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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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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焕和晋王被圣人尅了一顿。晋王马上把矛头对准了联昉。

    “此番燃灯大典,贼人作乱,含嘉仓大火,如此重大之事,联昉竟提前毫无察觉,实在是联昉的失职。应当追其重责。不这样难以告知天下啊!”

    不是,联昉若真的毫无作为,天堂早被炸了好吗?但这些人看不见,他们把燃灯大典的顺利进行,算作了内卫武攸决的功劳。虽然他啥事都没干。

    含嘉仓大火,一是因为内卫出了个内奸李北七,二是因为内卫出了个不知所谓的武思月,若论罪责,当属内卫。但人家就能理所当然地将帽子扣到联昉头上。

    没人知道含嘉仓大火的真相。除了内卫那一手遮天的兄妹俩。哦,还有一个情人高秉烛。人家能承认是自己的罪责吗?当然不能。有联昉这个替死鬼更好。

    圣人知道内幕吗?不知。她甚至不知道,正是她的“联昉不能调查内卫”的规定,让联昉束手束脚,失了先机。不然含嘉仓根本炸不了。

    但圣人两眼一抹黑,不妨碍她不分青红皂白地迁怒。谁管你什么原因,反正含嘉仓大火,你就是没预警。燃灯大典顺利,那是人家奉御郎的功劳,与你联昉无关。

    含嘉仓大火,圣人本来就怒,晋王一挑拨,她马上觉得晋王说得对,公子楚你太无能了。公子楚该换人了。

    果然武慎行就举荐了武攸决兼任联昉公子楚。

    武慎行你为了让武家人上位,真是不遗余力啊!这样的祸事也能利用。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你。

    圣人也不想想,一个公子楚全心全力,联昉都有漏洞;他武攸决到底有什么神通,可以以病弱之躯一身兼两职?

    联昉是你的耳目,内卫是你的臂膀,现在耳目、臂膀都是一个人,你这不是作死吗?

    但人家圣人……答应了!

    此刻联昉公子楚还在那里兢兢业业地清点各处伤亡损失呢!

    安白檀为郎君担忧,“圣人迁怒你几句我也甘心啊!”但圣人连个见面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光听杨焕和武慎行那一对儿在那里眉来眼去地忽悠了!

    公子楚还在那里掏心掏肺地自责:“含嘉仓出事之前,联昉毫无预警。确实该被指摘。就算圣人不说话,那些一直觊觎联昉的人,恐怕……”恐怕也坐不住了。

    安白檀:“可是百里弘毅解决了天堂大殿的危机。你也已经尽了职责!而且……”

    公子楚倏然转身,安白檀住了嘴。

    而且什么呢?而且含嘉仓大火,是内卫出了内奸。与他们联昉无关。

    但这话公子楚不让她说出口。圣人不让联昉查内卫。如今联昉、内卫即将系于一人之手,圣人就没想想,这个矛盾该怎么解决呢?武攸决怎么才能做到联昉不查内卫,自己又身兼两职的呢?一个人劈两半,一个脑子分两个?

    就可笑!

    当初都能想出个联昉不得查内卫的馊主意,如今又能想出将自己的耳目和臂膀交付一人的馊主意。朝令夕改。不在规则本身,而看规则针对的是谁。还是武家人亲啊!

    圣人糊涂了。该让位了。

    公子楚:“圣人将联昉交予我,是对我的信任。如今我辜负了这份信任,是骂,是罚,得受着。”

    圣人见到武攸决第一句话就是:“神都出了这种事,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对,奉御郎担子不轻,公子楚轻。圣人不是不能体谅下属,是得看分谁。

    然后武攸决就能腆着脸,“臣是职责所在,不敢有任何懈怠。”

    没有懈怠吗?连兵力布防图泄露,你都不让你妹妹改吧?

    话说这布防图到底改成了没有啊?十成没有。武思月还没顾得上重新布防,就去找李北七那个负心汉算账去了。武思月不改,武攸决乐得混过去。

    含嘉仓被炸,联昉无预警,含嘉仓守卫无察觉,看来就与这兵力布防图有关。

    “再给你加一个担子,你担得住吗?”圣人慈祥和蔼地问道。

    就……李家没人了?朝臣也是一堆废物?不相信朝臣,非得从李家、武家里选?那你选嘉乐啊!她正窝在自己的郡主府里闲得抠脚呢!

    别说不选女子,你自己都是女子。

    嘉乐:“武攸决一定会情真意切地推辞,这职位还一定会落到他身上。他若是一口答应了,圣人反而不敢用他了。武攸决个老油条。”

    弄月担心地道:“那公子楚怎么办?”

