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哥哥
c国。
加长版的豪车内，周融轻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看着香槟酒荡起的泡沫语气惬意道：“我记得小时候严叔叔教我背过一篇课文，里面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周融看向严舒兮的眼睛，声音突然变得锐利：“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严舒兮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周启不悦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哦？直说吗？”周融放下了酒杯，微微笑着说，“今天爸爸让我来接你们，我故意迟到了两个小时还骗他说是你们晚点了。”
“你！”周启指着周融生气道，“简直没有教养！”
严舒兮忙拉住周启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周融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大笑着，身体微微后仰，甚至还捂住了肚子：“哈哈哈哈哈，周叔叔，不是你让我直说的吗，怎么我直说了你还生气了呢？”
“融融，你别介意，我们……”
“别那么叫我，”周融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表情也几乎变得有些阴狠，“你不配。”
“你！”周启再次指向周融，严舒兮又拉住他小声道：“阿启，注意身体，你忘记言言的嘱咐了吗？”
周启这才低下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周融听到他们说起周言，面上的表情有一丝缓和，他身体向后靠去，居高临下地问：“周言分化成omega了吗？”
周启板着脸不搭话，严舒兮点了点头道：“嗯，十五岁就分化了。”
“十五岁？”周融坐直了身体，很少有人这么早就分化的，一般来说过早或过晚分化的人身体体质都不好，他又想起小时候严舒兮好几次差点流产，为了保住周言经常去医院打针，最后还早产。当时他透过病房的玻璃看着小小的周言，内心无比担忧他这位孱弱的弟弟能否撑过去。
他微微叹了口气问：“他身体还不好吗？”
严舒兮和周启的情绪同时低了下去，严舒兮一想起周言在国内的境地，声音就有些颤抖：“不好，而且他最近瘦了好多，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周融皱着眉问：“怎么不把他带来，你们不是破产了吗，难道还有钱请得起人照顾他？”
“他结婚了。”说到这严舒兮终于忍不住地流了泪。
“什么？结婚？他不是才二十二岁吗？”周融咬着唇有些烦躁地将身体微微前倾，“这么大的事不通知我们家？”
随即周融又恢复冷静，笑道：“也是，我们都说老死不相往来了嘛。这种喜事你们怎么会告诉我们呢，除非是遭遇破产时才会想起我们。他是商业联姻吗？”
“不是的，融……周融，我们本来想在他们办婚礼的时候邀请你们，他们先领的证，本来的计划是八月就办婚礼，可是……”严舒兮低下了头，哽咽着说，“这并不是什么喜事，我们家破产就是因为周言的伴侣。”
“什么？”周融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如果周言被骗婚，他第一个不会放过那人！
十八年前，周家。
周聃扶着面色苍白的妻子汪思柔，先是小声安抚她让她注意身体，随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周父周母，不卑不亢地说道：“爸，妈，分家也要讲道理，虽然我是beta，但是一九分太过分了吧。”
“有什么过分的，你是beta要那么多财产干什么，给阿启才是对的，他是alpha，况且你儿子周融也是beta，思柔肚子里的孩子做了基因检测了还是beta，你说，给你有什么用？”
周母的声音锐利而刺耳，她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道：“我当初就看不上思柔，她可是女性beta，你也是beta，你知道你们俩多难才能生出来alpha或者omega吗，当时给你介绍好的omega你不愿意，她现在肚子也不争气，你真是……”
“妈！”周聃眼中带上薄怒，“您怎么能这么说思柔！”
“怎么不能说了啊，你看看阿启的伴侣舒兮，第一胎就是omega，以后商业联姻多方便啊！”
“妈，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周启握紧了严舒兮的手，严舒兮咬着唇低头一言不发。
原来他拼了命保住的孩子在她看来就是商业联姻的工具。
“咳，”周父轻咳打破尴尬道，“总之，分家的事先这么决定，我们……哎，思柔！”
“思柔姐！”
“嫂子！”
“柔柔！”
