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元霄低声惊呼,看了看地上的丹青青,又看了看一脸冷漠的沈思渊,只觉得事情的发展忽然就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不可置信地指着那具还热乎着的身体,不确定地向沈思渊问道:“她——死了吗?”
沈思渊刚刚放手,那种真元流散,内府崩盘的感觉还一一在目,所以他肯定地点头:“她死了,但我也不知道原因。”
元霄舒了口气,不是他杀的就好!然后把目光转向地上的尸体,一时间神情很是复杂。
刚刚还魔怔着要取自己皮毛血肉的女人下一秒就死在了自己面前,这种感觉真的很是奇妙,当然也很不好受。
“那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等梵音过来。”沈思渊施法把丹青青放于桌上,还贴心地给她盖上了一层白布,然后给梵音发了个简讯。
时间推移,日暮西垂,他们没等来梵音,反而等来了夏南城,在她身边,还有提着灯笼的王大人,灯光明亮晃眼,明明现在就还没有天黑。
“沈仙师在等人吗?”她的目光飘向了桌上白布盖着的物体。
“对,但等的不是你。”沈思渊和元霄就端正地坐在桌前,旁边的石凳上甚至还摆了一壶热茶和几本书籍,对着尸体饮茶,不可谓不雅致。
“但我要找的人却坐在沈仙师旁边呢。”她倒也不客气,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下,然后一把掀开白布,一张平静祥和的死人脸就这样大喇喇地暴露在三人中间。
“别套近乎啊,我已经有对象了。”元霄也学着沈思渊往日的样子板起了个脸,盯着前方的空气说道,把不欢迎的态度展现到了极致。
“你不记得了吗,你还欠我一面镜子呢。”夏南城也不恼,一脸认真地盯着元霄说道,目光诚挚地简直可以把人烧出两个骷髅。
沈思渊不知从哪掏出一面扇子,“啪”的一声打开,挡在夏南城的面前,隔离了她那直勾勾的视线,“你找元霄干什么?”
“原来世上仅存的一只沙雕叫元宵啊,名字不错,听起来很好吃。”夏南城转头,对王大人挥了挥手,王文正当即狗腿地递上了一个碗盅。
“霄是九霄的霄,我是天空之主,不是什么街边小吃!”元霄生气地拍了拍桌子。
“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夏南城把碗盅打开,放在桌上的尸首旁边。
元霄好奇探头,是一碗干涩的泥土,开玩笑呢这是?
“这是宗庙外的泥土。”沈思渊思考了一会,然后肯定地说道。
“不错,沈仙师可有观察出什么?”夏南城又问。
“水土流失,地质恶化,你们该注意环保了。”元霄又不服气地出声呛道,准备用社会主义现代化词汇好好教一教这群“愚钝”的古人。
“你虽然用词古怪,却也言尽其意,事实也却是如此。”夏南城竟然同意了元霄无理取闹的说法。
“凰幽都下的龙脉正在消失。”最终还是沈思渊一锤定音,说出了正确答案。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找元霄了吧?”夏南城不置可否。
沈思渊没有说话。
“沙雕——天道的托身之处,早在四个月前就该归位,你要一直自私地霸占他到什么时候,还是那句话,是要等到全天下都死绝吗?”夏南城忽然拔高声音,语气过度尖锐而掷地有声。
“什么天下?什么死绝?”元霄被这如雷贯耳的声音给震住了,一时都缓不过神来,他把求助的眼神递给了旁边一脸镇静的沈思渊。
沈思渊没有作过多的解释,而是直接用行动说明问题,他直接拉着元霄原地消失,和他们一块消失的还有桌面上的尸体。
夏南城慢条斯理地把碗盅里的泥土洒在地上,然后和王大人一起进入了丹青青的屋子。
屋子里十分拥挤,杂七杂八的药材散了一地,丹炉泛着森冷的死意,王大人上前,伸手在炉壁里一阵抠挖,用刚刚盛泥土的那个碗盅装了一碗炉灰。
灰色的灰烬平平无奇,就和普通的灰烬一样普通,夏南城伸手挑起一抹,指尖搓捻:“这就是杀死我那昏庸无能的皇帝父亲的丹灰吗?——手感真好……”
“传旨下去,国运圣医修行圆满,已于今日飞升,感谢百姓们的香火祭拜!”
