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妙梦的梦想
第二天,杭谙马不停蹄溜进城里。
她第一站没有选择去街市,而是潜到夏府附近。
站在路对角的阴暗处,杭谙往夏府望去,两张长长的封条交错贴在大门上形成一个“x”,门上多出了许多脚印灰尘和器物刮痕,高悬在屋檐下的牌匾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一些腐烂一半的菜叶子,石块和不知名物体黑呼呼黏在门口的石阶上。
明明才过一个月,却恍若隔世。
突然,从旁边鬼头鬼脑探过来一个比杭谙矮半头,相貌猥獕的男子,他手里拿个竹篮子对杭谙说:“嘿,这位姑娘,你也是来报仇的?这夏家真不是东西啊,居然还想谋反,你说是不是。我这还有点烂菜根分给你。”
杭谙摆摆手,扶着帷帽转身离开了。
男子还在后面喊着:“姑娘别走啊,一起扔”
杭谙扭头去了东市,东市虽不如西市繁华,但是胜在东西齐全,无需多久她就买齐了东西。
转眼到了日中,杭谙恰巧驻足在了悦来客栈门口,就是上次三小姐宴请自己的那家酒楼。同样是悦来客栈,怎么城西的就如此破烂,二者简直天壤地别!
杭谙抚了一下袖口里的荷包,里面装着自己下馆子的底气,这硬鼓鼓的手感让她抬腿迈进了店里。
“哟,这位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守在门口的小二看到杭谙立马招呼起来,笑容可掬的帅气模样不比现代一些门面爱豆差,在大酒楼当小二也是挺卷的。
“打尖。”杭谙沉着嗓发声。虽然上次来已有月余,纵使自己化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妆但还是怕他认出自己。
“好嘞,您这边请。”
小二要把杭谙往大堂引,但是杭谙怎么能坐大堂呢,岂不是分分钟被人发现了。
“没有雅间吗?”杭谙把手伸进大袖里在荷包里掏掏掏,掏出来一枚银锭子放进小二手里。
“这”小二先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质疑杭谙的实力还是觉得她一个人用不上雅间。
等杭谙把银锭子塞他手里以后,小二笑容更盛,急忙接着道:“当然有,当然有。”
小二把杭谙带上二楼,这一层都是雅间,一侧朝街,一侧朝巷。
门框上挂着雅间名字,最大一间便是清雅轩,三小姐的专属包厢。
清雅轩的门并没有关紧,露出一小条门缝。
杭谙路过门口时,顺着门缝瞄过去,里面赫然坐着相府三小姐和另一个背对着她坐的姑娘,两人坐在大开的窗边的桌旁闲聊。
相府三小姐素来爱穿雪青色兰花绣的衣裙,几乎垄断了都城所有市场,很好认。
说来很巧,小二正好把杭谙带进了清雅轩旁边的雅间,杭谙就坐,随口点了几个菜后,小二便下去了。
杭谙把窗子打开了条缝,静静坐着,隔壁的对话微微传了过来。
“皇后娘娘过几日要在宫中举办赏菊会,请帖你收到了吗?”是陌生的嗓音有些脆生生的,大抵是那个背朝门坐着的姑娘说的。
“当然收到了,我猜赏菊会是借口,目的是再给东宫选个太子妃吧。”是三小姐的声音。
“夏涵一死,太子妃之位又落空了,我瞧皇后娘娘八成会相中你。”那姑娘揶揄着三小姐。
“谢过,当太子妃我这客栈还开不开了?我还是做这掌柜舒坦。我筹划着来年在月沙城再盖一家客栈呢。”三小姐张口就是回绝。
听到这,杭谙有些吃惊,原来这酒楼是三小姐开的!
那姑娘忙劝阻道:“你怎去那边陲地开客栈,太过危险。”
“那可是修真门派的进陵国的入口,机运大着呢。”三小姐微顿一下,“唉,我还以为夏涵能跑到月沙城外呢,就没人能抓到她了。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大逆不道?”
“那你就别胡言了,不是在皖河捞到她的尸体了?人都不成样子了。”姑娘语气严肃。
三小姐语气中带着些不解:“那怎么认出她是夏涵的?”
