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那一回首的风情
阿难继续捻着佛珠，想一窥邓元觉人生空白的诡异之处。
邓元觉却突然匍匐在地，磕头不止，喃喃道：“我有恶，我有恶，请佛祖渡我。”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时未晚。”
阿难轻点额首，劝解着邓元觉，法眼直逼他脑海空白处的因果线，追根溯源。
线如黑雾，一片昏暗，如临九幽深渊……
阿难脸上冷汗如雨，一口血溢了出来。
终归法力不济，未看得真切，还遭了反噬。
邓元觉双手合十，一脸虔诚：“我愿……”
话未讲完，邓元觉突然面色变得狰狞，嘴巴哆嗦不止，似有话说不出口，脖颈处有一条黑色的纹路如蛇爬行，蔓延在邓元觉脸上。
“呔！”
邓元觉大喝一声，脸上青筋爆裂。
梁红玉惊诧不己，银枪抖动，拦在了阿难身前。
阿难惊魂未定，却稳坐不动，用佛音冲邓元觉一声轻喝：“醒来！”
邓元觉脸上黑纹密布，如夜叉附体，骤然一口咬断了食指，用血淋淋的骨指在阿难身前哆嗦着写了四个大字：
法灭尽经。
字写完，邓元觉抬头凄厉狂笑，脸上黑纹如火，一下将他包裹起来，刹那间被黑火焚烧得一干二净，连骨灰都未留下。
客栈的一众人都看傻了眼。
阿难脸如寒冰，凝视着邓元觉留下的四个大字，幡然醒悟。
邓元觉不是入了魔，是让魔附了身，操控了意念。
《法灭尽经》是佛祖大涅槃时顿悟的佛经，告知众僧世人，劫世将临，法灭魔生：
“……五逆浊世魔道兴盛，魔作沙门，坏乱吾道，着俗衣裳乐好袈裟五色之服，饮酒啖肉，杀生贪味，无有慈心更相憎嫉……”
邓元觉被魔附体，口不能言，临死之际，以大毅力写下血书告知阿难：有魔降世，坏乱人间。
阿难双手合十，一颗梵心压下无名之火，抬头望向执浮尘的道人。
“丘道长，可敢与我论道，我输了，人头奉上……”
“论你奶奶个腿儿！”
丘道人不等阿难说完，臭骂了一句。
这个书生太邪性了。
邓元觉论禅，死得不明不白，尸骨无存，傻子才会继续跟阿难耍嘴皮子。
丘道人不傻，拉着高衙内转身就走。
阿难看着手串上猾裹半金半黑的佛珠旁多了颗金色的佛珠，又扫了眼丘道人远去的背影，悠悠一叹：
“可惜了！”
小柳芽半蹲在阿难身前：“公子，你太威猛了！”
阿难淡然一笑，起身冲梁红玉施了一礼：“多谢粱姑娘救命之恩。”
梁红玉俏目闪闪，嫣然笑道：“公子真让人看不透，嘴皮子比刀子还厉害，谈吐间让洞玄高手灰飞烟灭，近乎神技。”
阿难脸红，邓元觉的死根本就是魔门干的勾当，不是功法相克，自己都可能交代了。
“我家公子是佛，这花和尚得见真佛，吓死了。”
小柳芽傲骄地说看，脸上擦的水粉红彤彤像个小妖精，看得梁红玉哈哈大笑，问小柳芽道：
“你是谁家的女娃儿，涂成这样去唱戏么？”
阿难一旁解释：“是我小妹，爱胭脂水粉，却不会技法。”
孙二娘讥笑道：“几日未见，你就勾搭了个小雏鸟，负心多是读书人，仗义多是屠狗辈，果不其然。”
王胜：“小兄弟品味独特，吾自愧不如。”
“二娘！不得对公子无礼。”梁红玉温怒一声，又对阿难道：“边关告急，朝廷招我们回京议事，公子不如和我一道返京。”
阿难百口莫辩，也不想解释，想着流石镇耽搁了七八日时间，高衙内这小人也不知会不会在前路使绊子，旋即答应了梁红玉。
背上箱笼，拾起地上那根邓元觉的铁磨禅杖，阿难又走到柜台前掏出一些银两，赔了客栈一些物品损失，和梁红玉一起进京。
梁红玉的队伍除了王胜和孙二娘，还跟着四十几个亲兵。
小柳芽跟梁红玉和孙二娘自来熟，虚心地讨教胭脂水粉的技法，问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女人问题，逗得两人大笑不止。
阿难一人骑着匹大马跟在队伍中晃晃悠悠，心里暗潮涌动。
大宋皇帝赵佶自封玉清教主微妙道君，这个道号非同小可，三十六员天罡星和七十二员地煞星定会出世作乱，败坏朝纲，这些阿难早有计算。
可邓元觉身上的魔火绝不一般，牵扯着九幽之地，却不知是哪位魔祖的手笔。
乱世迷茫，佛道相争，又窜出个魔门，真是头疼。
出了流石镇，踏上官道，一行人策马扬鞭，快速地奔向大宋都城汴京。
一天一夜，马不停蹄入了京城，梁红玉一众人赶去军部报备，然后去枢密院议事。
阿难和梁红玉告别后，牵着小柳芽在城中行走观光。
汴京本为赶考的学子准备的有专门的宿脚之地，但阿难带着小柳芽不太方便，只能另找歇息之地。
京城繁华，车鞍似水，人影如麻，小柳芽欢喜不已。
阿难在一间老客栈门口停了下来，正欲进去住宿，小柳芽却望着对面一栋古色古香的木楼小眼冒光。
“公子，你看对面这栋楼巍峨气派，装修堂皇，门口还有这么多漂亮的小姐姐迎客，肯定会睡得舒服，我们进去歇一歇吧。”
阿难无语，对面木楼的牌匾上赫然写着“熙春楼”三个大字，乃是风月场所。
“那是花楼，不是住宿的地方？”阿难解释道。
“花楼，卖什么花，我们去看看啦！”
小柳芽说完就扯着阿难前往，阿难不知怎样解释，扯着小柳芽又往回走。
熙春楼门口花枝招展的女子看见后呵呵大笑，冲阿难招摇着香帕。
“公子，来玩玩吗！”
阿难脸色漆黑，将小柳芽夹在腋下，拄着磨铁禅杖落荒而逃。
付了银两，阿难跟着店小二去了客栈三楼一间偏僻幽静的房间。
阿难放下箱笼和禅杖，自己和小柳芽各洗了把脸，正准备歇息一会儿，客栈外的街道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两人好奇，推开木窗观望楼下街道，远方一顶十六人大抬花轿，官差开道，前后各有八个粉妆玉镯的童男童女撒纸散花，向熙春楼驶来。
花轿上轻遮着绿巾红纱，轿中一女子倾人倾城，宛如谪仙。
熙春楼人影晃动，几十个妩媚动人的女子时妆玄服，巧笑争妍，齐声向轿子上的女子媚声道：
“恭迎诗诗姑娘来熙春楼点花茶。”
轿中娇艳的女子在童子童女的轻搀下金莲轻挪，步下花轿，突然回头看了阿难一眼。
女子回头百媚生，千种情，阿难一脸惊诧，手腕上的降魔天珠却震动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