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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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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说两个大男人嘛,有点别扭!”小忘硬着头皮说。

    独孤灿瞟了她一眼。心想就这小矮个,还自称男人……这一眼意味深长,小忘感到自己被藐视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是不是看我年纪小,瞧不起我?”

    独孤灿看着她气鼓鼓的,又似个生气的河豚,话语间有点疑心他不轨,不禁好气又好笑,“我可没这么说。你这人,废话还挺多的,我就帮你治个腿,还帮出错了。你不愿意,就算了。不然我还得掀开裤腿看看伤势呢。我也省的费这个劲了。”

    独孤灿也是个傲气的人,干脆想撒手不管。

    他作势要走,玄锦衣袖却忽然被人拉住。

    小忘急了,眼巴巴瞅着他。两人对视。

    独孤灿忽然发现小忘的眼睛很美。

    这小兄弟,蓬头乱服,衣着寒酸,像是被人抛弃的狼狈小狗。唯独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不染纤尘,清澈纯净,犹如一片静谧的湖泊。

    眼下,波光粼粼,似乎要涌出泪水来,看着甚是可怜。他心肠再硬,也不禁软下来。

    这世上的确有好男风之人。小忘年纪幼小,身材纤弱,眼睛又美,又孤身一人,恐怕没少遇到心怀不轨的人,所以有些忌讳。

    自己堂堂男儿,只要无愧于心也就是了,何必跟一个小孩斤斤计较?

    独孤灿重新半蹲下来。

    这次治伤,小忘是不敢胡乱说话了。幸而独孤灿大手规矩得很,只治伤,不乱碰。

    哪怕卷起破旧的裤子,看到小忘过于白皙纤弱的左腿,也只垂着眼睛,平静无波,什么玩笑话也没说。

    小忘不禁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遇到个真君子,也不禁为之前的防备小心思而汗颜。

    独孤灿用酒水清洗掉左腿膝盖上变成黑色的草药泥,观察肿胀而微微变形的膝盖,沉吟半天。

    “你这骨头有点长错位了……不过算你运气好,还有救,我用手法给你正过来,再给你涂些上好的伤药膏,只要小心保养,用不多久,就能恢复正常。”

    “真的,那可是太感谢了!”小忘喜形于色,差点蹦起来。

    “你呀,先别高兴的太早。来,张嘴。”

    独孤灿令她咬紧酒囊,大手一拉一合,快如闪电。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拉开又复位。剧痛之下,小忘猛地咬紧牙关,身子蜷缩,冷汗涔涔,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挺疼的吧,”独孤灿两指钳住她下巴,把酒囊轻轻抽出来。只见酒囊上隐约可见牙印。

    小忘痛得说不出话,他安慰地拍了一会儿她的脊背,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白玉盒子,挖出浅绿色的辛辣刺鼻味道的药膏,细致地涂在小忘膝盖上。小忘觉得火辣刺痛的膝盖像是被浇上冰水,凉丝丝的,病痛稍减,舒服一点儿了。

    “这,这是什么伤药?挺,挺管用的啊……嘶!”头发都汗湿成一缕一缕的,肌肤苍白如鬼,小忘痛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结结巴巴地问。

    “碧玉膏,回头我给你留几盒子。”独孤灿随口告诉她用法用量。

    小忘再不懂货,也明白这些药膏肯定价格不菲。腿伤恢复有望,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感激。

    “你对我这么好,我可怎么报答你呢?”

    “说这话就见外了吧!”独孤灿不以为意,轻拍她的肩膀,豪迈道:“今晚我们相遇,又一块喝酒吃肉,就算有缘。此事于我不算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那可不行!”小忘摇头:“我的腿对我重要的紧呢,你可以不当一回事儿,我可得记在心上。”说完又开始挠头,冥思苦想啥东西可以报答。

    “那你想去吧,我可得睡觉了!”

    独孤灿打了个呵欠,起身走到随从给他铺好的简易床铺,和衣躺下,闭上眼睛。他身份高贵,不缺金银也不重富贵,就算小忘搬个金山给他,也不当什么。

    翌日,和煦温暖的日光透过斑驳的枝叶,照耀残破的小庙,显露出一群忙碌的身影。

    众随从纷纷收拾上马,小忘拄着拐杖在门口相送。

    “独孤大哥,我想了一夜,也不知该送你什么。”小忘靠着门框子,认真道:“回头我还有件要紧事去办,也不知能不能回来。思来想去,唯有这幅画儿,还算来历不凡,你留着玩吧。”

    “什么画?”独孤灿看小忘单手递给他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布袋,随手接过来。

    “我又不认识几个字,那画儿的名字写得曲里拐弯的,不知道叫什么。不过里面画着一株花,可好看了。哎哟,你别现在打开!”

    小忘一着急,右手擒拿去按住他手。独孤灿挥手一挡,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如同锤击。小忘没有防备,当时就闷哼一声,下盘不稳,险些向后跌倒。

    独孤灿反应过来,忙伸手一捞,老鹰捉小鸡似得抓住她的领子,把她拽回来。

    一个力量太大,一个体重过轻,一来二去,两人就撞到一块。

    小忘闷哼一声,手臂横在胸前,压在对方躯体,就像撞在裹了一层棉的铁上面,勉强支撑住身体。对方胸膛宽阔,身体温热,男子汉气息极为雄厚,小忘一时有些尴尬,竟不知说什么好。

    “喂,你没事吧!”感到她浑身颤抖,独孤灿也唬了一跳,忙扶住她肩膀,低头问。

    他怕碰到小忘的伤腿,想要把她抱回去检查。小忘忙拐杖一点,后退一步,苍白的小脸涨红,犹如熟透的苹果。

    “没……我没事。我很注意自己那条伤腿的,一点没敢扭着。你,你力气挺大的,震得我手疼。”

    独孤灿微微一笑。他膂力之强,世所公认,不过也犯不着在别人面前自我夸耀。

    “你没受伤就好。不过你也奇怪,既然把画给我了,为何又不让我看?”

