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已新年
殿中的太监便来将后殿等候的江临川一行人带走前去殿中,他要前去为舞姬奏乐。
十个月前还是国都太子,十个月后沦落为敌国奏艺,领他上殿前的太监都不由为这位太子唏嘘。
坐下后,江临川并未望向江抚月,他低着头坐在琴旁,等着舞姬来到殿中。
舞姬不断上场,江抚月望去,亦有自己面熟脸庞,她已经快要镇定不住,强捏着杯子,让自己冷静,弟弟怎会来此?
谁带他来的…他来明宫,要做什么?!
想到这些,江抚月心口闷疼的很,她的预感太不好,总觉得要出事。
她思来想去,江临川来此,必定只有一个可能,行刺!
丝绸锦带摇曳,是望月的霓裳舞,曲子,亦是那天在明心江就膳听到的,所以,江临川是早就来了明都……
他甚至知道自己会同沈解舟去明心江看雪。
在舞快要到兴起时,领舞的女子,一把短剑出袖。
殿中刺耳的喧哗声传起:
“来人——护驾——”
江临川亦在离沈解舟不远的位子,几步远的,他破琴而从中取剑,直上阶梯前,向着沈解舟面前而来。
他的剑极快,周围士兵未有任何人来得及动静,他便已向沈解舟刺去。
此刻的江抚月亦是未来得及思考,她的位置离沈解舟不远,她起身扑去。
沈解舟站起,接到的便是,长剑入胸口,为自己挡下剑的江抚月。
一剑刺去后,握着剑的江临川手颤抖着,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姐会为沈解舟挡下这一剑。
被一剑刺中后,她有些失力的疼,启口小声的对江临川说道:“走……”
双手接住眼前人后,沈解舟震惊不已,这时他的思绪紊乱,他不明白为什么,江抚月会为自己挡下这一剑。
他不明白,有关与江抚月的一切,他都未想明白过,从望月战火中的那一句“带我走”开始,他从来看不懂她。
沈解舟将江抚月揽在怀中,声音有些持不住镇定,脱口而出:“江抚月……”
那是沈解舟第一次喊这个的名字,不知道是不解还是有其他情绪,是什么,他来不及想亦想不清,这一刻,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不那么像秦醉君了,她是江抚月。
在这场景一片作乱,不少舞女倒下时,宫外有一队刺客走进,势如破冰的就往殿中而来,看着是来接应江临川的人。
见沈解舟此刻失魂落魄一般,江临川一剑划过沈解舟揽着江抚春的手臂。
借着沈解舟手臂吃痛的此刻,他揽过江抚春,跟着这一队刺客,就要冲出重围。这时的御前侍卫连忙去追寻,却是发现这一队人里应外合,对皇宫极其熟悉。
虽是追不回,但是必定人还未离开明都。
此刻,殿前一派紊乱,沈解舟却无暇看去周围,他只空落落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处,衣襟的落红提醒着他,人…离开他了。
两次,他什么都没留下,两次…
恍然觉得耳旁无声,寂静不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抽离出自己的身体。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前,陛下大怒,下旨封城,一定要找出刺客。
沈解舟对着一众羽林卫,“找,找回来,朕要活的,不可伤半分!”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极为重。
太后闻言,亦是大怒,殿前,她起身说道:“早就劝说过陛下,那望月女子留不得,陛下现下还要留住她!”
沈解舟听后,嘴边讥笑,说道:“母后眼中,谁人能留?今日那乱臣贼子,或许真当一剑命中我这忤逆之子,母后觉得对么?”
“你!”
沈解舟自幼是太后教导,一切都如太后所安排的长成,帝储之位是何其难夺,她只想若不是自己,沈解舟哪来的这帝王之位,不想为何沈解舟此番会这般忤逆。
她不知道,沈解舟被压抑的太久,像镇在牢中的困兽,可笑,一个皇帝,竟然活的如此可笑,沈解舟想着,怅然笑出声,落在太后眼中霎有些惶恐。
殿中已是乱的很,太后与陛下又争执起来,更是让众人诚惶诚恐。
太后这一声呵责,殿中沉静万分,终究是沈解舟让步,对着众臣说道:“宴会就此罢了,传太医前去金銮殿。”
陛下受剑,不少大臣也被逆贼刺伤,谁人都没想到,新帝头年的除夕宫宴,是这般收场。
除夕夜过后,已是新年。
定西侯府中,外头的阳光被窗帘阻断在房外,但光依旧渗着进来,照着灰蒙蒙的里面。
魏梵行坐在离床不远处的卧椅上,望着躺在自己床上的女子。
他察觉到床上人已醒了,笑着开口:“公主既然醒了,就该想想怎么报答我了,我魏某,可从来不做赔本买卖。”
江抚月确实醒了片刻,并未睁眼,是因为她感觉到附近有人,而这所在之地的环境又极其陌生。
直到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才睁眼,起身开口:“你,是什么人。”
那边的人抬眸看去已起身的江抚月,是魏梵行挑着一支笔穗把玩在手中,他自然知道,江抚月问的是他的身份,但依旧是语气散漫的回道:
“禾女鬼魏,净修梵行。鄙人,魏梵行。”
江抚月喃喃道:“魏梵行…净修梵行……你可真是不算对的准你这名字。”复而,她蹙着眉继续问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你的身份。”
魏梵行却似乎并没有想回答江抚月的意思,他手中玩弄着笔,漫不经心的端看着眼前的人。
片刻后,他开口:“望月长公主,爱慕多年,幼时就被赐婚的夫君,四年前因为父皇想送你去戎城和亲,你不愿意,与心上人私奔,结果你父皇大怒,在望月城外,杀了你那夫君。”
江抚月的过往被这么肆意的说出口,听后,她压制着怒意,但同时,她也不解,这是望月国保密的消息,此人一个明城之人,怎会知道?
