷，但看宋焕浑然不在乎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再问，冲着姓曾的来了句：“还有，别去找钟姐啊，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和她早断了，”曾袁杰每每宋焕这儿都会受挫，他忍着一口气没爆发，给宋焕撂了句好自为之，转头带着几位小弟，一瘸一拐地走远。
邱舟全程都没说话。
是的，从曾袁杰说他是一中的学生开始，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压抑。
他不能怪沈逸对一中的学生印象不好，但总觉得心里埋了一根刺，时不时扎你一下，不疼，却极不舒服。
他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些人所谓的讨厌，到底是源自哪里。
还是说，他本来就不应该和这些人玩得太近？
“小、小师傅，你现在是回一，回学校还是？”沈逸见他面色不快，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回学校。”
宋焕把小电驴开过去，说：“我送你。”
邱舟没动，拒绝他的好意，“没多远。”
“我送你，”宋焕坚持道。
沈逸看着两人较劲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边开口，毕竟一个是亲兄弟，一个是亲师傅。
“你还不回去？”
“这就走！”沈逸连滚带爬往武馆跑，看宋哥那眼神，他再停留一秒钟都会被打，亏他还想着去缓解一下气氛呢。
话说小师傅和宋哥以前是有什么矛盾吗？这脸臭的，饶是他胆子再大都不敢往他俩身边凑。
对面的酒店还亮着灯牌，邱舟掏出手机看了眼，只是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接近十点。
“是要我亲自拉你一把吗，邱大少爷？”宋焕咬碎了嘴里的糖，知道现在不是说好赖话的时候，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调侃。
“不用，”邱舟突然觉得自己挺无聊，别人都毫不在意他矫情个什么劲儿？更何况他们没接触过几次，要个理由的立场都没有。
宋焕笑笑，从底下掏了个黑色的头盔给他。
邱舟以往话就少，路上宋焕没再开口说话，他俩就更不可能聊起来。
车开过凤盐街，往新区那边走，一路热闹许多。
路边儿还有放dj的，跟着霓虹灯一块儿闪，邱舟抬眼，看到宋焕的头上光溜溜的头盔。
再往下，便是对方的后背。因为车身不高，他踩在脚板上，膝盖贴着宋焕腰后的衣角。
邱舟抓住车座后的铁栏，本想往后挪一挪，见车还开着，没敢有大动作。
路口的红灯还有几十秒，车速慢了下来，宋焕一手扶着手刹，另一只手掏出手机。
“十点了，晚几分钟没关系吧？”宋焕回过头问身后人，因为戴着帽子，他看不到人脸。
“没事儿，”邱舟说。
过了路口拐弯便是一中，几分钟时间能到学校。
何况，晚归被抓到最多和宿管求个情。他们宿舍楼十一点才会关门，不存在被锁在外面的情况。
如果是查寝，就要看室友的配合程度了。
“好，”宋焕朝他说了句扶稳，立马加车速。
将人送到校门口，宋焕没将车往里开，中考过后，他是首次来这个地方，除了路口新铺了黑色的柏油路，和以前没多大变化。
接过邱舟递过来的安全帽，只见他招手说了句谢谢，慢吞吞走进学校。
转过身时，宋焕到他裤脚上明显的污渍，走路时也没平时那么自然。
他目光闪烁，没说话，只静静看着邱舟进了校门。
门口的保安值夜班，检查了邱舟的学生证，二话不说把人放进去。
保安大叔出来锁门时，注意到门口骑电驴的小伙子，他板着脸，正打算过去问一句。
只见那人看着他轻笑一声，把帽子塞回车底，接了一个电话后，开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