    “我并非不叫你看,”小忘叫屈道:“只是现在看不出好来。你等晚上一更天,熄灭了烛火,打开这画,眼不眨地看到二更天,才有意思呢。只是别超过三更天,过了三更天也没意思。”

    她说的让人糊涂。哪有晚上熄了灯看画的?漆黑一团能看见个鬼。

    独孤灿也好奇起来,看着她狡黠的笑容,拿画袋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笑道:“你这画是妖怪还是神仙啊,还按时辰下凡?”

    “你听我的就是了!回头你喜欢,便留着。不喜欢的话就扔了。”

    除此之外,小忘打死不说别的话。

    独孤灿看她满是期待的模样,点点头说:“好,今晚上我再看。”

    “一定说话算数啊!”

    “大丈夫一诺千金,哪有骗人的道理。”

    独孤灿翻身上马,两人就此告别。一群二十余人的马队纵马疾驰,腾起烟雾尘沙,很快不见踪影了。

    小忘送走这群朋友,叹了口气。

    所谓人去楼空,现在庙里仍剩下她一人,却似乎更加清冷寂寞了。

    她望着斑驳而灿烂的阳光一会儿,开始收拾自己的锅碗瓢盆。

    自己得换个地方了。

    那幅神奇的画,是她唯一保存下来的战利品,出自一个不得了的地方。独孤大哥虽然没有明言自己身份,但一看就是大人物出身,也许是哪个大官大将军,或许能认出来。

    昨晚上,她也犹豫到底给不给,一是她真的很喜欢那幅画,二是不知道万一独孤大哥认出来那幅画,会怎么对她。

    但是,已故的师傅一直教导她,不要欠人人情。而这幅画,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何况,“我还得去报仇呢!仇人现在高居统领之职,身边护卫极多,这趟也不知是生是死。这幅画儿再怎么价值连城,等我死了也带不走,给了他我也就放心了。”

    小忘点点头。想起那个暗算她的混蛋,就气得要死。不过她是一个心宽的人,很快就忘掉纠结,背着少而破旧的行李,拄着拐棍,朝阳光灿烂的庙外走去。

    中午。官路上,一群人正在饭铺打尖休息。

    “主子爷,这幅画要不扔了吧。那个少年如此寒酸,能有什么好东西?”

    明亮的阳光越发显示出布帛的污秽。那灰色布袋皱巴巴的,看样子是清洗过。然而斑斑点点的深色污渍,也不知是墨水还是血迹,已经洗不掉了。

    这么个破玩意,连他们家奴仆都看不上眼的,竟然送给他主人,简直是侮辱!随从越看那破布袋越不顺眼。

    独孤灿,不,是天全国二皇子,景王孤峰焰,将那个布袋往天上一抛,翻了个接在右手。一气儿喝干碗里的美酒,哈哈笑道:“不扔!少废话,喝你的酒去!”

    虎豹营统领熊太平吐了吐舌头,忙用酒碗把自己嘴堵上。

    世上本没有孤峰这个复姓。孤峰焰的父亲,当今的皇帝是亦是孤儿出身,时势造英雄做出这番震古烁今的事业。因他最初是在一个叫孤峰的地方起义,便干脆以此地名做了自己姓氏。如今的孤峰倒因犯忌讳叫不得原名,而改叫做皇龙山了。

    孤峰焰不喜欢住在官方驿站,不喜欢路上官员的前簇后拥,阿谀吹捧。唯有隐瞒身份,轻车简从,他才能不受当地官员的欺骗。

    很多官员不知道这一点,有时候竟当着他的面睁眼说谎,那结局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路上看来,郊区荒凉,百废待兴,城区倒是逐渐繁华。大街上到处都能看见满脸凶横的士兵,他们腰间钱袋鼓鼓囊囊的,到处寻欢作乐。吃饭不给钱,强买强卖的行为时有发生,甚至公然抢劫。被欺负的老百姓不敢对抗官兵,敢怒不敢言。

    “这些骄兵,军纪太败坏了。”孤峰焰微微皱眉。

    “嘿,要是在咱们这边,执法兵那边的囚室可是要满员了!”正统领熊太平拳头有点痒痒。孤峰焰治军严明,上行下效,他们都很看不惯这些欺负百姓的孬种。

    “要是寒州军都是这熊样,咱们募兵时一个都不要。全部从朴实可靠的乡下招!”孤峰焰冷冷道。

    “是!”属下们都低下头。

    皇上令景王去边境威疆就藩,且途中在寒州募兵两万,一起带走。除了增强威疆的兵力,也是削弱寒州总督这位封疆大吏的兵权。毕竟威疆随时面临敌国大昌的侵略,而现在寒州战事已平,留着这么多军队除了要耗费大量钱财,更容易养成心腹之患。

    现在眼看这些仗势欺人无事生非的官兵,更是得赶紧裁撤了。

    天也晚了,景王一行人来到一家客栈投宿。

    洗浴更衣,身上清爽好多。正好一更天了。孤峰焰忽然想起小兄弟的话来,心里好奇,便拿出那个皱巴巴的灰色布袋。

    拆开袋子,里面却是一个细长扁平的紫檀木盒。上面刻着云纹鲜花,精致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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