她不欲再装下去,起身站起。
魏梵行笑眼看着她说道:“果然,我没有猜错,江姑娘是会武功的。这一剑,竟然恢复的如此快。”
江抚月走到他面前,再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看着已经慢慢走到自己眼前的人,魏梵行依旧没有出声回答。
江抚月等到不耐烦,环顾了周遭确定近处无人,她几乎要动手,她很确信,眼前这个人没有武功。
就听魏梵行说道:“江姑娘,我救了你,还有你的弟弟,你便一醒来就逼问自己的救命恩人?”
江抚月止手,他接着说:
“这样吧,魏某不喜欢欺负美人。你我公平一点,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回答你,你若还想知道,继续如此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会一样再回答你。你我坦白相向,如何?”
“你问。”
“当年戎国腹背受敌,连连惨败,而你作为你父皇最疼爱的长公主,为何他要在那个时候让你去戎国和亲?”
问题问看似简单,但只有江抚月知道,其中牵扯之多。
母后去世后,父皇将望月的暗影兵交给自己管理,而去戎国的目的,自然是想乘此,比其他国家更早拿下戎国。
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对已经亡国的戎国如此关注,戎国当年,不正也是明国攻破的么?
她答道:“父皇只说想让我嫁去戎国,至于为何,我一介女流怎会知道朝中之事。”
见她这么回答,魏梵行却反而没计较,他开口:
“想必江姑娘也该很好奇,我为何如此关注戎国之事吧。”
“我可不像江姑娘这般不坦诚。毕竟,四年前差一点,你就是魏某的皇后了呢。”
话说的随意,语气仿佛闲聊一般,但闻言江抚月心中一惊,看去魏梵行的眸中带着探究。
她想过这人或许是一个想谋反的王爷,但是没想过此人,是四年前那个被迫登基的戎国新帝。
他再开口:“当然,江姑娘不用太吃惊,我的身份嘛,现在就只是明国定西侯府的侯爷。”
魏梵行站了起来,江抚月突然才感受到,上次没发现,魏梵行很高,身形俊朗。
长的又极其好看,魏梵行不似正常男子那般,他身上漫着一股邪气,也或者是此人身上透露着太多谜,哪怕是笑着看向自己,竟然都让她有一种自己被这个男人完全看透了的感觉。
魏梵行的声音不紧不慢:“江姑娘就算武功再好,毕竟才刚上药不久,不妨多歇一歇身子?”
说罢,他似乎要离去,江抚月再问道:“江临川的刺杀,和你有关系么?或者,是你安排的?”
魏梵行一笑,“看来江姑娘对魏某,有许多问题。”
他说着这话,手便攀上了江抚月的下巴,“我对江姑娘也有很多问题,但是昨日一闹,太多事要等着解决,江姑娘先休息,等我回来,美人的问题,魏某必定一一解答。”
听着一句句轻佻的言语,江抚月甚是有些恼火。
毕竟曾是长公主,就算后面跟着沈解舟来到明都,她也是好生被养着的贵妃,
是未见过如此轻薄之人,却又没有办法,毕竟是在他的地盘,而魏梵行说是他救了自己?
看来这场刺杀,果真与此人有关,那自己的弟弟应当也暂时没事。
看着他走出房门。魏梵行走后,江抚月一个人在房中,房间闷的很,明明现在已经天亮了,但是这个人的房间四处遮掩,没有任何透光的地方。
她坐在床上,还好此地倒是安静,闭眼想着,十个多月了,望月残留的暗影卫,她知道在哪,她知道望月必定还有很多余兵余党。
倘若是魏梵行找到弟弟,怕不就是想与当下势头正盛的明城一战。
她也知道弟弟想复国,但是看到沈解舟的那张脸……
替身,又何止是沈解舟的呢。
巧的便也是,沈解舟那张脸,与她四年前失去的所爱之人亦是那般相似。
沈解舟将她带回明都时,看着那张脸,复国这些事情,她想先放一放。
四年前,自己失去了最爱之人,四年后再找到这么一张相似万分的脸,
对她来说,是老天爷的施舍。
可终究,或许就应了那未因枝无由无因之梦,沈解舟终究不是,也不可能是江抚月心中的那人,
他们之间,有着势同水火的家仇国恨。
在房中不知过了多久,到江抚月都有饿意,房中也不见来人,让她不由觉得魏梵行是不是把自己忘了,想自己出去时。
房外有人敲门,丫鬟对着里面喊道:“姑娘,侯爷回来了,喊你去侧殿就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