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开席
隔天上午，侯天一早早的就载着李溦出现在了饭店门口。
虽然昨天所有的菜基本上都已经准备的大差不差，但是在保鲜技术还不是那么完善的年代，像鱼类肉类这种，还是需要赶早去淘一些新鲜的回来。
比侯天一和李溦先到一步的张叔已经赶完了早市，备齐了各种鲜肉。
这会儿，已经围着围裙开始分肉。
“张叔，今天这么早？”推开厨房门的侯天一一眼就瞧见正在忙活的张师傅。
“不早点不行，早上赶集也就那一会儿，不去早点，好东西全让别人挑去了。”
张师傅话一落地，手中的紧握着的大菜刀便从头顶挥下，将案板上胳膊这么粗的大棒骨一劈两半。
地上摆着的几个大盆桌子里，有些装着活蹦乱跳的鱼，有些装着白白净净的鸡，还有些已经被分成大块的猪肉正泡在血水中。
“天一，那些肉跟鸡你看看怎么搞，洗净切好，该下锅就下锅。炖的卤的东西，等到了中午该上菜那会儿再热一热就可以了。”
听了张叔的话，侯天一也不再闲溜达，赶忙换上衣服围裙加入了工作行列。
等到李溦的父亲再进来厨房的时候，几个灶台上已经架满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大锅。
“天一，老张，郭厂长和他儿子已经提前过来布置东西了，我估计后边的人应该也快到了。你们看着时间开始准备菜就行了。等会儿要是忙起来，我们前厅的人估计就空不出人来帮你们了。
这样，溦溦，你先跟我去前厅帮着忙布置布置，等会儿你就过来后厨帮天一跟你张叔打打下手。”
听了李溦父亲的话，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刚才还在侯天一身边笑着帮他腌肉的李溦也撂下手中的活跟着父亲跑回了前厅。
厨房中，除了正在忙碌的侯天一和张师傅就只剩下灶台上的几口大锅不停的“咕嘟咕嘟”制造点热乎气。
“哎，天一，现在就你跟叔咱俩人，跟叔说说，你跟溦溦现在是啥关系啊。”正在解剖鱼的张叔一脸坏笑地问。
正拿着大勺小心翼翼尝咸淡的侯天一听了这个问题，勺子里的浓汤一下卡在了嗓子眼上，烫的侯天一喉咙火辣辣的疼。
“咳咳咳……张叔，你说啥呢。我跟李溦能有什么关系啊。”
“嘿，你别跟我俩在这扯犊子，老子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有没有什么事我能看不出来。搁以前，溦溦这孩子后厨来都不来。但是自从你来了之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们饭店的第三个厨师呢。
天天围着你，不是给你递菜就是给你底盘子。你瞅瞅，咱俩这灶台总共隔了没两米远，她都没过来过。”
言语之间，张叔手中刚才还完完整整的一条鱼，现在已经躺在盘子里撒上撒上酱油、葱花准备腌制上锅。
侯天一瞅了眼李溦刚才手中剩下的活，好像大致能明白张叔问这个问题的缘由。
“张叔，李溦是个好姑娘。”两人无言了半天，侯天一才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嘿，臭小子，还用你说。”
瞧着满脸苦笑的张叔，侯天一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好傻。
……
“张叔，天一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已经有客人开始来了，郭阳父亲现在已经开始接客了。”
李溦风风火火地冲进厨房，又给厨房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哥，你们可以开始做菜了。”
侯天一听声音定睛一瞧，郭阳也跟在李溦的身后进了厨房。
“哥，我听我溦姐说你们厨房人手不太够，正好前边也没有我什么事情，有我爸招呼就行了，我就来给你们帮帮忙。”
张叔一听咧着嘴笑起来。
“嘿，干了这么多年，头一回碰见客人来给打下手的啊。这小伙子以后长大了肯定有出息。小伙子，你就过来给我帮帮忙吧，你天一哥那边已经有人预订了。哈哈哈哈。”
郭阳和李溦听着张叔阴阳怪气的语气，满脸的疑惑。
反倒是一旁正忙活着的侯天一，瞧见李溦进了厨房门径直就朝着自己走过来时，低着头露出了个笑脸。
“好了好了，大家都忙起来，等会儿就要上菜了，郭阳你就去帮一帮张叔的忙吧。”
侯天一及时转移了张叔的话题，并且将厨房中紧张的气氛推向了顶峰。
此时，饭店前厅。
郭阳的父亲和厂子里其他几个领导正一人叼着一支烟准备迎接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客人。
“郭厂长，按照咱们现在这个生产进度，年底恐怕是完不成上边给的任务喽。”
一个穿着灰白横条纹，挺这个大肚子的国字脸大叔叼着烟，眯着眼瞧着郭阳的父亲。
“呦，你还管那个，这完成不完成的，也没见你哪个月的工资少领了。”
郭阳的父亲还没张嘴，一个大热天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抢先一步插了话。
郭阳的父亲，瞧了瞧插话这人梳的锃光油亮头发，若有所思地弹掉了一节烟灰。
“你们不清楚，最近一些政策开始有变化了，我们厂子，啧啧啧，不好说。”
郭阳父亲的发言搞得旁边几人一头雾水。
“哎，老郭，你们家上头有人，怎么，是不是又听到什么风声了。”
“这个谁也不好说，你没看现在上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嫌弃我们这种厂子了吗？说咱们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东西。”
