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好了，李北七出现了。没失踪。
全体内卫在北山高喊“月华君”，武攸决终于想起来道：“所有人去找爆炸塌方之处！”
高秉烛还有个妹妹，叫阿昙。五年前高秉烛被逐出不良井，阿昙就丢了。
为了让受伤的武思月保持清醒，高秉烛跟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残次品的伏火雷霆威力竟然也如此巨大，愣是将两人给堵在了山洞里。
天通这是造了多少放在这里啊！都是残次品了，你还做个啥啊！这不浪费原料吗？
百里弘毅：“我兄长果真还活着。”
嘉乐看他神色不同往常，点点头，“我知道了。”
就听百里弘毅继续道：“他不是卧底，他应该就是春秋道的人。”
嘉乐一怔，随即领悟，“他真的不会造伏火雷霆？”这是让她唯一认定掌春使是卧底的点。如果这一点不成立，那百里宽仁就是妥妥的大反派。连亲爹都不要那种。
百里弘毅：“百里是百工之家，但他自幼不喜这些百工之术。他喜欢讲经论道，议论朝政，曾经当着众同门的面指责‘牝鸡司晨’，‘乾坤颠倒’；更因天生六指不能入仕，心怀愤恨不满，他怎么可能是圣人安排的卧底？”
“我阿爷曾说他口无遮拦，以至于落得那般下场。五叔说当年是我阿爷安排他死遁，我猜他之后便去了春秋道。”
高秉烛和武思月终于得救。
李北七揪住高秉烛的衣领，“你就是个灾星！若不是因为你，阿月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武攸决：“我答应阿月不杀你。但你若让我再看到你，我会让你和不良井的人，全都生不如死！”
高秉烛沉默地看着武思月被人护送走。
嘉乐听完百里弘毅的话，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百里宽仁是个卧底，他没能救他阿爷，还可以理解为身不由己，忍辱负重。可他不是，他在春秋道有能力、有地位、有实权，他要做大事，既然他阿爷挡了路，死了就死了吧。
这样的人，很难会支持什么李武或前朝，他是神道信徒的一员。他真的要做“大事”。
“你跟我去面圣吧。”嘉乐道。
百里弘毅一愣，“会不会太快了？还没有证据，只是我们凭空猜测。”
嘉乐迟疑片刻，“也好。”
百里弘毅抄写了他兄长留下来的口诀，拿去鸿儒馆拜访夫子，一个他祖父生前的莫逆之交。
夫子：“我记得多年前，春秋学宫的学者们，好像研究过这些东西。”
“春秋学宫？”
“哦，你们小辈可能不知道，当年在长安有一处叫春秋学宫的地方，由前太子愚兴修而成，意在拢聚人才。前太子死后，春秋学宫曾改名北溟书院。又过了几年，也就湮没无闻了。”
百里弘毅：“那春秋学宫与春秋道有什么关系呢？”
夫子：“春秋道……是什么呀？说起来，令祖父百里虎还在北溟书院任过职呢！”夫子呵呵笑道。
嘉乐出门来，“这个老夫子，没有说实话，问他什么也避重就轻。不老实。”
百里弘毅：“神都也有个北溟书院，是逍遥子开创的。华庆之的儿子陈超还在那里任过一个小职位。”
嘉乐：“春秋道一定与春秋学宫有关，与前太子有关；在长安湮没无闻了，在神都又开起来了。”
“还有，不是研究过吗？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口诀的全文？敢情除了春秋道就没人知道这羊皮卷的内容了？”
鸿儒馆里没有更多的线索，百里弘毅开始向五叔盘根问底。
“本来此事老家主从不让人提及，这是府上的禁忌。老家主因为与人意见不合，被逐出了春秋学宫。此后谣言四起。百里家就从京兆搬到了神都。”
然而因何事争执，五叔并不知情。只知四邻风言风语，说老家主通妖法。
“不过，如今想来，就跟二郎那次炼丹一般，院子里烟尘弥漫，到处充满了刺鼻的气味。众人皆言老家主修炼了妖术。”五叔道。
嘉乐：“你兄长估计就是凭这张方子进的春秋道，当了掌春使。然后天通在这方子的基础上琢磨出一本手札。”
“看来春秋学宫是个修道炼丹的地方。百里老家主一不小心鼓捣出伏火雷霆来了。”当然是弱型的伏火雷霆。
七娘凑过来：“春秋学宫不是前太子要聚拢人才的地方吗？”
嘉乐：“能制伏火雷霆也是人才啊。伏火雷霆可以做好多事，不一定非得是炸桥毁路。不过他们想法估计跟你一样，所以百里老家主被赶出来了。”
“啊，‘归藏凤出天下倾’。伏火雷霆不会就是‘归藏凤’吧？”
嘉乐和百里弘毅离开了百里府，柳七娘还在那里远远地看着。
柳七娘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她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要问一句，二郎就让她别问，说是为了她好。那郡主为什么都知道呢？
嘉乐一顿分析猛如虎，到头来被一个百里宽仁打了脸。
没想到百里宽仁这么狠，可见这些什么道的，实在是害人匪浅，可以让人六亲不认了。
没有杀他弟弟，也只是因为一切准备就绪，燃灯大典在即，百里弘毅也挡不了他的路了。
况且，现在知道伏火雷霆秘密的，也不止百里弘毅一个人。
嘉乐也没想到伏火雷霆还真不是谁想造就能造的。天通算是春秋道最善于此行的了，这还差了一点，被百里弘毅无意间指点了一下，豁然开朗。
只能说，她这未来的郡马，还真的是天赋异禀。
两人去见高秉烛。
“依你所言，奁山铜箱里装的都是伏火雷霆的残次品。”