夏南城离开小院,王文正倚靠在院门之上,单手抱胸,单手抽烟,阴郁环绕在她的眉头,就像是弥散一片的烟雾,脚边的灯笼明亮如星,映衬得夜晚愈发的孤单,一烟完毕,王大人把烟杆别回腰间,干净的靴子轻轻一脚,就把灯笼踢得滚葫芦转。
火舌肆虐,无情地卷上月梢,偏僻无人的小院用它生命的最后时光向远处的世人宣告了它的存在。
这边,元霄和沈思渊已经回到了半步巅上,元霄呆呆地任由沈思渊拉着他的手,目光游移,翻来覆去找不到可以聚焦的地方。
“她刚刚说的天道是怎么回事?”元霄不喜欢弯弯绕绕,所以直接开口问道。
就是她说的那样。沈思渊也大方地承认了。
“我醒来以前,一直都是这个叫天道的家伙占着我的身体吗?”
“嗯。”
“若天道复苏的话,我会死,对吗?”
“我不知道。”
元霄苦笑,他该拿这个一坦诚就诚实的可怕的人怎么办,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反手握住了沈思渊,一把将他拉入怀中,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温声说道:“辛苦你了,那段日子。”
沈思渊紧绷的肩颈终于得以放松,他不再克制,狠狠地回搂住元霄,声音闷闷地说:“我只要你,不要这天下。”
“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啊。”元霄忍不住笑了,这是什么狗血小说才写的出这样的话。
“你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那这些天你还到处跑干什么,这不自相矛盾嘛。”元霄忍不住吐槽。
“我的意思是说,要是真的要做这种二选一的决定,我会选你。”沈思渊和元霄拉开距离,握着他的肩膀,神情无比认真。
元霄也不禁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仔细思考了一会,也十分认真地回复沈思渊道:“那我一定努力阻止这一刻的到来,不让你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沈思渊怔住了,他想过很多种答案,却独独没有预料到这一种,温暖,体贴,就像一轮永远快乐的小太阳。
他曾是山巅之上终年不化的一抹雪顶,白天,他独自灿烂,夜晚,他享受黑暗,山之高,神鸟尚不可及,山之冷,神火亦不能化,他就一直这样满足地呆着,直至他遇到了他——一轮独属于他的太阳。
他义无反顾地向上,勇敢无畏地向前,用一腔柔软的热情把他的心脏捂热,自此,雪顶开始发光,开始俯瞰——这个无趣的世界,开始明白,人情的冷暖。
沈思渊的手顺着元霄的肩颈滑向他的后颈,合拢扣紧,大拇指沿着他下颌线的弧度轻轻磨蹭,然后微微俯身,眉心相碰。
过度拉近的距离让元霄甚至可以清晰地数清沈思渊睫毛的根数,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元霄使劲向上眨眼,产生了一种在和沈思渊睫毛打架的错觉,眼睛上传来一种模糊不清的痒意让他心里止不住地发笑。
鼻尖触点交错,下颌扬起,不算深入的一吻,却同时给了两个人莫大的慰藉。
“你不要一个人当英雄,我们一起拯救世界,好吗?”元霄微喘,抱着沈思渊轻轻地呢喃。
“好。”沈思渊郑重应答,双手划过腰线,腰带松了,划过上襟,衣服开了,划过胸膛,身体软了,然后,就被元霄一把抓住了还在不断游离的指尖。
眼尾已经泛红,元霄哑着嗓音,愤愤抬眸,“你干嘛呢?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我们解决,不是说好的要拯救世界吗?”
沈思渊低低地笑了,富有磁性的嗓音很是醉人,他带着元霄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强而有力的心跳,如同在战场上被奋力击响的战鼓,“你听,它说它想明天再去。”
元霄的脸又悄悄地爬上了一层粉意,这忠实的心跳,是恋人最最真诚的告白,被如此醉人的爱意包裹,他如何还能保持清醒,于是,稀里糊涂地,他又不知不觉被沈思渊拐上了床,什么上下,什么前后,什么左右,全都被他抛之脑后,肌肤交感的瞬间,那一份心底的悸动,才是最最真实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