“谁知道呢,说是手里有太子殿下送的信物。”
“”
这时小二端着托盘进来,里面盛着杭谙点的菜。小二把蒸鱼,煨鸡,赛蟹葵和桂花糕一一摆上桌后行礼离开。
杭谙夹了一筷子煨鸡细品,鸡肉质地鲜嫩,经过长时间的炖煮,肉质变得非常软烂,入口即化。煨鸡中夹杂着一些香料的辛香,类似于十三香的味道。在炖煮过程中,鸡肉中的脂肪和香料充分融合。难怪三小姐这个酒楼火,厨师做菜也是一绝。
杭谙挨个菜吃了个遍,撑得肚子溜圆才撂筷,打了个嗝提着东西下楼结账。
午后的街市人又多了起来,往来行人结伴三三两两,街边小贩叫卖悠扬激昂。离悦来客栈不远处有一块地围着几层人。按理说这个时候,杭谙是不应该去凑热闹的,但是那一没表演声,二没吵闹声,围着这么多人作甚。
于是,她擦着人群夹缝挤了过去。
一个男子带着一个小女孩跪在一张破旧草席上,男子的衣襟像是很久没有洗过,一层焦黄的污垢和油脂凝固在短衫上,衣边已经多处破裂,却没有缝补的痕迹。他面容蜡黄憔悴,双眼毫无生气,在给周围的人磕头。
跟他相比,旁边小女孩衣着倒是干净的多,安安静静低头在一边拿树枝在沙土上划拉。
他们身前的牌子写着:卖女葬妻
男子边磕头边说:“小人妻子病重,花光家中积蓄依旧撒手人寰。无奈卖女葬妻,请各位大人行行好,有相中小女的就带走吧。”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揣着手打量了小女孩一番,开口问:“这丫头价多少?”
“这位大爷,只要二十两银子。”男人看到有人问价立马答道。
“太贵了,太贵了。这丫头根本不值二十两。”中年人摇摇头,摆摆手欲走。
“怎么不值!这位大爷您看看她的牙口”男人连忙爬起来辩驳道。
杭谙蹭到小女孩身边,蹲下身悄悄问她:“小孩,你娘真不在了吗?”
小女孩停下手中的树枝,抬头看了眼杭谙小声说道:“嗯。”
杭谙又扫了眼小女孩在划拉的沙土字。
这时又突然挤进来一个妖娆的中年女子,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散出发齁的蜜香,她扇子挑起小女孩的下巴仔细瞅瞅,娇声道:“十两银子,我就要了。”
“我出二十两!”杭谙高声手指比了一个二字对着男人。
男人听到杭谙这话立马双眼放光,佝着腰对中年女子:“哎哟,二位姑娘别争。是这位姑娘先来的,您就让让她吧。”
“真有人傻钱多的。”听到这话意识到自己被截胡的中年女子不快地嘲讽道,翻了个白眼猛摇扇子离开了。
围观群众一看小女孩被卖出去了,没有热闹可看便唏嘘的自觉散去。
杭谙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陈二,手上的荷包瞬间瘪了一大块,就剩下银票能支撑住一层荷包皮。
陈二拿到银子,呲着焦黄的牙齿谄媚地笑道:“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又扭头揪起跪在一边的小女孩训斥:“不长眼皮子的东西,还不赶紧起来。在小姐家认真干活,听到没有。”
杭谙拦住了他。
“慢着!签一份卖身契。从此她和你再无瓜葛。”
悦来客栈楼上,清雅轩内。
三小姐和那个姑娘围观了全过程。
“行了,你也不用丢银子下楼了。”看杭谙把小女孩带走后,那个姑娘欲关上窗却被三小姐一把拦着。
“花花,你瞧那个人好像夏涵啊。”三小姐指着杭谙的背影,语气中带着惊奇。
“别做梦了。”那个姑娘冷眼俯身瞥视了一眼杭谙,“还有,别叫我花花!”
在城里逛了一天的杭谙,雇了辆马车送自己和小女孩回去。
杭谙侧眼观察小女孩的状态,却发现她安安静静坐在座板上,双手默默搓着衣角。
杭谙开口打破僵局:“你叫什么?”
小女孩抬起头瞅了一眼杭谙又低下头回答:“我之前叫陈果子。请请小姐赐名。”
杭谙点点头,“不用叫我小姐。果子你爹是不是个赌徒,卖你是为了赌金?”
小女孩猛地抬起头,眼神充满惊讶:“你怎么知道?”
“看他那个状态也不像能花光家产给妻子治病的。”杭谙翻翻眼撇起嘴。
果子眼神又黯然了。
马车颠颠簸簸到了城南郊的书竹学堂。
正好赶上学堂下学,宋书竹送学童们出来。
“女师明日见。”五个小女孩蹦蹦跳跳手拉手回家了。
宋书竹在门口笑着摇摇手,正巧看到杭谙拉着果子往这边走。
“你这”宋书竹看看杭谙又看看果子,有点不明所以。
“给你送个寄宿制小学童。我记得你有个屋还是空的吧,让她住那吧”杭谙笑嘻嘻松开果子的手,把她推向宋书竹。
果子回头望向杭谙,一时间惊喜交集。
“有是有,进来吧。”宋书竹带着果子和杭谙走进院里。
安顿好果子后,宋书竹拉杭谙进自己卧房,杭谙比比划划把前因后果给她讲了一遍。
“你你不会是想把她的名字改成妙梦吧。”宋书竹眯眼盯着杭谙,警告她什么替身文学可不道德。
烛影把杭谙的侧颜映在墙上。
提到妙梦,杭谙一滞,意识到自己好久都没叫出过这个名字了。
“哪能啊,我只是看她低头写字的样子想到了妙梦一直想读书来着。至于她的名字么,你让她自己取吧,我们都没有资格决定她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