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孤峰焰挑挑眉,光看这个盒子就知道小忘没说谎了。这真是个来历不凡的宝物。
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微微发黄的卷轴。
轻轻打开卷轴,徐徐展开的是一株茂盛的昙花。绿叶舒展,含苞待放,数一数,一共散落着一十二个裹着紫红色外衣的花苞。
孤峰焰左看右看,看不出来个好儿。
他于绘画方面不通,虽然这花儿的确惟妙惟肖,卷轴还泛着淡淡的清香,上面还刻着诸多大大小小的红印章,但宫里面一千幅的画,能有九百九十九幅达到这种逼真水平,并不能让他觉得稀奇。
小忘兄弟是乡野的小孩子,见识少,自然把这幅画当宝贝。孤峰焰失笑摇摇头,把画轴往桌子上一扔,差点碰着烛台,火光猛地摇曳一下。
这倒叫他想起,小忘说得熄灭了灯火看。左右无事,他便在墙上挂好卷轴,弹指一阵风灭掉烛火。
淡淡的辉光映在眼前。
裹着紫红色外衣的花苞,翠绿的枝叶竟亮起来了。仿佛黑暗中真有这么一株发亮的昙花,俏生生立在那儿。孤峰焰微一挑眉,暗道有点意思了,估计这画儿的颜料中可能有什么特殊荧粉。
他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欣赏着这画。
既没有钻出来妖精,也没有下凡的神仙,他忽然觉得自己在黑夜中看这么一幅不怎么感兴趣的花儿,有点傻。
“小忘兄弟看来是个花痴,能看出来点什么意境。我可是一点儿看不出来。”他也听过什么佛家谒语,什么看山是山,看水不是水之类的。
“算啦,不为难自己了。”好歹是小忘好心好意送的,回头卷起来扔库房里算了。
正这么想着,眼睛余光忽然发现不对劲,不禁霍然站起,大步走到画前。
墙上,悠悠泛着光的,紧闭的紫红色外衣花苞,已经绽开,露出里面银白色的花瓣!
绽放的过程,缓慢而持续。正如真正的昙花,在徐徐开放一样。那种清丽的银色柔光,越发辉映起来。
景王的目光露出震惊,派人喊副统领云郜林过来。
云郜林是书香门第出身,文武全才,家里无数大儒长辈,于书画见多识广。
他看到墙上的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可能是……一件绝世奇珍!”云郜林僵硬地转过头,忽然问:“爷,您熄灯看了多久了?”
“一更天开始吧。”
不到半个时辰。
“没人发觉吧?”
“周围除了你们,没别人。”孤峰焰内力深厚,感官敏锐,周围的动静逃不过他的耳朵。而他们居住的是单独一个小院,不和别人掺和。
“还是小心为上,属下这就命人把这里围起来。省的泄露消息,惹人觊觎。”
一切安排妥当。云郜林点燃烛火,黑暗的屋子里一下明亮起来,再看墙上的画儿,竟然一如当初,仍是紧紧合着花苞的样子。像是曼妙美丽的仙子忽然定格成冰冷的石像,让观者都忍不住可惜起来。
云郜林在灯光下仔细打量这幅画儿。由上到下,最后甚至蹲起来,仔细辨认那些印章。
足足一两刻钟,他才吁了口气,点头说:“果然没错。”
“爷,这是百年前画圣雅仙人的名作,当世的画中圣品,叫月下美人图!”
