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高秉烛带着青夜到了百里府。这个百里府是新的百里府。里面住有百里弘毅，申非，和白浪。
申非早已从内卫里退出来。他从小跟惯了他家二郎，让他在内卫府当值，犹如要他的命。百里弘毅正好要用人，就把申非叫回来了。
白浪在郡主府有他一间房间，但他不喜拘束，郡主府侍卫大哥们用饭时一个个正襟危坐，他就适应不了。是以被嘉乐派到百里弘毅身边跑腿了。
申非和白浪，一个严肃板正，一个活泼好动，两人相处得倒也融洽。
两人分工也不同，一个侍卫，一个打探消息的。
白浪现在是真正的狡兔三窟。有他自己的老房子，有郡主府一间房间，有百里府一个家。
他最喜欢百里府。偶尔去郡主府点个卯，去老房子晃一晃。
百里弘毅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就警惕起来，“她是谁？”
高秉烛：“她叫青夜。是春秋道的人。她能帮到我们。”
百里弘毅犹自警惕地看着她。高秉烛补充了一句，“是她带我去的春秋宫。”
确切地说，是带他到了掌秋使的房间，帮他找到了连山诀。
动机呢，是为了答谢救命之恩。但是又要挟高秉烛带她进神都，进了神都又一直跟着他，这一点就很奇特。
你又不是人家失散多年的妹妹。虽说高秉烛说长得有点像吧，但毕竟不是啊。
高秉烛：“你发现了什么？”
百里弘毅：“新修后的天堂，往东南偏移了几丈。天堂是在旧址上新修的，位置上不可能有变化，而且我也从来没听说过。”
天堂历经二十年建成，二十年前百里弘毅估计刚出生，没听说很正常。但当时是不是他阿爷一手负责的呢？
高秉烛：“会不会是人为的？”
百里弘毅：“很有可能。神都地下水系丰裕，地质以软泥居多。天堂东移几丈，便从花岗岩地质移到了软泥地质。一旦受外力，便会容易倒塌。”
高秉烛：“伏火雷霆？明日午时，圣人会在天堂大殿外，燃灯祈福。如果四周布满了伏火雷霆，伺机炸毁天堂，便可兵不血刃地杀死圣人。”
百里弘毅：“可是天堂周边的坊市，我已经让内卫查了好几遍了。没有任何发现。”
高秉烛此时想起在掌秋使房间找到的连山诀，青夜这才拿出来给他。
连山诀描述的确实是神都的地势，但却与神都的地形有些不吻合。
高秉烛：“连山诀定与连山堂有关。连山堂是前朝宇文恺所创，他曾经亲手绘制了一份舆水图。”
百里弘毅：“宇文恺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如果这连山诀真的是宇文恺营造神都时编纂的口诀，那只要对比当时的地图，就可以找到连山诀的秘密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哪怕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我还是不相信！”武思月喊道，“因为我认识的李北七，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你有什么苦衷？你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们回去告诉奉御郎……”
听到“奉御郎”三字，李北七爆发了，“闭嘴！闭嘴！”
武思月：“你不要执迷不悟……”
李北七拿了一块布塞到武思月嘴里。
看，人家不是来追查伏火雷霆的，人家是来找青梅竹马的。都这时候了，有没有苦衷重要吗？你的青梅竹马杀了多少人了？就算康瞻彼、康金偷运禁品该死，戴舟私用官印、中饱私囊该死，李济呢？天香楼一家七口呢？
这么多证据还是不相信，到底是谁执迷不悟呢？
你可以说她是人之常情，甚至重情重义，但她绝对是公私不分，拎不清事情轻重缓急。
“苦衷”可能的确有。或许与武攸决有关。他是武攸决从路边捡到的孤儿，从小养到大，武攸决让他做什么，他不会也不能或者不敢违抗。
此时的内舍人杨焕已经开始准备明日的大典。她没什么特别的话，但她提到了“净颜泥浆”。
圣人给永川赐过，永川自己去买过，御泥坊也出现过几次，现在杨焕又提，为啥？好不容易把你们排除了与春秋道有关，就不要提这些奇奇怪怪的暗号了好吗？
百里弘毅看图解口诀，怎么解开的不知道，反正是解开了。
在地板上昏昏欲睡的白浪“噌”地窜起，“哪儿呢？”
高秉烛看着地图百里弘毅圈出来的地方：“丽景门，尚善坊，立德坊。”
百里弘毅：“这三处地方都与天堂地下的暗流相连，只要以伏火雷霆任意引爆一处，便可使暗流倒灌，摧毁天堂地基，让天堂毁于一旦。”
这，你炸了外围，天堂地下的暗流不是更应该涌出来了吗？怎地反而要倒灌？给炸堵住了？嗯，有可能，就跟塌方一样。
不过靠暗流倒灌，想让天堂瞬时倒塌，不可能吧？总要花费点时间，假设圣人燃灯祈福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毁坏地基能倒不？
就算它能，问题是圣人一听到爆炸，就起驾回宫了。谁还在那儿等着它塌啊！
还不如施工的时候就埋到天堂地下，届时点燃引线即可。
别说春秋道混不进天堂，早二十年前就能把地基移动几丈。历经二十年愣是没人发现。连绘制神都地图的也没发现。
春秋道想了这么多年，居然想出这么个主意。真是……就算圣人被倒塌的天堂压死了，又能如何呢？还不如一场地动引起的危害大。接管朝廷、国家的也不会是春秋道，而是从这场事件中存活下来的皇子皇孙。