众人看着汪思柔昏倒心都提了起来，她可是有八个月身孕的人啊，然而那次昏倒后她再也没能站起来，连肚子里的孩子一同离开了人世。
情绪激动导致的早产和难产，夺去了她三十二岁的鲜活生命。
在她死后，周父周母重新分家，周聃、周启财产五五分。
周聃拿着财产离开时对周启、周父周母说：“从此以后我和这个家断绝联系，老死不相往来。”
他带着周融、抱着汪思柔的骨灰远渡重洋来到了c国，重新开始他们的生活。
在汪思柔刚去世的时候，十岁的周融坐在台阶上抱着妈妈给他缝的香包，咬着唇压抑着哭声。
这时四岁的周言跑来，奶声奶气地对周融说：“哥哥，抱。”
周融看着张开双臂的周言，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升起，他大力地推开周言，恶狠狠地说：“滚！”
跌坐在地上的周言瞬间大哭，边哭边说：“哥哥坏！”
周融瞪着周言道：“滚开！吵死了，哭什么哭！”
周言似乎是被吓傻了，年幼的周言不能理解前几天还笑眯眯抱着他的哥哥怎么变脸了，还那么凶。
直到他看到了周融狼狈地擦着眼泪，小小的周言从地上爬起，他举起自己的小手帮周融擦着眼泪道：“哥哥不哭，哥哥是男子汉，不哭。”
之前每当周言哭的时候，周融都会帮他擦泪，一边擦一边说：“我们言言可是男子汉呢，男子汉不会哭的哦，言言，不要哭啦！”
周融看着满脸鼻涕眼泪的周言，再也忍不住，他抱着周言道：“对不起，言言，哥哥不该骂你……对不起……”
周言学着之前周融安慰自己的那样拍着他道：“哥哥，没事，哥哥乖哦，不要哭啦！”
在周融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周言抱着周融问：“哥哥，柔柔呢？我好想她呀。”
周言总是跟着周聃喊汪思柔“柔柔”，其他人纠正几遍都改不过来，最后汪思柔笑着说：“小孩子懂什么嘛，言言想怎么喊都可以。”
周融拍着周言的后背，憋着眼泪道：“柔柔啊，柔柔带着弟弟去天上了。”
周言抬起头不解地问：“没有呀，弟弟在你怀里啊。”
“不是你，是柔柔肚子里的宝宝。”
周言的眼睛亮了亮，“宝宝？爹地说我之前就是小宝宝，柔柔的宝宝在哪里呀，我好想和他一起玩！”
周融别过了脸，哽咽着说：“见不到了，他们都去天上了。”
周言抱住了周融道：“为什么他们都去天上啊？是天上好玩吗？哥哥你别难过，你还有我，我不去天上，我们俩一起玩，等柔柔在天上玩够了回来了，我们就能一起玩啦。”
周融擦着泪，半晌后重重点头道：“嗯！”
可是第二天他就离开了，他的言言再也没有哥哥了。
那个经常给他塞糖果，哭的时候找他告状，高兴的时候要他抱起来的弟弟，他再也见不到了。
其实分家的事说到底还是要怪他的爷爷奶奶，可是当时的周启和严舒兮却没为周聃家说过一句话，这让周融心怀芥蒂，他认为周启和严舒兮根本不在乎亲情，只在乎利益。
但周融不知道的是，周启他们只是明面上没有说过什么，私底下不知道找过父母说了几遍。明面上说怕伤害到周聃身为beta的自尊，暗地里说却总是不起作用，当他们最终打算直说时，汪思柔去世了。
终究是晚了一步。
周启知道周聃走的时候肯定是恨他们的，周启和严舒兮心怀愧疚，默默背负着周聃的恨意，他们也想找机会和周聃和好，然而周家父母去世时周聃都不愿回来，说是已经断了关系，希望从此再也不要联系他。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周聃一直没换联系方式，所以周启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还是联系到了周聃。
周启联系周聃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脸烧的慌，他握着手机词不成句，叫了几声“哥”都说不出话来。
周聃却忙问他是不是严舒兮或者周言出了什么事，等得知他们没事的时候，周启清清楚楚地听到周聃松了口气。
那一瞬间，周启流泪了。
“哥，我……我破产了，欠了七个亿的债，我想找你借钱，我真的没办法了……”
“知道了，你来c国找我吧，我们……我们见个面谈一谈。”
“好，谢谢你，哥，谢谢你。”
“嘟嘟……”
周聃没有回应周启的谢意，他和周启之间还是有隔阂，但毕竟血浓于水，他做不到眼见着周启和严舒兮因为还不起债务而锒铛入狱的事，更何况，他的侄子周言出生时被检测为omega，从小就身体不好，他不想让他经历那些痛苦……
说起来检测，周聃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周融出生时检测的结果是beta，没想到在十七岁那年分化成了信息素是烟草味的alpha，当得知结果时，周聃只想感叹造化弄人。
如果周融当时的检测报告就是alpha，那他们当年的“分家”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糟糕的结果，他的柔柔是不是也不会离开他？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但结果大多充满了遗憾，就像人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