昙花的别名就叫做月下美人。
而这幅名画,以前是在伪福王徐守志的秘藏里。
徐守志十多年前和当今陛下前后脚起兵,当初没少给他添麻烦,让当今陛下恨之入骨。后来孤峰氏夺取天下,徐守志困守寒州的廉都城。他困兽犹斗,十分顽强,硬生生守了将近一年。
陛下怒极,许下重赏,第一个破城者赏银千两,不论官兵,连升三级,加官进爵,决不吝啬,激发起寒州官兵的欲念和斗志,这才攻破廉都,伪福王因此自杀身亡,而潘越晋升总督,加封侯爷。
第一个破城的石弓原来仅仅是个百夫长,连升三级成为统领,可谓平步青云,其余人等也皆有封赏。这么皇恩浩荡一件大事,世人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属下听祖父说,陛下很想得到这幅月下美人图,曾派人来寒州问过,只是潘部堂搜寻伪福王府,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因此都以为流落无踪了。没想到竟然在那个小忘手里。爷,那个小忘来历不一般呐,可别是伪福王府的旧人。”
“派几个人回去,一定要找到他!”孤峰焰下令。
一来一回,仅仅一两天的功夫,那个叫小忘的少年就像消失无踪了,无论孤峰焰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也只能先算了。
几日后,他的虎豹营和亲王仪驾各种辎重随从人员都已经到达寒州郊外,对寒州大致情况也有底了,便正式现身。
寒州总督潘越面子活还是做得很到位的,用隆重的欢迎仪式迎接景王进城。
之后除了每天的官场应酬,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景王的两万新兵全部从乡下招募。
不久,圣旨传来,说寒州冗军扰民,鱼肉百姓,命令寒州裁兵过半,被裁者要遵守法律,回乡耕种,仅留七万驻守。倘若遇到重大的叛乱,再视情况重新募集士兵。
同时私底下给儿子来密旨,大体意思就是新朝刚刚建立,一切还不稳固,虽然他不怕打仗但是最好还是不要打内仗,让他想法子叫寒州自己裁兵,和和气气皆大欢喜。
寒州总督十分肉疼。裁撤过半,这也太多了!自己势力大损不说,且裁撤八万人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儿。当然,要是他开了个好头,后面别的省裁撤就有法可循了,可他一点都不想当第一个!
寒州总督勉强答应了,但裁军迟迟未动,使起了拖字诀。他想只要先答应陛下裁军,陛下总不好无罪加诛的。毕竟这才是新朝第二年,不是很稳固,其余封疆大吏也都看着风向呢。然后再拖个一年两年的,万一哪儿又叛乱了,不是直接就可以做借口不裁撤了么?
孤峰焰很不高兴,便决心要抓住寒州总督一个大错,叫他不得不从。
潘越也深知这是个关键时期,死命令手底下夹紧尾巴做人,莫要被人寻出错处。下面的治安反而因此好了许多,老百姓们难得过了几天清净好日子。
在这段胶着的时期,有一天,熊太平忽然带来小忘的讯息。
“殿下,那个小忘,以前竟是寒州军信字营的百夫长!”
熊太平显得很兴奋。
此时孤峰焰正在射箭,一支箭射出正中靶心。他一扬手,把劲弓扔给旁边的侍从。
“是么?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人找着了没有?”
灿烂阳光下,汗水淋漓并不使他狼狈,一股剽悍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大踏步走过去,熊太平忙跑过去,跟着他说:“人倒是没找着。今儿卑职的一个手下混进信字营刺探,跟人闲聊之际,听说以前他们那里有个百夫长小忘,极为有名。”
“这个小忘也是孤儿,不知姓氏,形貌年纪都和庙里的那个对的上。听说脾气也不好,性格古怪又孤僻,厌恶跟人接触。武功虽然高,当上百夫长就没再往上升了。他在军营里一年多,几乎没有朋友,不过跟一个叫石弓的百夫长还有点交情。这个石弓,就是现在的信字营统领。”
“石弓?”孤峰焰一怔,想了想,说:“本王记得他。不就是那个第一个攻破廉都城,所以连升三级的百夫长么?”
“对!”
熊太平点头肯定,然后神秘兮兮地说:“殿下,信字营私底下有个传言,说第一个进城的不是石弓,而是小忘!”
孤峰焰眯细了眼睛,好似野兽嗅到了鲜血的气味——这极有可能是一桩不小的军营丑闻。
“要照他们的说法来看,咱们见到的得是鬼!因为小忘死了,就在攻破廉都城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