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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事情绝不是这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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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些了吗?”

    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脸上。汪海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崔岚岑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问她。

    “为什么要知道名字呢?知道我这个人不就行了?”

    “这么说,你也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了?”

    “是的。”

    两对眼睛对视着。

    “不知道名字,你会把我忘记的。”

    他又说。

    “不会的。能不能记住一个人,并不在于知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在于什么呢”

    “我不告诉你。”

    她脸红了。

    “谢谢你救了我!”

    “别谢我。应该谢谢你自己。”

    “为什么要谢谢我自己?”

    “首先呢?你早也不来,晚也不来。一定要在冬天来。其次呢?你这也不跳,那也不跳。一定要往雪厚的地方跳。你说,是不是应该谢谢你自己呀?”

    他笑了。她也笑了。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你已经来了。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等伤好了再走。”

    “如果我不想走了呢?”

    “我才不信呢!一看你就是大城市里来的人。你还能在我们这个小山沟里住一辈子?”

    “城里的人未必生活得很快活,山里的人未必生活得不快活。其实,只要能够生活得很快活,住在哪里都一样。”

    “那你说一说,什么叫快活?什么叫不快活呢?”

    她问他。

    “人生最大的快活就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你现在快活吗?”

    她又问。

    “你说呢?”

    他反过来问她。两人沉默了。两对眼睛对视着。

    “我知道。你不会在这里呆多久。你早晚都会走的。”

    她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她接着说:

    “但是不管你走到哪里,不管我们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从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永远记住了你。”

    “可是你并不了解我呀?”

    “什么叫了解?什么叫不了解?其实,最了解的人往往最不了解。最不了解的人往往又最了解。”

    “这么说你最了解我了?”

    “嗯。”

    “你了解我什么呢?”

    “我可以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

    “感觉到你高不高兴,感觉到你快不快活,感觉到你伤不伤心,感觉到你痛不痛苦。”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感觉?我都让你感觉的没有感觉了。”

    “去你的。讨厌鬼!”

    天亮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在病房里。汪海洋在病床上睡着了。崔岚岑爬在他的床边睡着了。她好像在做着一个幸福的梦,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但她并不知道,从她走进汪海洋的病房起,祝祥福的眼睛就一直在门外注视着她。这双眼睛时而喷射出嫉妒的怒火,时而闪现出恶毒的微笑。而那个让她伤心欲绝甚至抱恨终生的时刻也已经离她不远了。

    季秀香凝视着窗外。这些天她的心情一直不太好。这是大学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寒假。她这次放假回家,除了陪妈妈过春节外,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办。这两件事情都关系到她的一生。第一件事情就大学毕业后的工作安排问题。她的目标是市委办公厅。她知道,市委办公厅是脚下这个城市的权力动作的中枢神经。那些在街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城里人和远在城外起早贪黑忙个不停的乡下人,在她眼中都是无足轻重的碌碌众生,充其量只能是这根中枢神经放射出去的无数根神经末梢。他们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喜怒哀乐等无一不是由这根中枢神经策划和导演出来的。她必须进入这根中枢神经,必须成为这根中枢神经里面的一个活跃细胞。这是她的人生追求与渴望。作为前任市委书记最疼爱的小女儿,她从小就喜欢跟着父亲出入官场。她喜欢官场的阔绰与气派,喜欢权力拥有者无处不在的尊重与崇拜,喜欢藏在权力动作过程背后的晦暗与诡秘。然而,让她至今难以忘怀的是:曾经身为这个城市党政一把手的父亲还没有来得及为年纪尚小的女儿铺就锦绣前程,就在一场莫名其妙的革命运动中惨死狱中。虽然这场革命运动结束后,市委为死去的父亲恢复名誉并落实了有关政策,但如今只剩下孤儿寡母,父亲在世时的那种第一家庭的风光早已不再。她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就必须仰仗他人的帮助。幸好,父亲当年的秘书刘叔叔在父亲被打倒后却官运享通,一路高升,现在已经当上了市委组织部的部长。所以,她的工作安排是绝对能够如愿以偿的。

