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鸵鸟
顶开门的是一只喙。
然后喙的主人慢慢探进了房内，伸长了的脖子把自己的面相完全暴露在了两个人的视野之中。
林一感觉头皮发麻，因为真要形容面前这个玩意儿真的需要整理一下思绪，并且开发自己的遣词造句能力……这是个什么？
我们都知道人类的颅骨形状和鸟类是不太一样的，假如…只是假如，你打算拿起了一坨人类头骨形状的橡皮泥，并开动脑筋尝试捏出喙的形状，然后尽可能的扩大眼眶的空间，最后把这坨橡皮泥尽可能拉的细长，来模仿啄木鸟脑后的翎毛……然后你成功了，并开始尝试把这坨东西安在一只红色羽毛的鸵鸟的身上……
林一面前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么一个玩意了。
它的脸部几乎还是一张人脸，但是下颌变形并向前延伸，皮肤也逐渐硬质化形成粗短的鸟喙，它的眼眶部分像是蒙了一张白色的脸皮，没有眼球只有皮肤向下的凹陷形成的“环形山”，因此更像是脸上挂着两张鼓。
“咯……咯咯。”
它低声鸣叫着，“眼睛“上的鼓皮也在上下抖动着，腮下开始蔓延生长的红色长羽微微颤动着。
没有视觉？
它们是依靠声音来定位的？
林一脑子里闪过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他看了一眼身下的邓倩，竟然有了一种立刻杀死她的冲动……这很容易，她洁白的脖子正在微微颤抖着，胸锁乳突肌包围着的气管在挣扎着呼吸……一声不大的呜咽可能就会让这个东西闯进来……但也只需要很短的时间，林一的左手可以捏住这根气管……然后用力掐紧……这会很快的……
这样，也许可以让自己和白桐逃过一劫。
她只是个疯子……一个马上就会害死所有人的疯子……
那你是疯子吗？你是一个可以毫不犹豫扳动那条岔道的人吗？
林一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的声音，这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了……时间的流失在这一刻被无限减缓，林一听出来了这是他自己的声音，一个淡漠的、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在他背后说：“掐死她，这应该很容易。”
“一定要这样吗？”
时间似乎真的暂停，没有任何声音，除了他和“他”，没有任何活动的事物。
“不然你会死，你旁边的姑娘会死。”那个“林一”从背后走进了他的视线，那是穿着一件黑色夹克的他自己。
他看上去饱经风霜，一把95-1步枪横抱在胸前，还缠上了防滑的布条，腰间系着武装带，倒插着两副弹匣，身后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只见“他”悠闲地走到了那只大鸵鸟的旁边蹲下，似乎很有兴趣近距离观赏这么一件让人理智狂掉的东西，他表情淡漠的瞟了林一眼：“你看它的眼睛，这其实是它的耳朵……骨结构上附着的肉膜通过空气振动可以让它听到很远处的声音……它很喜欢把人敲昏，它的喙分成了内外两层，外层粗钝而里面可以突然探出一对锋利的内齿……快动手吧，不然五秒钟后，这个女人的声音会让这只血鸵鸟惊觉，然后用剃刀般的喙杀光你们所有人。”
“你是幻觉……”
“我不是。”
“是你一直在提醒我……”
“不是。”
林一双唇发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轰炸，面前的“自己”实在是太真实了，所发生的一切都太真实了：“我不会这么做……”
“那你们就死定了，林凡会在两个小时后回到这里……然后看到你们坑坑洼洼的尸体碎片痛哭流涕，失去信念的他不久以后也会死在丧尸口中。”
“你到底是什么？”
“鹿行者们借白桐之口也问过你：你们是什么东西？”‘林一’脸上挂着一抹欠揍的微笑：“你现在能回答吗？”
“奴雾菌……到底是什么？”林一缓缓问道：“你……是奴雾菌？还是生态本身？”
“林一”脸上出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失望，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的起身：“我们能交谈的机会真的只有一次……真的，杀了这个女人吧，这真的很重要……杀了她，保持安静，然后带着你心爱的白桐姑娘远走高飞……”
“我不……我那个死老哥说把这两个平民的安全交给我，那我也有我的责任要尽了。”林一感觉到了时间似乎在冲破阻碍重新流动：“你放心，我会狂吃阿立哌唑来消灭你！”
