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花衬衫和女汉子
花衬衫滚落而下，时不时撞在山坡的树上、石头上亦或者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上，然后在七荤八素的晕眩中被割伤、摔伤和刺伤……直到他重重的拍在坚实的地面上，喉咙里的气体顶开肌肉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至少是马上就会死了。
花衬衫叫郭俊，是一个已经三十六岁的人，喜欢穿颜色丰富的衬衫。从前他不打算好好做人，无论是村里安排的工作还是厂里的工作，他总是游手好闲的混日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钱就招手要钱，要不来就偷，去抢。于是到处被开除，开始和街头的兄弟们拜码头、烧香火……没有目的，行尸走肉。父亲很早就在一场事故里去世了，然后他罕见的当起孝子，目的是挖空了他父亲的赔偿款，让拮据的家庭最后一点希望也一起消失在了网吧，ktv和赌桌上，而那可怜的老母亲站在门前总是在他回来时眼里闪出一丝喜悦，然后喜悦会被迅速涌现的愁意稀释，忧虑的咂摸着手询问他吃饭了吗？
回到家总是能吃上饭的。
妈，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我把你弄丢了。
郭俊回顾自己的一生，觉得除了混蛋以外再无别的评价了。
一只手翻开了他的身体，揪着他的花领子把他拖到一处平缓一点的土坡上，并把手摁在了他的脖子上，这让他很难受。但是这手指有力的接触让他感觉到了自己正在疯狂鼓动的脉搏，眼前血糊糊的一片看不明白，但是隐约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在快速解开自己的衣服，耳边渐渐有了声音。
“救我……”
“救救救。”那人急躁的很，只见他用匕首戳开了自己的外套，然后撕成一条条巴掌宽的布条，不顾他的痛苦狠狠拉扯着他的腹部……巨大的痛苦让他瞬间清醒过来，只见他眼中如倒霉之神的林凡正在狠狠拉紧布条一圈圈缠在他的腰上，他满脸都是灰绿色的污垢，头上还编织了一个草帽……像是一个活动的草人。
他的眼睛，很明亮。
这是一个活人的眼睛。
他的臂章，是暗灰色的红色，现在这暗灰色的红色给予了他前所未有的希望，是他记忆里最原始的可靠。
“幸好口子不大，不然你的肠子一定飞的到处都是。”林凡的语气很轻松但说的内容很恐怖，他包扎好腹部的伤口，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其他部分，用剩余的布料包扎了一下额头和肩膀的伤口止血，手法暴躁无情但有效，显然是军队医护的手法。
“你的肋骨骨折了，我能摸出来。”林凡镇定的说：“所以一会儿，侧翻着起身。”
郭俊手指遥指着山上，说不出话。
“知道，知道。”林凡打断他，然后猛地捂住他的嘴！
一抹红色正在远处的林间耸动，如丹顶鹤般转动着头部，然后又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有那么一瞬间郭俊以为自己要被捂死了，因为他的手很粗糙也很大，几乎完全盖住了他的脸，仅有的缝隙让他的呼吸很艰难。
大概过去了二十多秒，林凡手指竖在嘴唇中间然后慢慢撤回了自己的手。
“上面……还有人……”
“死光了，我看到了，没指望你能活下来。”林凡低声说：“我要去救别人，你能走回自己的营地吗？”
郭俊摇了摇头，那处营地现在什么状况他也不清楚，搞不好早就被这些凶残的鸵鸟们杀光了。
“我……老婆，在下面的小村子里……”郭俊真的很想哭。
这个老婆，是他在大灾之后认识的，当时大家都在逃难，他被突然而来的乱世气氛冲昏了头脑，自以为大时代来临而兴冲冲组合各路牛鬼蛇神，以为凭自己的流氓本事可以混出什么名堂，但是伏尸百万的景象一下子吓昏了他，这才想起村里的老母亲，可那里已经被行尸群夷为平地，他找到了一个同村人，互相帮扶着加入了拾荒者，后来就一起搭伙过日子，说不上什么爱情不爱情，借用某著名影视人物的话：这种mb麻花情也就纯属于随遇而安。