    其实,让她感到难办的并不是第一件事情,而是第二件事情。作为一个女人,她已经到了必须马上结婚的年龄。按照她的个人计划,毕业半年内必须结婚,结婚一年后必须生育。只有当她把社会赋予一个女人的所有义务都尽快完成之后,她才能腾出时间和精力去追求事业上的发展。否则,她在未来的工作中将会饱受家庭的拖累。尽管她把结婚问题看得如此紧迫,可是却不想为此降低择偶的标准。由于无与论比的美貌,她从少女时代开始就不乏追求者。但是至今为止她仍然没有发现一个意中人。她认为有资格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的男人必须具备四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就是门当户对。她出身于这个城市的第一家庭。她必须找一个和这个家庭差不多的家庭嫁出去。她绝对不能下嫁给那些普普通通的百姓家庭。因为她认为,这样做不仅对不起自己,而且对不起死去的父亲。第二个条件就是文化水平不能比自己低。自己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有幸成为这一届大学生的女性本来就少得可怜。所以她不仅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而且是同龄女性中的佼佼者。试想,她连和自己一起考上大学的男生都颇有几分瞧不起,更何况那些连大学都考不上的男人。第三个条件就是长相和身材必须配得上自己。这绝不是因为她好色。季秀香是一个克制力极强的女人。她很少会对异性产生冲动。这一方面或许是她的事业心压抑了作为一个女人的生理需要,另一方面或许是她想以此证明自己与一般女人的不同。她之所以必须找一个长相和身材配得上自己的男人,是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拥有令所有女人感到羡慕甚至可能产生性幻想的最佳配偶的强者。第四个条件就是这个男人必须很容易被自己控制。季秀香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背叛自己。这并非由于她对夫妻之间的不忠行为感到可耻,而是由于她怕影响家庭的稳定。因为她要想在事业上取得成功,就必须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做后盾。所以,这个男人必须是一个作风正派老实本份责任感极强的男人。这个寒假,市委组织部的刘部长根据她的要求,从本市所有党政军高干子弟中调集了近百份档案供她挑选。最后,她终于选中了汪海洋。在得知她选中汪海洋之后,刘部长就利用参加市委扩大会议的机会与汪司令拉家常。当他听说汪海洋还没有女朋友的情况时,就立刻向汪司令推荐了季秀香。一开始,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在刘部长和汪司令的安排下,她和汪海洋见了面,两个人谈得也比较融洽。可是没想到汪海洋和她见过面后却再也不和她联系了。虽然她几次打电话想再约个时间谈谈,但汪海洋总是推辞说没时间。真不知道这个汪海洋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过凭着女人的敏感,季秀香在第一次约会时就已经感觉到,汪海洋并不是非常喜欢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不喜欢自己?她也说不清楚。不过第一次约会却证实了她原有的判断。汪海洋就是自己所需要的那种男人。所以,季秀香目前最担心发生的情况,就是自己被汪海洋所拒绝。