（阿立哌唑：一种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
“林一”轻轻叹了口气，两人四目相对凝望着，同自己对视是很怪异的，然后他摇了摇头，抱着那把步枪慢慢走到林一的身后，他的声音最后一次传进他的脑袋里，语气尽是无奈和失望：“那……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注意！射击它的心脏，它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有！”
林一左手加力捏住邓倩的下颌，顾不上血肉撕裂猛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后身体暴跳起来，滚在地上的同时捡起了掉落的95步枪，一个翻身坐定抬手就对着近距离的血鸵鸟就扣动了扳机！在它圆滚滚的身体刚进入林一视野的一刹那，轰鸣的枪管里就迸射出一连串子弹！
哗啦啦的弹壳飞扬，血鸵鸟几乎没有反应就被打退出门！
痛苦的叫声伴随着“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的啼叫……林一没有任何犹豫的上前补枪，对着它的身体就连续射击！
在林一看清他的全貌时，就看到一道疾速飞来的残影就避无可避的抽向他的胸口，他下意识的把步枪横在面前，这巨力和尖锐的撕裂感让他整个人狠狠倒飞出去！整个人摔飞在后面的床角上……然后落在地面上。
自从他体重超过五十斤后，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还能体验到这种飞行的感觉……
那是“鸵鸟”濒死时的一脚蹬在了林一的胸口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站在白桐的视角上，那只人脸鸵鸟探进头之后，几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林一猛的扯出自己的手，然后滚在地上开枪射击，他靠近门框的时候也被突然一个什么东西击飞，整个人似乎失去体重般轻易倒飞了出去。
“咳……”林一吐出了一口鲜血，实实在在的一口血，胸口闷闷的。他几乎吸入不了一点空气，他脸贴着地面想抬头去看看门外的血鸵鸟是不是死了，但是他似乎做不到……只能奋力抬起像是铅做的眼皮。意识在巨大的混沌睡意面前溃散，他身边的95步枪躺在他身边…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下……没有一点听指挥的意思。
血液钻进了他与地面的缝隙……他能感觉冰冷的地面变成了温热的床，似乎正催着他快点睡过去，在那个世界没有痛苦，没有抉择，意识，正在远离，在门外的鸵鸟已然是一具尸体了，能看见它的腿正在无力的痉挛着抽搐，另一张人脸鸵鸟正在好奇的凑过来，很奇怪自己的同伴发生了什么………这是另外一只跑过来的血鸵鸟……
“还是，搞砸了……”
——————
老何向着营地跑去，几个人在撕心裂肺的喊叫，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觉得这样可以跑的更快一点，花衬衫跃过了老何的身位，双臂摆动的像是装了马达。
“丧尸！丧尸！”他在大喊，林子里扰动的影子就在跟随他们！
跑在最前面的是针织帽。他足够年轻又足够胆小，在听到那声凄厉的啼鸣后就撒丫子狂奔，然后惹得全队一起狂奔，老何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落到了最后，然后看到了林子里一闪而过的红色影子。
“救我啊！救我！”老何崩溃的大哭，当然这也没耽误他继续奔跑。
“嘭！”
针织帽的身体像是被一辆摩托车撞在了山壁上，整个人没有惨叫就无力的垂在地面上，这辆“红色摩托”也没能减速跟着一起撞了上去，但是由于针织帽这个人肉缓冲器足够好用，它没有停顿的开始疯狂摇晃细长的头部撕扯……这也让几个人一下子摔在地上，看清了它的模样。
一只……人脸鸵鸟。
它昂起头超过了三米，体高也超过了一米七八，因此在视野中像是一团飞舞的红色色团，两条粗壮的腿几乎占据了身高的三分之二，肌肉分明像是雕塑般精致，并且正微微冒着蒸汽,脖子细长但能看到羽毛间的包裹身体白色骨骼结构，像是人类胸腔肋骨变种出的龙骨胸突………红色羽毛几乎占据了身体的主要部分，它没有翅膀，而是像一只霸王龙一样在胸前伸出两只细小并保持弯曲的手臂……人类的手臂。
