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除夕夜
这几日的日子都极为好,正午当头都有暖阳照来,于是日头也过的快,不过眨眼,就到了除夕夜。
这是沈解舟新帝登基的第一年除夕,自然这除夕宫宴是大肆操办的很。
近日应该也是岁末,朝中事务繁多之时,沈解舟那日后就再未来过江抚月这明月殿。
今日正是除夕,是正午,夜里她就要去参加除夕宫宴,朱弦却迟迟才回来。
上午,是宫女亲人可来宫中拜访的时候,朱弦自然也去了。
江抚月坐在庭院中晒着太阳,看着朱弦走来,想着小丫头想必是与家人聊了许久。
朱弦在院中见着江抚月后,笑盈盈的走了过来,隔着不远江抚月就看到她手中戴着的那红绳,想来就是她前几日说的庙中所求的手绳。
人到跟前,江抚月坐着对她说道:“快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命好,得了这般重的心意。”
“娘娘!你现在惯回打趣人,当初你可不是这样的!”
江抚月莞尔一笑,说道:“当初本宫是怎样的?”
朱弦未作答,而是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红色福袋,蹲下,递给江抚月。
她说道:“娘娘,这是奴婢上个月寄信差娘亲在庙中求的平安福袋,奴婢知道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娘娘这几个月对奴婢这么好,这个礼物可太微不足道了。但是也是奴婢的一丝心意,希望这个福袋能保娘娘平安,也希望娘娘能喜欢。”
朱弦的话说的很轻,甚至称得上是小心翼翼,江抚月接过,眸中动容,楞了一会才一字一句说道:“谢谢你,朱弦,我很喜欢。”
她在心里说了一句,这是我在明都收到的唯一真心之礼。
看她接过,朱弦笑道:“娘娘不嫌弃就好。娘娘还未用午膳吧,午后要准备去除夕宴的打扮了,奴婢服侍您用膳去。”
江抚月小心翼翼的收下福袋,点头道:“嗯。”
就膳时,她问道朱弦:“今日聊了些什么聊这般久。”
“哪里久了嘛!娘娘,我和家人可是半年才见一次呢。”
朱弦话音刚落,才突然反应过来的想起,江抚月已亡国,这快一年都未见过亲人……
甚至她的父皇母后应该都死在了明兵手中。
她很快接着说道:“娘娘……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提这个…除夕之日,娘娘也一定很想家人……”
江抚月莞尔,微微摇头说道:“不必自责,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想他们。”
朱弦不假思索的问道:“为什么…娘娘的父皇母后对您不好么,娘娘在望月不是长公主嘛?”
江抚月黯淡说道:“也并不是不好,只是身在皇家,这真情呀,总是会带上几分其他味道,不像你与家人一般的纯粹。”
见朱弦还是一副颇为不解的样子,江抚月说道:“好啦,左右我也不会因此伤心,不过每每见到你,倒是会想起我的弟弟,他比我上五六岁,都尚且还未到及冠之时。可也算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也是你这般活泼闹腾的性子。”
朱弦听后说道:“那他……”
江抚月看着朱弦这般小心翼翼,不禁觉得有些可爱,她有些叹气一般的说道:“是呀,你这不就是引起了我的伤心。”
朱弦连忙说道:“奴婢该死!”
眼看朱弦就要跪下,江抚月连忙阻止,说:“好了,他并未死于战中,陛下将他教化为民了,应当是好生在望月那边。”
朱弦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由撇着嘴说:“娘娘真是越会做坏了。”
江抚月嘴上说的淡然,心中想到,快一年了,虽然她是知道沈解舟放过了望月活下来的皇室,但是以她弟弟的性格,又还年幼冲动……
怕是放不下家国之恨,这几月来必定不会舒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如何…
对于她来明都之事…作何感想。
不由得她思绪,膳后,朱弦就带着江抚月去打理除夕夜的装束。
既然是盛宴,服饰更是繁琐的很,锦衣一层层的穿上,因为是除夕宴,颜色不似往日那般素淡,但也是浅朱色,这颜色恰好的很,不似粉那般少女,又并非朱红招摇。
朱弦为江抚月系着衣带,说道:“除夕宴上,不知太后可会找娘娘麻烦,娘娘可需得谨慎些。”
江抚月了然,回着:“嗯。”
宫宴的衣服繁复层叠,穿戴了许久才穿好,明镜中,江抚月突然发现,如这般隆重,上次,还是自己尚且是公主之时。