    想到这儿,季秀香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男人如此冷落。她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她绝不是一个心甘情愿听任他人摆布的人。她天生具有好斗的性格。越是别人认为做不到的事情,她越是想去尝试,而且在失败面前反而会愈挫愈勇。汪海洋不是还没有公开拒绝自己吗?这说明至少他还在犹豫之中,还没有最后拿定主意。这就是她的机会。只要抓住了这个机会她就可以反败为胜。季秀香在第一次约会时就已经了解到:汪海洋在家中和大姐的感情最好。因为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照料他的责任几乎都是大姐承担。所以汪海洋从小就很听大姐的话,对大姐非常信任。这个消息使季秀香感到如获至宝。因为季秀香的一个朋友恰好和汪大姐是朋友。所以季秀香就在这个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汪大姐,并且很快和汪大姐成了好朋友。女人一旦成了好朋友就会无话不谈,季秀香把自己和汪海洋约会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汪大姐。汪大姐当然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成为弟弟的未婚妻,更何况她也像汪司令一样认为季秀香无论在哪方面都绝对配得上汪海洋,所以她答应不管汪海洋有什么想法一定要想尽办法成全季秀香。可是,几天前汪大姐打来电话告诉她:汪海洋因为交朋友的事情与汪司令吵翻了,而且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这个消息使季秀香受到了严重打击。因为她马上意识到:汪海洋和汪司令吵翻的原因只能有一个,这就是他不赞成和自己建立恋爱关系。因为汪司令和汪大姐一样,都是赞成汪海洋和自己建立恋爱关系的。这说明汪海洋已经拿定主意,不再犹豫了。她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有机会或是没有机会,可以使人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状态。当你感到有机会的时候,你会产生奋力一搏的信心和勇气。当你感到没有机会的时候,你会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茫然和不知所措。汪海洋是季秀香唯一看上的男人。她本来认为,凭着自己的姿色和各种有利条件汪海洋也一定会看上自己。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结局。她对出现这样一种结局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她现在应该怎么办?难道放弃汪海洋再去考虑别人吗?可是有汪海洋的条件在这里比着,她相信自己再也不会看上任何人了。即使勉强看上了别的人,心里也不会觉得非常如意。一向行事果断的季秀香,此时此刻真是感到左右为难。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季秀香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了汪大姐焦急的声音:

    “秀香,海洋出事了!”

    “真的吗?”

    季秀香一听,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有人从华胥县打来电话。说海洋在伏羲山摔伤了,伤得很重!”

    “他人在哪里?”

    “在华胥县靠山镇医院。”

    “这个消息伯父伯母知道吗?”

    “不知道。打电话的人说,海洋不让告诉爸爸妈妈,只让告诉我。秀香,你说怎么办哪?我可急死了!”

    “这件事你谁也不要讲。我马上找辆车。咱们一块儿去接他!”

    说罢,季秀香挂断电话,重新拔了一个号码。

    “刘叔叔!”

    “香香,找我有事吗?”

    话筒里传来了市委组织部刘部长的声音。

    “我需要一辆车。最好是一辆救护车。”

    “怎么?出什么事了?”

    “你别问了。回头再告诉你。对了。你在市中心医院高干病房给我准备一个床位。这些事一定要快!”

    “看把你急的!刘叔叔什么时候耽误过你的事情?”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白色的救护车拉着警笛风驰电掣的驶出了华胥市,向该市所属的华胥县方向驶去。车上除了司机和医护人员,还坐着季秀香和汪大姐。季秀香之所以决定亲自去接汪海洋,是想再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因为她认为,不管汪海洋和汪司令吵架说了什么,只要汪海洋没有亲口对自己表示拒绝,她就应该主动创造接近汪海洋的机会。因为她了解男人的弱点。无论什么样的男人,最终都逃不过女人的柔情。和一个男人接触的机会越多,用柔情去征服他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汪海洋现在受伤了。他现在需要关怀和帮助。这正是施展女人柔情魅力的天赐良机。所以她绝对不能放弃。

    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和灰蒙蒙的天空连在一起的光秃秃的田野。尽管春天已经来临,但它仍然沉睡在冬眠之中。除了几根在黄土地上随风摇曵的枯叶残枝,几乎看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迹。季秀香凝视着窗外的景象,突然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

    她转身问汪大姐。

    “华胥县公安局的一名干警。他叫祝祥福。”

    “他怎么认识汪海洋的?”

    “他说汪海洋受伤后被一个女孩子救了出来,是他开车把他们送到医院的。现在这个女孩子正在医院里照顾他。”

    “女孩子?”

    出于女人的本能,季秀香对这三个字感到非常敏感。她隐约感到这里面可能有什么问题。

    “别瞎想了。祝祥福说那个女孩子是他的女朋友。他还问汪海洋是不是结婚了。如果没有结婚,有没有女朋友?”

    “他问这些干什么?”

    季秀香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说汪海洋如果有女朋友,最好让女朋友来一趟。”

    “为什么?”

    “这还不明白?表示关心呀!你一去,海洋肯定会特别高兴!”

    “不。事情绝不是这样简单!”

    季秀香使劲的摇了摇头。此刻,她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赶到医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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