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热气腾腾的饭菜很快就占满了桌面，元霄拿着筷子跃跃欲试，眼看着众人都准备伸手夹菜之时，他当机立断，把目标定为了不远处的一道炖的十分软烂的猪手，一口下去，只觉唇齿生“风”，清凉的风头顺着齿缝滑向喉咙深处，把元霄冻得差点原地升天。
这是——凉菜？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明明就热气冲天的猪手，发出了诚挚的疑问。
小樱闻言，也伸手夹了一筷子，然后恍然大悟地说：“我就说怎么找不到冰薄荷了，原来是在这啊！”
“她，向来如此吗？”元霄眼神复杂，忍不住向梵音问道。
“向来如此，所以一般我都是自己做饭，但今天和你们聊过了头，没来得及阻止。”梵音却是十分淡定地一筷又一筷，以风卷残云之势扫荡着桌上的饭菜，包括那道猪手，仅仅一会，碗底的米饭就差点见底。
即使当初已经见过梵音吃饭的速度，元霄仍旧吃惊不小，看着梵音吃饭，这些头上打着问号的饭菜忽然从可疑变得可口了些，果然，有竞争力，才有吸引力。
于是他又向着一道普普通通的青菜伸出筷子，试探性的送入喉中，嗯，很普通的青菜味，普通的简直就只有青菜味，什么咸味，甜味，辣味通通没有。
这下他再也不敢因为梵音夹得欢快就随意跟着下筷子了，犹豫不决地在众多琳琅满目的“佳肴”中反复横跳，这时，沈思渊忽然说道：“这道不错，可以一试。”
元霄将信将疑，尝了一下，是还不错，然后他就用鼓励的眼神看向沈思渊，眨了眨闪亮的大眼。
沈思渊无奈一笑，认命地给元霄当起了尝菜工，选菜工，以及夹菜工。
小樱看了直摇头，默默地把凳子搬远了点。
屋外鹅毛大雪纷飞，一片又一片翩然落下，无根浮沉的雪，无牵无挂地飞，无力回天地落，无情无声地化，打着顺其自然，反哺众生的名号，自私地把那些升到天上的纯白重新拉下泥泞，这就是所谓的下雪。
“咚……咚……咚……”
丧钟九鸣，皇帝——驾崩。
梵音放下碗筷，看向宫闱的方向……
无数的雪花以近乎壮烈的方式以头抢地，万般努力，这头顶的太阳，终究是被遮住了刺芒，光天化日，尚有魍魉大行其道，这阴空之下，又不知有多少魑魅会伺机行秽，谁都没想到，皇城的天，说变就变了。
“太子殿下，马车已经备好。”屋外传来一道爽朗清冽的女声，王大人已经在外候着了。
桌上的饭菜还有大半，它们也会步入前辈们的后尘，也逃不过被小樱撤下的命运。
“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一步了，你们可想一同入宫？”梵音略带歉意地说。
“一同入宫吧。”沈思渊答。
太子的车架华丽而宽大，狭窄的深街小巷险些容不下那两道厚重的车轱辘，好在驾驶马车的王大人技艺高超，硬是擦着车边地把马车平安带离了小巷，新雪尚未铺满的浅白路面，被毫不留情地碾压出了两条狰狞的痕迹，压痕一路向前，汇入了数十道同样崭新的压痕之中，一起把皇宫大门前的道路变成了往昔的灰色。
车内已经备好了白色孝服，但好在今日他们三人都穿着应景的白色，只有小樱穿着活泼的粉色，所以元霄拉着沈思渊转身，帮着沈思渊闭眼，把空间留给了需要换衣服的小樱。
小樱一脸无语，压着声音吼道：“你们两个这样就算避嫌吗，我好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呢，能不能给我一点基本的尊重？”
元霄闻言睁开了眼睛，指着梵音问道：“那他呢，不算男人吗？”
“公子品格高尚，心怀天下，才不会在意这些。”小樱看着元霄的眼神目露鄙夷，像是在为他怀疑梵音而感到不齿。
“小樱，此处皆是陌生男子，你到灵兽袋里换吧。”梵音说道。
“好吧。”小樱高涨的气焰一下就被压了下去，不情不愿地钻到灵兽袋里去了。
白绫在皇宫各角四处飘荡，隐隐的哭嚎声从四面传来，配合着雾霭低沉的天空，让人感到了一种挤压神经的压力。
太极殿，言辞穿着太监总领的服饰恭候在外。
“太子殿下，大臣和各室宗亲都已经到齐了。”他恭敬地说。
梵音点了点头，一甩袖袍，负手而入，与世无争的佛子摇身一变，就成了尊贵不凡的太子，这身气度，若非天生贵骨，还真是演不出来。
“参见太子殿下。”太极殿内的人高声齐呼，七七八八跪了一片，只有夏南城一个人还支棱着，她看向梵音的眼神满是敌意，甚至，还充满了杀气。
梵音视若无睹，让众人起身，自己则走到放着皇帝尸身的灵柩前查看。