“那也得分时候。”林凡的回答毫不迟疑：“要么跟我一起走，要么就自己在这儿缓一缓，去找你们自己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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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听到的枪声冲散了他的睡意，然后是一团从墙上飞射而出的灰尘，那名血鸵鸟嘶吼着尖叫起来，白桐双持把持着那把92式手枪，咬着牙又一次扣动了扳机，这一枪打中了门外的沙地。她爆发着从未有过的英勇，并没有盲目射击，而是死死压制住恐惧仔细瞄准外面正在犹豫的丧尸鸵鸟的轮廓。
他想提醒白桐去射击血鸵鸟的胸口，但是自己全身的剧痛让他的气血翻涌的咳嗽起来。他伸出手去够前面的步枪，命令自己的手臂快点动起来，但他奋力拍过去的是一只“扭曲”的手掌，他的左手诡异的翻折，掌骨分成了两部分，小拇指和无名指像是粘贴在上去的————刚才的剧烈撞击让他的手掌手腕骨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他及时把步枪横到了胸口，他应该会被血鸵鸟的濒死一脚当场了结性命。
右手啊，快点动起来啊。
“打……心脏。”林一咬着牙，歇斯底里的把右手拍在了步枪上，然后狼狈不堪的拉过来，侧躺着身位把自己的动作调整成射击姿态，这个动作对于现在这个状态的林一来说实在太艰难了，他本能的想用手指拉动枪栓，但是两根血淋淋的手指不自主的发抖。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这只血鸵鸟似乎并不打算钻进来，而是不断发出高亢的啼鸣，这声音暴烈又急切……白桐忽然痛苦的捂住耳朵，而邓倩也捂着耳朵对着门外发出尖叫，如此，简直让林一陷入了声音交汇的狂潮，他也想捂住耳朵不过只是因为太过刺耳。
“彭——！”那张人脸鸟头突然撞碎了窗户，将原本用来遮光的布帘撕扯出来，白桐果断的开枪射击也只是击中了窗框上，但是她的枪向上一跳造成了卡壳，林一终于调整好了姿态，把枪托抵住肩膀托腮，瞄向了窗外可能出现的影子。
“噗通！”
林一头顶的天花板向下坍塌出一个大洞！灰霭和碎片一下子吞没了整间屋子，林一感觉零零碎碎的东西落在自己身上，那只血鸵鸟摔在地上来没得及起身，林一想去射击但是就看到它的头正在左摇右晃的，在淅淅沥沥掉落的瓦片，碎石中，它正在丢失目标……但是邓倩面对灰尘中出现的红色魔鬼，再一次不自主的大声尖叫起来。
在林一的想象中，应该是这只血鸵鸟感受到了队友的死亡，于是没有贸然进入屋内，而是打算跳到房顶上查“看”情况，但是正如前文所说的，这件民宅早就年久失修，因此没有支撑住它的重量。
“来啊！”林一企图用歇斯底里的大喊盖过她的声音：“来啊！打它的胸口！”
这一声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林一扯动身子想要坐起来，但是剧痛让他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匆忙举起来的95-1步枪没来得及对准，就看见闪现而出的那张鸟脸！它的喙上下分开，一对淡黄色的内喙就从其中弹射而出，林一猛地把步枪当冷兵器用，凶猛的砸开它扑来的头，那道尖锐的内齿狠狠刺在枪身上，然后又是一股巨力扯掉了他的步枪，内齿嵌进95-1步枪的上导轨枪栓的位置，倘若林一端着的是m16反而就没啥活命的机会了，只见它惊慌的跳起来想要摆脱口中的步枪，疯狂晃动自己的头部，从蓬松的胸前居然探出来两只小手，想要拔掉镶嵌在喙上的金属物体——两只瘦小的人类的手臂。
“退弹！拉套筒！”林一喊话的时候胸口剧痛，
只见白桐双手颤抖着拉开92式手枪的套筒，把卡在抛壳口的弹壳退出来，然后双手把持对准了正在疯狂挣扎的血鸵鸟，它红色的身体完全暴露出来，在白桐的连续射击中爆出一连串的血洞，它的啼叫也变得十分痛苦和悲哀。
“嘭！嘭！嘭！嘭！嘭…………”
白桐打光了弹匣内的全部子弹，一共十二发。
它倒下了，两条粗壮的大腿在前后伸展着痉挛。