反正不管如何，眼下是事态严重，大家要赶紧去清除掉这三个地方的伏火雷霆。
此时宫中，圣人已开始着盛装，准备出行。出行前没看到武思月，圣人甚是惦念，还特地问候了一下。
圣人恩宠可见一斑。
没人会想到，此时的武思月还真的在与李北七诉衷肠。
李北七对武思月大大控诉了一番。他对高秉烛由妒生恨，恨高秉烛，也恨武思月。因为自从有了高秉烛，武思月满心满眼都是高秉烛，再也没有跟他喝酒聊天，也再也没有关心过他了。
换成别人他也不会如此不甘心，但高秉烛有什么好的，一个十足的灾星不说，身份地位还没有他高。
这是李北七不知憋了多久的话，今日终于一吐为快。
高秉烛与青夜，安白檀与白浪分别奔赴不同地方，阻止伏火雷霆引爆。
安白檀与白浪去了一个客栈的酒窖，但是……酒窖里有伏火雷霆不假，但是酒木桶和木箱子！没有铜箱子。说好的奁山铜箱呢？
几人走后，百里弘毅重新解读口诀，发现第三个地方不是尚善坊，而是龙关门。
“申非！”百里弘毅叫上申非就走。
这区区六个人当中，有武功的只有四人，就这么去了。
圣人在天堂祈福，他们在如同地狱般的险境中搏杀。
百里弘毅险险将引线掐断。申非收剑，脸上露出笑意。
然而就见一支冷箭射来，正冲百里弘毅的后心而去！
申非一个猛子就要扑过去以身挡箭，一道剑光一闪，箭断成两半，箭头变了方向，堪堪避开了百里弘毅。
扶风一把拽起百里弘毅，将他拉到一旁。
百里弘毅犹不自知他刚才经历了怎样的险境，申非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就这不起眼的六个人，挽救了危局，挽救了圣人，挽救了天堂。但杨焕这个吹耳边风的，在圣人耳边满口称赞的，是内卫奉御郎武攸决，“说到底啊，还是圣人您知人善任，也是那奉御郎不负众望。”
圣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身边人要常换，日久天长的，被洗脑了了不得。这六人当中，有两个是联昉的，有三个无官无职的，人高秉烛要去查案，奉御郎还拦着，这功劳，跟奉御郎有啥关系？
架不住武攸决用对了人，用了个联昉的百里弘毅。整个联昉从上而下都在支持他。
连只有监察之责的联昉安白檀，也出来亲自出手了。
反观你内卫府干了些啥？出了个李北七，是个内奸；出了个武思月，是个感情用事的没脑子的——到现在也没把含嘉仓的消息传出去吧？你说含嘉仓要是炸了，武思月是不是头号罪人？
人家武思月不关心，还在那惦记她那小青梅竹马的“苦衷”呢！
十六夜宫嫣来了。就要绑百里弘毅，被扶风挡住了。
宫嫣笑道：“你以为是你救了他？不是我们，还不知有几支箭等着他呢！”
扶风：“既然救了，何必要绑？”
宫嫣笑了，“绑不绑无所谓。你们还算有点能耐，居然能找到这儿。你们不会真的以为破坏了一处炸点，就能阻止神道大业吧？”
“时候快到了，”宫嫣笑得诡异，对百里弘毅道，“我神道苦心经营五年，大业将成。”
外面惊天动地，每一刻都惊心动魄，武思月还在含嘉仓慢慢悠悠拿发钗磨绳子。
你好歹早早传个消息出去，也不至于此啊！
一会儿，高秉烛、安白檀、白浪、青夜几人赶来，扶风道：“我送郡马回去。你们慢慢打。”
白浪大叫：“大哥！兄长！这活儿我跟申非就干了！杀鸡焉用宰牛刀啊！申非，我们带郡马走！风大哥，你好好打呀！”
白浪哧溜过来拽了申非和百里弘毅就跑。
百里弘毅回头看了一眼，“就跑吗？”
白浪道：“不能帮忙就别添乱。啊，不是说你的，不是我说的。我们郡主教的。”
“这阵仗，我不行，你不行，申非也够呛。再说这回府一路上也需要申非不是？您要少根毫毛，郡主不得跟我们急啊？快走快走。”
这阵仗，的确够大。新任十六夜宫嫣，带春秋宫老巢的师兄弟们，对阵对面四人。
是场硬仗。
好巧不巧，好死不死，高秉烛又对上了十六夜。新的十六夜。
居然青夜也加入了战斗。但她似乎只是把人打晕了，没伤人，更没杀人。
含嘉仓。武思月仍在锲而不舍地磨绳子。
你早干嘛去了呀？本来你可以立大功的，可以挽救整个神都子民的。这下好，等着听爆炸声吧。
哎哟，果然下一刻就炸了！这真不是笔者说的。
这一炸，还在磨绳子的武思月懵了；高秉烛与宫嫣停止了对打；仙居殿圣人一震，抬头望远处望去。连身后伺候她的宫女们都纷纷惊愕地回头。
一连串爆炸声响起。神都数十处起了大火。
宫嫣嫣然一笑，掉头就走。手下也跟着撤离。
若庵动作最慢，落在了最后，被高秉烛一剑捅杀。青夜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若庵，又看了看高秉烛，道：“我去追他们。”
高秉烛心里一凛。
安白檀：“怎么回事？”
高秉烛：“我们被骗了。他们故意在拖住我们。这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当中。还有，我带来那个春秋道杀手，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帮我排查伏火雷霆。”
“快去查一下，刚才爆炸声是怎么回事。”
安白檀正要应声而去，扶风忽然道：“他们可能真的把粮仓炸了。”
高秉烛：“燃灯大典是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