    嘉乐:“还办什么办?办了这么多事不还是出力不讨好?干脆就让给武攸决得了!都不知他惦记这位子惦记多长时间了。让圣人吃苦头去吧。”

    “你看吧,武攸决联昉、内卫一手遮天,把圣人搞下去了,下一个就是太子了。他这是想上位呢!看来他那病还真是装的。”

    弄月:“可圣人要让他接管联昉,他也没办法啊!”

    嘉乐冷笑一声,“幼稚!罚没办法,赏还没办法?他痛哭流涕就是不接,他卧病在床就是不接,他痛陈利弊就是不接,圣人能把他怎么样?说到底,他就是想接。但他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由头。”

    “这个老油条,做什么事都滴水不漏。”

    弄月:“郡主,他要找个什么由头?栽赃公子楚无能?不是早栽赃了?”

    嘉乐:“不但要无能,还要无法理事。生病了,还可以卧床指挥……刺杀!死了位子不就空出来了?圣人临危授命,他武攸决不就不得不‘勉为其难’地上任了?”

    弄月大惊。

    神都各家米店的米很快告罄。含嘉仓被炸,粮食无以为继,神都大乱开始了。

    宇文佩佩去红绡坊等东川王,连等数日不见人影。

    春娘见了不高兴了,“我说佩娘,我以后可不敢让你进门了。你那好夫君找上门来,砸了我这红绡坊怎么办?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东川王没来找你!他这几日都没来!现在神都乱成这样,谁没事还出门?你赶快回家去吧!再不走我让人赶了。”

    宇文佩佩失魂落魄地离开。就见一辆马车经过,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宇文佩佩心里一喜,却见帘子掀起,里面的人露出一张笑脸。

    正是嘉乐郡主。

    宇文佩佩一愣。嘉乐笑道:“上车吧。跟你聊聊。”

    百里弘毅:“含嘉仓被炸,联昉有失察之责。如果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圣人很有可能拿联昉开刀。最坏的结果,公子楚易位,联昉交予他人之手。这就遂了春秋道的心愿了。”

    安白檀:“百里弘毅!”

    公子楚:“如今情形,二郎所言也并非不可能了。白檀,准备一下,陪我去面圣。”

    这个时候去面圣,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安白檀迟迟不愿去准备,公子楚温声道:“去吧。”

    安白檀走后,公子楚缓缓起身,将房间里的摆设一一抚摸了个遍,忽然道:“有一事相求。”

    公子楚转身,“照顾好联昉。”他朝百里弘毅十指交叉,施了一礼,然后,笑了笑。

    百里弘毅肃然。

    百里弘毅去见武攸决。

    “我见着他了。我的兄长,百里宽仁,他还活着。”

    “他现在何处?”武攸决并不吃惊,抬头问道。

    “走了。”

    “他竟然回到了神都。”

    “你是真的不知晓,还是故作不知?”百里弘毅道,“他加入了春秋道,成了掌春使。”

    “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亲口所言。”

    “如果真是这样,那神都之乱,就是我武攸决一手造成。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不能再瞒着你了。”

    武攸决带他到案卷库,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他,打开一看,是一张字条。是百里延的字迹。

    “当年圣人降旨,要流放你兄长,这等于让他去死。所以你阿爷连夜书信予我,求我保住你兄长的命。我和宽郎情同手足,我怎么可能见他去死呢?所以我们就一块定计,以假死之名欺瞒圣人。”

    “我没想到,他居然去见了你。不过他的命是我保下的,他造下的罪孽与我有关,我一定要抓到他,问个清楚。”

    “二郎你要知道,你兄长的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圣人一旦知悉,你和郡主,还有百里家几百口人,一个都活不了!”

    武思月竟然在含嘉仓大片废墟中找到了陈年的谷子,匆匆回了内卫府,“兄长你看,含嘉仓怎么可能有陈年的烂谷子?这定是春秋道以次充好,偷换了含嘉仓的粮食。”

    武攸决:“就是说,真正的粮食并没有被炸毁,而是到了春秋道的手中?备车,此事必须马上禀报圣人。”

    东川王此时,也带着安白檀坐在进宫面圣的马车上。

    东川王看着对面端坐的人,“你们郡主还好吗?”

    踏雪拱手道:“郡主还好,就是整日闭门在府,有些无聊。”

    东川王笑了笑,“听说她把红绡坊的佩娘给撵走了?”