林一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呆呆望着白桐，只穿着白色内衣的少女平举着一把还在冒烟的qsz92式半自动手枪挂机………此刻在天光的照射下她的皮肤晶莹雪白，微弱的肌肉在射击中颤抖，为啥总有人形容漂亮女孩的肌肤温润如玉呢？确实在林一的眼中像是无瑕的汉白玉石…凶残的丧尸异种和美丽的女战士……她也在震惊中看着倒下的血鸵鸟，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然后呆呆地望着林一同样震惊的脸。
她懂个屁的中轴线复锁射击法？饱和射击就完事了。
“牛。”林一咳出一口血。
“你怎么样？”她扑过来，跪坐在林一身边：“你的肩膀……你的……手。”
林一这才注意自己右肩膀被撕出了一到伤口，鲜血正在慢慢涌现出来———这来源于第一只血鸵鸟的一脚，锋利的抓钩穿进了他的皮肉，伤口不大但是却很深很深，怪不得他的左臂几乎用不上力气，林一看了一眼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白桐，不由得笑了一下。
“不如先穿上衣服吧。”
白桐低头一看，瞬间小脸一红，然后匆忙的抱住一团衣服盖住胸前的春光。
“你的澡算是白洗了……”林一挤出一个微笑：“我真是小看你了。”
“啧！”白桐瞪了他一眼，这句话一语双关，不晓得他是在评价白桐妹子的身材还是枪法……确实不小就是了。
“不疼是吧。”
“刚才不疼……现在疼的厉害。”林一端详起自己的左手，掌根断裂，手指骨折。那把从北按镇带走的95-1步枪现在还插在血鸵鸟的嘴上，看模样也是光荣报废了………难得林一刚学会了用枪，之后再想找一把就难了。
“给你闺蜜穿衣服啊……”林一缓缓说：“她还光着呢……”
“那就别看了啊。”白桐这句话居然带着一点醋味………想必她也知道差距了，邓倩姑娘的身材确实是她这个风格的妹子望尘莫及的………只能说不是一个赛道的，她给自己戴上了一件外套然后匆忙的查看邓倩的状况，随着两只血鸵鸟的死亡，她的理智似乎恢复了一些。
“谢谢……”她居然说话了，只不过两只眼睛还在盯着林一。
林一也奇怪的看着她，因为作为一个极少感觉到恐惧的人，他从这个女人身上确实能感受到恐惧，当然程度是很低的，新鲜感占据了大部分感觉。白桐愣了一下，看了看邓倩的，又看了看林一的眼睛………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没完了是吧。”
她瞪了林一一眼，表情过于可爱了一点。
“得，那我先爬出去给二位警戒呗？”说这话是因为林一小腿的剧痛暂时还站不起来，他作势就要爬出去………
“你就待那吧。”白桐担心林一胸肩的伤口，于是尽快给邓倩披上衣服，就凑过来去翻找医疗包……显然她不太懂照顾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才能包扎胸肩这个角度的这个伤口，只能先拆出一包纱布盖在上面压迫止血。
林一右手摁住了她柔弱无骨的手掌：“压迫…止血，然后消毒，用碘酊消毒,就是那个深棕色的瓶子……”
“很疼吧………”白桐低下头抽回了手，一副要哭的样子，眼前花容失色的模样惹人心疼。
“你先给自己包扎一下吧……你的手指。”
白桐方才捂嘴的时候也被咬伤了，她看着手指上的齿痕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感染吧？”
“谁知道呢……”林一疲惫的低下头说，巨大的困意又在席卷而来，这是失血过多的前兆，只能按紧一点自己胸口的纱布苦笑道：“真要变……天注定的……我早该死在江里的，你把我拖出来，从江里拖出来……兴许就是为了今天救你，任务完成，该死就得死……”
“然后李文……你记得把……”
“啊？”白桐没听明白。
连林一自己都抬起头，和白桐姑娘四目相对，不敢置信自己刚说出的话。
“你女朋友啊？”
“我没有啊………”林一瞪大了眼睛，自己下意识说的名字，居然是那个……女军医？
“真的假的？”
“真的呀！”
他真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只见白桐默默坐在他身边然后低下头小声说：“那我刚好也没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