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十五天的阴谋
何烟出神地喃喃自语,双手撑在桌上,神情渐渐从涣散到严肃。
方石适时地拦住了想要冲出门的何烟。
“少爷,少爷你在说什么啊,现在不能出去!风沙太大了。”
何烟在他手下不断挣扎起来。
“放开我,我要去守备处,他们是算好了的!”
方石还是没有放手,离天黑没有多少时间了,这时候出去,生死难料。
何烟挣扎不过力大如牛的方石,安静了一会儿。
为什么选择十五天后的明日开战?
何烟这才明白了,剌加人对边塞的天气了如指掌,他们算好了这几天是边塞一年中风沙最大的日子。
安州守备最出名的是骑兵……
战马因为在黄沙弥漫的环境中,长时间奔跑,黄沙渗透进肺中,不出多时,必定口吐血泡而死。
骑兵没有了战马,如何能继续战斗?
风沙天里,黄沙一旦弥漫起来,既听不见军令也无法看见三步以外的敌人。
大晟的兵,以长枪为武器,何烟上次去遂州比武现场时也看见了,无论是遂州还是安州的兵,都是配的长枪。
在风沙天里,用长枪作战,只能等死。
敌人从侧面持刀偷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死于刀下。
步离封……算好了的。
刘远也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仍旧操练长枪布阵,殊不知,黄沙里阵型根本没有一点用。
连何烟都在今天想到了剌加的阴谋……
何烟看了眼窗外又渐渐升起的黄沙,在方石松开自己之后,拿出纸笔,迅速写好一封信。
交到方石手里。
“好方石,要你冒一次险。”
咬破手指在信封上的落款处印下一个血指印,何烟把信封递给方石。
“交到安州边护使施云澜手里,跟他说,是何烟的手信。”
方石把东西放进胸口处,拍拍胸口,“放心吧少爷,我一定带到。”
“等等,”何烟叫住方石,“跟哥哥说……说我拜托他,帮助施云澜,还有早点回来。”
方石保证把话带到,立马闪身出了何家的门,直奔后院马棚。
“少爷,夫人叫吃饭了。”
陆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何烟收拾了下心情,把在外面沾到脸上的黄沙擦干净,换了身衣服才出去。
“走吧。”
陆洵在何烟身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到何烟手里。
“我已经画好了。”
何烟捏紧了那块绣布,放进袖子里,“多谢。”
“烟儿来了。”
林晴坐在桌边,小翠把最后一盘饺子端上桌,等到何烟也落座,也拉着陆洵坐下了。
“别拘谨,明天开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像今天一样吃顿安心饭。”
“娘……”何烟握住林晴的手。
感受到林晴心底的不安,她身为忠毅侯府的嫡女,在皇后眼下学习过不短的日子,以往也是按照皇后的人选培养的。
何烟一直认为林晴的内核足够强大,但是忘了她也是母亲是妻子。
如今丈夫和儿子在战场对付敌军,一旦开战,能否安全回家都是未知数。
林晴面上镇定,勉强笑一笑,拍了拍何烟的手。
“娘知道,娘只是担心而已。”
“娘担心是对的,父亲和哥哥身经百战,定然能平安回家。”
何烟安慰道,腾出手来拿起筷子,给林晴夹了一个饺子。
刚落到林晴的碗里,那饺子皮和饺子馅就分了家。
何烟确定自己明明夹得很小心,没想到还是出现了这种情况,抬头就跟面色尴尬的陆洵对视上了。
陆洵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那个,应该是我包的。”
“哈哈哈哈,没事,碧落倒是跟我有几分像,这种细活真是做不来……”
林晴反而被逗笑了。
何烟扶额,对碧落作为侍女的业务能力表示无奈。
五峰流倒是把人培养好了再来上岗啊……
陆洵应该是猜到了何烟心里在想什么,趁着林晴和小翠不注意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面不改色地给何烟也夹了一个皮馅分离的饺子。
“小少爷也吃。”
何烟反而听出来来了几分咬牙切齿。
……
安州守备处。
“这时候就应该舍弃掉骑兵,重用步兵,把兵器库里的刀剑取出来分发才行!”
何骁在帐外簌簌的风沙声中提高嗓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看着仍旧无动于衷的刘远。
“现在把骑兵换成步兵根本来不及,不如放手一搏,还是放出骑兵冲入敌阵。”
何闫更加能沉住气,对刘远这种近乎直接放弃抵抗的做法非常不赞同。
“刘兄,遂州有一支精锐步兵,现在立马调过来,再给边塞十六城传信调兵,明日天亮之前能集齐一支万人步兵。”
刘远还是摇头否定何闫的提议。
“何兄说的,我何尝没有想到,但是十六城的步兵并非精锐,且十六城守备不见得会派兵前来。”
何骁握紧了腰上的剑柄,奇怪的是,他并不擅长软剑,腰带里却也配上了一把。
拇指摩挲过腰上露出来的软剑剑穗。
“安州奉皇命调兵,他们敢不从!”
“你们还是把十六城想得太简单了,有皇上御赐的兵符,他们就会认吗?”
何闫与何骁对视一眼,都对眼下的情况感到绝望与焦急。
边塞十六城何其重要,守备却都是文官,赵世昱重用文官到这种地步。
大晟重文轻武的风气居然一直蔓延到了边塞。
此等要塞军机重地,让文官纸上谈兵,因为畏惧城破,留守城内的兵力不足而藐视皇命,对安州的调令视若无睹的话。
这将是一个死局。
即使何家父子一心想要扶大厦于将倾,为了与剌加对抗而鞠躬尽瘁又有什么用处?
刘远虽说是武官,但对大晟的忠心也只浮于表面。
真正能救大晟的人,恐怕早就被赵世昱一贬再贬,何谈用兵之权。
“如此畏缩,等到城破之时,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何骁拍桌而起,指着刘远痛骂。
“你要干什么!”刘远也不示弱,一掌拍在桌案上,连茶杯都抖了几下。
何骁抽出佩剑,直指刘远眉心。
帐中众人见状,纷纷拔出佩剑相对,两拨人泾渭分明,相持不下。
刘远一双很久都没打理的眉毛气得吊得老高,提起斜靠在桌上的大刀。
“你敢造反!”
一直沉默的施云澜夺下身旁小兵的佩剑,脚下生风,长剑从斜上方狠狠斩下。
刘远人头落地时,施云澜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从刘远的胸口取出兵符。
“叛贼刘远已死,安州守备听我号令!”
帐中众人面面相觑,相互僵持片刻后,刘远手下的人放下刀剑,对着站在上位的施云澜俯首称臣。
何闫沉默半晌,站起身。
“我等自为大晟效忠,若你真心对付剌加,抛头颅洒热血自然在所不惜……”
“伯父放心,小辈自然是一心一意对付剌加。”
施云澜手里仍旧拿着兵符,走出帐外,发号施令。
“乘快马,除非马死,途中驿站不准停下,传十六城精锐步兵支援安州!”
“是!”
虞候收下兵符立马上马前往十六城。
施云澜在何闫父子出来前,将手心里的信放进胸口,珍惜地放好。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杀刘远,夺守备军权,启用步兵刀剑,轻战马,御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