郭阳的父亲声音压的低，旁边几人俯着身子凑过耳朵来这才听得清。
“嘿，这他娘的是谁说的，咱们可是工人阶级，难不成是谁想走资本主义的路子。”
“嘘嘘嘘，别瞎嚷嚷，这话可不敢乱说。”
几个人你趴在我的耳朵上，我趴在你的耳朵上，讨论的入了迷。
“呦呦呦，你们这几个当官的在这又秘密商讨什么大事儿呢，也不给我们这些个当小兵的听听。”
郭阳的父亲正凑到身旁人耳朵根上说着什么，突然被这由远及近的声音给扯开。
低头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为首的那人身上。
“呦，这不是我们车间的得力干将王主任吗！快进来快进来，平常这喊你吃饭你都不来，怎么今天来这么早，还把你的小徒弟们都领过来了？”
“平常谁跟你们这群坐办公室的人一样，我们天天搁车间里忙的没边。今天这也算是我老领导老师傅的寿宴，我能不来早点吗。”
为首这人穿着普通，打扮的倒是干干净净，双手拎着大包小包的贺礼也不再跟郭阳的父亲多啰嗦，迈着大步子就往饭店里进。
等一群人都进去了，刚才抽烟的这几人又围上郭阳的父亲来。
“哎，老郭，我听说那会儿你跟这个王头都是咱们老领导的得意门生。怎么你都是厂长了，他还在车间混呢？”
郭阳的父亲歪着嘴冷哼一声道。
“你们别看我是个厂长，但是我要是真跑去车间让这些个工人好好干活，这话还真不一定有他的话好使。行了行了，好好接客吧。”
陆陆续续的，饭店的前厅也坐了有一半的人。
在饭店门前站了有半个小时的郭阳父亲已经满头大汗，正准备转身回去喝口水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饭店门口。
“叔叔，今天这日子可是辛苦你了，为了老爷子忙前忙后的，来来来，我给您擦擦汗。”
话还没说完，一张手帕纸已经凑到郭阳父亲的脸上来。
这人高高的个子，半弓着腰，两撇八字胡格外显眼。
“呀，这不是二小李子吗，你也来了，郭阳这会儿跑后边忙去了，你爸你妈呢。”
“我爸我妈就在……”
“郭厂长，郭厂长，呀呀呀呀，你怎么还亲自忙活上了，都是厂长了，安排几个小兵不就行了。咱爸到了吗，我去看看他老人家去。”
一个跟李二差不多高的精瘦男子，穿着大花衬衫，套着扎眼的条纹短裤蹬着一双大皮鞋挤开李二，握住了郭阳父亲的手。
再瞧这人身后，还跟了一花枝招展的女人。
这女人整个被一件大红色的连身短裙包裹住，前凸后翘，脚下的一双深色高跟鞋让裙子下的腿显得又白又长，长长的睫毛下不停眨巴的眼睛摄人心魄。
郭阳的父亲将眼神从这女人身上移开对面前这男子说。
“哎，今天这不是咱爸，是我以前的一个老领导，老师傅，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
李二的父亲眼珠一转道。
“这老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是您的老师傅，那可不就是咱爸。对了，小小的一份贺礼，不成敬意，您还请收着。”
李二的父亲回头瞅了瞅身后的女子，这女子便“噔噔噔”走上前来，弯着腰将手中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到郭阳父亲的手中。
一来一往之间，郭阳的父亲透过这女子的领口的确是看到了什么。
“老李，这位是？”
“嗨，新找的，以前那个婆娘让她滚了。”
郭阳的父亲听了话，扭头瞅了瞅站在一旁的李二，依旧是一副微笑的表情。
“快带着弟妹进去坐，外头怪热的。”
等三人进了大门，门口几人又围到郭阳父亲的身边来。
“这爷俩我看也是，挣了钱没办法咋地了，这都开始作起来了。”
“嘿，你别看他铺子小，这一年可不少整。”
“哎，老郭，你怎么把他们还喊过来了。”
“我也就是那天跑他店里买点啥，随口一提，谁知道这家伙非得来。来就来呗，反正也是有钱烧的。”
郭阳的父亲拎起手中的礼盒瞧了瞧，冷笑了一下，也不想再回去喝水，索性就继续站着吧。
……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已经开始直直地灼烤着大地。
大厅里的几个吊扇全功率运转着也吹不散下面热闹的气氛。
“大伙，大伙都静一静静一静，今天我们的主角来了，一会都不要吝啬自己的掌声啊！”
热闹的宴会场上，刚才站在门口打领带的金丝眼镜男匆匆忙忙跑进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一阵安静之后，郭阳的父亲扶着一拄着拐棍的老爷子缓缓出现在了宴会入口处。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厂的老领导，我们的老厂长，来掌声响起来。”
一阵热烈的掌声传到了后厨中。
李溦凑到厨房门口，拉开一条缝瞧了眼被人群簇拥着的老人。
“原来就是这老大爷过生日啊。”
高高的个子，看上去年轻的时候也非常强壮。黑色的毡帽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白色的胡茬从两颊开始遍布整个下颌。
虽然手中拄着拐杖，但是从这一小段路就可以看出他的身体依旧十分硬朗。
“我听我爸给我讲，这老爷爷小时候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当兵，抗战结束之后，又去打老美。搁部队的时候就是扛机枪的。拄拐好像也是因为腿那个时候落下的旧伤。”
郭阳放下手中的活，洗了洗手就往厨房外走。
“哥，我看忙的也快差不多了，外面也快开始了，我就先回去了。”
郭阳前脚刚出门，李溦的父亲后脚就跟了进来。
“天一，老张，开始上菜！”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