“那个天通道人是这么说的。”高秉烛端起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幽幽地道。
百里弘毅：“原来奁山铜的真正用途在这里。奁山铜铜质坚硬，一旦被炸开，炸飞的碎片更是能大幅度增加爆炸的杀伤力和范围。”
嘉乐：“不是，万一炸不开呢？伏火雷霆要炸到外面来，先被铜质坚硬的奁山铜阻了一回，冲击力还剩多少？若是我，箱子巴不得用纸箱子，伏火雷霆里面埋上钉子、匕首、碎刀片，那杀伤力才叫大。”
高秉烛：“……”
百里弘毅看了她一眼。
嘉乐开始喝茶堵住自己的嘴。
“恐怕他们已经炼成了。”半晌，百里弘毅道，“我在北山被迫炼制，就想用结冰的北帝玄珠降低炉温、拖延时间，谁知正是此举让丹炉达到了特定的火候，这才是炼制成功的关键。”
“唯有这样，炼出来的才不会是一堆炉渣，而是随时可以引爆的伏火雷霆。”
嘉乐：“都说是随时可以引爆了，丹炉里就有火，直接就炸了，怎么掏出来？”
百里弘毅默然不语。
高秉烛：“郡主你嘀咕什么呢？能不能少说多听少打岔？百里二郎，你怎么想的把她给带出来？你要带带七娘多好？七娘多听你的话？这位倒好，你说一句，她有十句在那儿等着！”
百里弘毅木然道：“我出门要带，自然带嘉乐。”
高秉烛忍了忍气，继续道：“你是说，你已经帮他们解开了最关键的难点？”
百里弘毅默然。
高秉烛：“此事不要再向任何人提及。我向内卫汇报，也只会说得知他们已经研制成功。”
百里弘毅：“我虽无心之举，但错了便是错了。我去找公子楚，有罚我领了便是。”
高秉烛：“你身处险境，被迫如此；况且不是你，他们早晚也会研制出来的。不要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与其沉浸在自己的失误里，不如想办法去弥补。”
搞半天奁山铜果然用来当箱子了！嘉乐这个郁闷。白白让她耗了这些神，以为他们要挖地道去了。
好好的奁山铜做箱子！暴殄天物！还不如用奁山铜铸兵器、起兵造反呢！想要伏火雷霆杀伤力大点，研制不出好的，你多放点行了呗！
嘉乐这个气啊。一气就有了主意。
“去神都附近搜搜，定能找到春秋道的老巢。”嘉乐暗戳戳地道。
百里弘毅：“为何？”
高秉烛看了她一眼。
嘉乐：“奁山铜在哪儿丢的？漕运到了神都之后。北帝玄珠从克部运到哪儿了？神都。这伏火雷霆的两件关键事物都在神都，春秋道老巢定在神都附近。”
百里宽仁是个春秋道信徒，不是卧底，嘉乐不再认为那羊皮卷和告密者是他委托的了。也不再认为春秋道总坛在奁山附近了。
“哦，对了，找找深山老林什么的。毕竟这伏火雷霆一爆炸，威力不小，老远都看见，老远都听见。”嘉乐瞥了高秉烛一眼，“你们北山炸那次，神都很多地方都听见了。所以春秋道老巢一定在更远的地方。”
“而且一定不是山上，而是山谷什么的。越深越好。山谷上面最好还要有高树密林，好遮掩爆炸声音和烟雾。”
百里弘毅：“还得有大量的水，用于生活和炼铜。应该是湖泊或河流。”
高秉烛蹙眉：“你也跟着她天马行空。靠谱吗？”
百里弘毅认真地看着他，“试试呗。”
高秉烛：“逍遥子就在内卫府，我去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柳适来到百里府。
“都怪我，一时说漏了嘴，害你和二郎白白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柳七娘安慰道：“阿爷，你看我们不都是好好的，都平安回来了吗？”
柳适自责半晌，柳七娘就安慰了半晌。
公子楚得讯，联昉开始从水路陆路，同时搜查铜制的箱子。
然而一番检查下来，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百里弘毅：“那看来伏火雷霆还没有大量涌入神都。”
公子楚：“按你所见，春秋道制作威力如此巨大的凶器，有何图谋呢？”
百里弘毅：“燃灯大典。圣人将在那日亲自披金燃灯，我若是春秋道，那日便是最好的出手时机。”
高秉烛是内卫烛光君，但内卫府对他来讲，还不如联昉让他觉得亲切。
为了尽快挫败春秋道的阴谋，高秉烛还是求见武攸决。
“看来我在北山说的话你都忘记了是吗？”武攸决道。
“从奁山铜到北帝玄珠，春秋道蓄谋已久。他们的匪首逍遥子就在内卫府，我要见逍遥子。”高秉烛朗声道。
“阿月不在，没人能保得了你。来人！”
“奉御郎要置燃灯大典的安危于不顾吗？！”高秉烛道，“伏火雷霆的威力，奉御郎亲眼所见，如果春秋道将伏火雷霆放在燃灯大典，这后果奉御郎能担当得起吗？”
高秉烛然后进大牢，去听了逍遥子唱了一首小曲儿。
“古有大椿者，西北生。瘴活之，遇河长，向谷水而盛以及天。”
“早就跟你说了，他就是个疯子。”衙役在一旁道。
高秉烛朝他摆了摆手，对逍遥子道：“杂草漫野。”
逍遥子立马接道：“明火焚之。你是神道派来的人吗？”
高秉烛：“伏火雷霆这把火要烧往何处？”
逍遥子干脆利落，“神都。”
“神都何处？”
逍遥子却不答了，又开始唱小曲。
“古有大椿者，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大椿所在，神道就所在。”
嘉乐听闻，“这逍遥子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啊？”
说他疯吧，问他关键信息他避而不答；说他不疯吧，他把春秋道的老巢给供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