它的喙保持张开，里面疯狂快速抽动着什么——像是蜂鸟饮水般吸食针织帽的尸体，每一次吸食都会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洞，就像是缝纫机一样在身上打孔，衣物等东西在它的喙面前脆弱的像是一张米蜡纸……几个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下子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它似乎找到了脖子，于是竟蹲伏下来开始“饮血”。
老何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然后对着几个人尽可能准确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闭嘴！”
花衬衫的裤子已经湿了一片，因为他离血鸵鸟只有五六米远，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能直接闻到刺鼻的血腥味，于是他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惨状，他在颤抖，止不住的颤抖，脚尖抖得像是风中的麻杆。
“不要说话，千万不要说话。”花衬衫身体僵硬的往后看去，只见老何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这是他用一块百达翡丽跟小红帽交易来的手枪，出于外行人的习惯，这把枪已经上好了膛，只见他颤抖的手慢慢指向了那只血鸵鸟……
“别……别做傻事。”花衬衫心里说，所以他只能使劲做出哭丧的表情摇头，让老何别这么干,枪口抖得像是通了电，时不时居然还瞄到了花衬衫的头上，让他又惊又跳。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几个人快速交换着眼神，花衬衫眼里在说：“别开枪……”
一鸟四人就这么架住了………老何心里想的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实在不行就开枪毙了这东西，相比较它的脖子，那颗脑袋似乎很容易瞄准，尤其是那两只巨大的眼眶……客观的说，它的身上的羽毛不全是红色的，靠近尾部的部分开始逐渐发白，然后探摊出几根细长宽大的尾羽……随着它的进食，能看到这些发白的羽毛正在慢慢变红。
就像是被血液一点点浸染。
“啊………”
背后传来的动静一下子让血鸵鸟愣了一下，花衬衫一下子感觉热泪盈盈，心里满是这辈子听过的、说过的、记得的脏话，他回头的正想全力“开喷”的时候，就看见远处正蹒跚走来的……一只丧尸。
这个人他见过，是小巴那支队伍的成员，此刻他胸前的衣服破开了几个血洞，染红了下半身，瞳孔微微张开依然是灰白色的瞳孔了……这样子透露出了几个信息：第一，小巴的小队也遇袭了，搞不好那声爆炸就是他们干出来的，面前这个丧尸的伤口，也很像是血鸵鸟啄出来的，不过伤口更小更整齐…
第二，抓回那两个女人的计划真是史前最臭的决定，本来以为这里的山林会很安全，但是这里冒出来的东西却更加恐怖，他早就听闻了战场上涌现的千奇百怪的特异种，有一种全身白色的丧尸，只要它一吼叫所有人都会失了智的停下动作，排队受死。
老何缓缓把枪口对上了那只逼来的丧尸，颤抖的压紧了扳机，但始终没有触发……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暴露……但是这位丧尸老哥第一个会袭击的目标就会是自己，此刻它正不偏不倚的走向自己，嘴里嘟囔着发出模糊不清的气喘声。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血鸵鸟头上的鼓膜正在有力的震动着，下颌的红色长羽炸开不断随着它的声音颤抖，它面对的方向似乎正是不断发出声响的丧尸，花衬衫觉得自己完蛋了，因为丧尸的位置正在他与血鸵鸟的反向延长线上……
“咯咯咯————！”
这一声尖厉的啼鸣释放出来，花衬衫感觉这声音经过自己大脑时轰鸣了一下，眼泪不自主的流出来而张开嘴歇斯底里的尖叫，面前的血鸵鸟像是突然被施加了速度，一条快的像是残影的腿猛地蹬飞花衬衫，他的身体像是被一条抓钩狠狠扬了起来，轻盈的舞向半空坠进路边的悬林，在空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腹部被钩破的伤口……老何向着血鸵鸟只开了一枪，随后被稳稳踩中了胸口，身体一摊就失了动静，那只丧尸的头部被血鸵鸟径直啄破了脑袋，视野中最后的画面，那只血鸵鸟正在丧心病狂的啄击那只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