坐在梳妆镜前,朱弦打理着她的发髻,珠玉绾青丝,江抚月不禁说道:“这般繁琐麻烦,真有些不想去了。”
朱弦梳弄着她的头发,回道:“娘娘,朱弦都未去过这宫中的除夕宴呢,这会还是托娘娘的福气。”
被她有些宽慰自己的语气逗笑,江抚月说道:“我反正今日是看准你了,这些话也就是讨我欢心,其实呀,心头心心念念想着的不还是你那情郎哥哥,巴不得早点离了我去。”
“娘娘!都这么久了,还拿这个打趣我。”
颇为无趣的着装时刻,主仆二人便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打趣着。
终于,好些时辰后,江抚月一切都打理好,朱弦看着眼前款款落落都精致的人,不禁觉得,自家娘娘其实比先太子妃要美上许多,先太子妃气质长相是更为寡淡些,而江抚月这般梳妆后,俏丽若三月盛放的桃花,又似凛冬探出之梅,明艳至极,又带柔情风骨,着实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朱弦说道:“娘娘今日这要是在陛下眼前,怕是陛下也会看楞许久。”
江抚月听后讪讪摇头,复而问道:“轿子可备好了,要先行去华云宫了吧。”
虽还是下午,但冬日近傍晚,外头天就有些暗下了。
江抚月上了轿,她突然想到,她其实甚少在宫中走动,往往都是呆在自己的明月殿,这明宫是什么样,还是头一次看。
看了一路的景,举办除夕宴的华云宫,就在眼前了,她在轿上望去。
宫门前有不少臣子侯爵不断来到,妃子是该从后殿门中进入的,她的轿子便停在了后殿中,落了轿,江抚月起步走进。
终是到了这除夕盛宴的宫中,殿中满堂华灯,金碧辉煌,她是贵妃,位置应是落在皇后的下后方,隔着一层阶梯。
这来殿的顺序,是理应他们先来,而最后,才是皇后、太后再陛下到来。
但就要坐下在此等候时,殿中太监告诉她:“贵妃娘娘,您的位置陛下安排在他身侧了。”
话落,他手指着阶梯上,明黄帝椅旁的另一雅座,她不免震惊,那位置,不该是皇后的么?且宫中还有太后,目光望去她才发现,在帝椅旁太后的位置再一旁,那儿似乎是皇后的位置。
倘若她坐沈解舟旁,那岂不是比皇后还要近些,这个位置岂非将她置于风口浪尖……
她说道:“这般安排,是陛下的意思?”
太监点头回她:“是的,陛下特意叮嘱的。”
任由她如何不解,也终究是踏过白玉阶梯,坐在了帝椅旁侧。
而在座的明都许多王侯与贵臣见此,可都是唏嘘不已,本就对她这位贵妃好奇的紧。
毕竟,明都无人不知她是因了像秦醉君才受的宠,人们想来也好奇吧,这贵妃,她自己知道么?
现下,这除夕盛宴,与皇后平起平坐,更是让议论声纷扬四起。
不断能感受到的带着好奇的眼光中,江抚月亦巡视望着,看着看着,目光和在对侧不远处的定西侯魏梵行对视上,晃眼望去,男人带着笑意,桃花眼甚是醉人。
魏梵行执杯,对着江抚月晃了晃,像是作邀一般,江抚月闭眸,收回了目光。
这坐在殿中的百官,便有人暗自讨论:
“听说今年教坊司安排了不少望月城的俘虏,今日便有人会在这宴中献舞作曲。”
“那那个望月而来的公主,月贵妃知道吗?”
“应当不知道吧,其实知道了又能怎样?她现在过的这般万千宠爱一身,还不是陛下待她好,她还能有什么奢求不成,她也就是那张脸生的巧,像先太子妃。”
“看今日这位置,太后和皇后来了不知会如何,圣心难测呀,其实陛下对这个贵妃,到底有几分情谊,都不好说。”
这时,太后来到了宴上,座下暗动的讨论才停止,众人起身参拜太后。
坐下前,太后侧眸,望了一眼江抚月,眼中神色不明,但倒也并未说什么。
沈解舟与皇后也随后而来,沈解舟坐在皇座处后,四人就这般落座,各怀心思。
随着程公公贺词念下,沈解舟与众臣举杯,宴会开场。
开宴的歌舞中,沈解舟对江抚月说道:“朕给你安排的这个位置,可喜欢。”闻言,江抚月不卑不亢的回道:“陛下安排的,臣妾怎有不喜欢之理。”
沈解舟点头,说道:“你喜欢就好,这个位置,该是你的。”
语罢,他举杯饮酒。江抚月心中明白,这话,应当不是说给她的。
是说与太后听的,那有关秦醉君的事,她也能推出个一二。这番,便就是借自己这张脸,告诉太后,秦醉君才应该是皇后,他在借此,说着自己的不满,或许也带着无奈的恨。
江抚月心中暗自摇头,人们都说帝王皆无情,其实眼前人却是如此,也许只能说,无情只是帝王家。
殿上,正是要换舞者的时候,乐师先行到殿中,是一玄衣男子,身形与模样远远望去,江抚月似觉得很熟悉,而他逐步走进殿中,江抚月才确定,这是自己的弟弟……江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