老皇帝的嘴巴呈一种不自然的微张状，脸部淤肿，梵音伸手撑开他的眼皮，斑驳的眼球上遍布血丝。
言辞走上前来，对他附耳轻声说道：“陛下死于脱症。”
“脱症”，又名“大泄身”，现代医学将其称为“□□猝死”，是指由于性行为而引发的突然性死亡，老皇帝一身驰骋“战场”，最后死在他最爱的床上，也算是老有所终，得偿所愿了。
梵音没有多说，而是默默给自己施了个净手的法决。
现刚经历疫病不久，朝城元气大伤，皇帝的下葬事宜一切从简，越快越好。梵音的声音在大殿中畅行无阻，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朝臣们面面相觑，都默契地看向了立在一旁的南城，南城微微点头，他们当即不再犹豫，高声应“是”。
这边，沈思渊和元霄则来到了丹青青的小院。
丹青青不愿让人打扰，所以居住偏僻，且无人伺候，老皇帝刚刚去世，她应该是才从皇帝寝宫回来没有多久，现在一个人在院内漫无目的地闲逛打转，神情时而凝重，时而欣喜，时而狂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丹道友。”沈思渊隔着院门喊道。
丹青青猛然回神，看见沈思渊后旋即一喜，快步夺门而出，神情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猴急”，“青山君，你终于来了，我想找你借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你当初在下界抱着的那颗沙雕蛋，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取一点蛋液。丹青青十分自然地就提出了这个算得上是无礼的要求，好像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沙雕蛋对他人的珍贵程度。
“你在说笑吗？”沈思渊不可置信地笑了。
元霄在一旁也是一头雾水，这位闻名天下的国运圣医一来就要取他的“蛋液”，他究竟是怎么让她觊觎上的？
“我不会白拿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跟你换，这沙雕对我来说极具研究价值，还请青山君忍痛割爱。”丹青青语气还算诚恳，这神情却全然是另一回事，几点不耐加几点着急，直接变成了一点都不讨喜。
“不好意思，蛋已经孵化了。”沈思渊冷冷地说。
“孵化了？孵化了更好！那你给我一点他的皮毛血肉，对了还得来点骨骼，骨骼也很有价值……”丹青青不住的嘟囔着，仿佛中了什么奇怪的诅咒。
“老皇帝是怎么死的？”沈思渊话锋一转，忽然发问。
“我杀的啊！他太烦了，每天都吵得我无法认真炼丹，他不是想在床上一展雄风吗，我就好心帮了他一把。”丹青青自顾自说着，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着，脚上也止不住动了起来，控制不住地在门前来回踱步。
“她是不是也魔怔了？”元霄拉了拉沈思渊的衣袖，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总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应该是的，她们宗门的人都炼丹成痴，她只怕痴狂更甚，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可以为了炼丹而把皇帝杀了。”沈思渊神情凝重，指端灵力流动，直接上前，一把扣住了丹青青的脖子。
青色的灵力流转，渗入皮肤，穿透血脉，直达内府。
“魂灵结晶呢？”
“用光了呀。”丹青青歪着脑袋，疑惑地想要掰开这紧扣命门的手。
“不可能，你不可能为了治病救人而把它用完。”
“那——要是为了研究呢？你们青山的人……爬山爬得还不错吧？”丹青青的眼珠子忽然诡异地一翻，大半的眼白上遍布着密集的血丝，嘴角扯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手指下动脉的律动逐渐减弱，沈思渊的手一松，丹青青就像没骨头似的委顿在地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