    踏雪一顿,“郡主嫌她说话不好听,背后诋毁郎君。”

    东川王笑了一声。

    马车忽然停下,“郎君,有人拦驾。”

    正是宇文佩佩,红绡坊的佩娘。

    “郎君,妾身不日就要离开神都,特意来向郎君告别。”

    车内,安白檀朝东川王摇了摇头。

    东川王还是下了车:“无妨。”

    宇文佩佩拉着东川王诉衷肠,又是别后离情,又是眼下愁苦,“神都城已经大乱了,妾身一个弱女子恐难活命,不得不离开神都。”

    又送了一个护身符给东川王,“这是妾身去求来的平安符,望郎君佩戴在身上,福寿绵长。偶尔还能记得神都之外,有个佩娘天天念着你。”

    东川王温柔地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接过护身符,轻声道:“可你怎么知道,我的车会路过此处呢?”

    宇文佩佩不能作答,“佩娘,佩娘在这儿……”

    夜色静谧的大街上,骤然生变。身后陡然出现一批刺客!直奔东川王而来!

    安白檀拔剑迎了上去。

    就在这刹那,一把匕首刺向东川王!

    一道剑光紧随其后,宇文佩佩缓缓倒了下来。

    “郎君没事吧?”正是踏雪。

    东川王看了看小腹,有血迹微微渗出,并无大碍。刚要出口,就听踏雪大哭大叫:“快来人!郎君遇刺了!快来救人啊!郎君不行了!安白檀!”

    东川王被她抱在怀里,哭笑不得,正要挣脱,被踏雪轻轻掐了一下。

    郡主说,与其别人来刺杀,不如自己动手。不就是要让位吗?容易。让给你。

    还省了受圣人的怒气和责罚。公子楚都能被刺杀,这背后肯定有比联昉更强大的力量吧?就问圣人你怕不怕?还要不要降罪联昉?

    嘉乐笑意盈盈,“竟不知你对东川王一片深情,倒是我好心办了坏事了。不过我见他像是把你忘了一般,你走了这些日子,他竟未曾提起。”

    “就这么把你撵走了,想必你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他说吧?唉,如今你见他一面也难。我告诉你一个地方吧,算作我对你的补偿。此一面是最后一面,以后切不可纠缠于他了。”

    “郎君要进宫面圣?”

    “是,神都大乱了,知道吧?他多多少少有点牵扯其中。依我说,面什么圣呢?圣人正在气头上,他这个时候去面圣有什么好果子吃?我若是他,怕是早吓得卧病在床了,哪还用得着圣人发火?”

    于是公子楚被刺杀了。

    弄月:“郡主,佩娘也死了。”

    嘉乐:“不死还留着祸祸联昉吗?”

    弄月一惊,“郡主是说佩娘是春秋道的人?”

    嘉乐:“佩娘一个弱女子,高攀上了连百里尚书都要抱大腿的柳家,为什么要离开,去了妓馆当舞娘?都说她是被迫,被谁所迫?”

    弄月:“春秋道?!”

    嘉乐:“柳家家大业大势力大,不是他们自己,谁能逼迫佩娘离开?柳襄是春秋道,柳适是春秋道,整个柳家都是春秋道的窝点。柳家让佩娘离开去了红绡坊,就是为了接近联昉的公子楚。谁都知道东川王风流浪荡,爱往这些地方钻。”

    “至于佩娘此人,柳十郎并未与其成婚,她为什么能住在柳家?佩娘毫无身世背景,柳十郎与她有情,却从未提过婚约。八成佩娘,也就是春禾,是柳家的侍女或养女。也是柳家的一颗棋子。什么宇文佩佩,春禾才是她的真实姓名。”

    “柳十郎为什么说怪他没有保护好她?门当户对的未婚夫妻需要如此说吗?定然是他柳家地位不高的人。”

    弄月:“那她为什么会假意刺杀东川王?”

    嘉乐:“是不是假意不好说。踏雪不出手,估计假意也变成真意了。”

    弄月小心翼翼:“郡主,那死的几个刺客……”

    嘉乐:“那可不关我的事!我能让你们去送死吗?”

    弄月马上开心起来,“对对对,郡主说的是。不过我们该死还是得死,郡主别不忍心。主要是让我们死得值点儿。”

    又道:“郡主,您觉得是谁出的手?”

    嘉乐:“还能有谁?不是武攸决,就是武慎行。武攸决其实挺幸福的,有武慎行一路给他无怨无悔地铺路。别到头竹篮打水一场空,武攸决做了白眼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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