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高秉烛和武思月去追天通，让李北七护送柳七娘回去。
柳七娘：“二郎，我跟你一同走。”
百里弘毅：“有北斗君送你。我要去见郡主，就先行一步了。”
柳七娘扑过来，“二郎，我们刚刚同生共死，你为了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你还要骗我、骗你自己到什么时候？”
百里弘毅躲闪道：“这么长时间不见，郡主会担心我的。我要去看看她。七娘你回去找你阿爷吧。”
百里弘毅还是被柳七娘抱住了。
“二郎，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要得到。我这辈子都会缠着你的。”
李北七带着众人避开。
百里弘毅使劲挣脱道：“七娘！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我阿爷因你叔父而死，你刚刚又连累我差点送了命。我跟郡主已有婚约，不日大婚。你这样子是想让我被圣人赐死吗？”
柳七娘一愣，随即喜道：“你看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你是怕惹了圣怒，所以不敢跟我在一起是吧？你放心，郡主说过了，只要你跟她提出退婚，她就可以把你们之间的婚约取消了！”
“二郎！你去跟她说啊！快走，我们一起去郡主府！”说着，拉着他的胳膊就要走。
百里弘毅：“七娘！我刚才救你，只是把你当朋友！如果刚才不是你，我也会如此的。”
柳七娘一愣：“我不信。你骗我。你瞒不了我的，你刚才关心我的神情根本装不出来。”
百里弘毅顿了顿，认真道：“七娘，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刚才不幸我没能把你救出来，我会很难过，这辈子都会很难过……”
柳七娘一喜，就要说话，被百里弘毅制止了，“但是我会好好地活下去。”
“如果是嘉乐遭遇了不幸，我孤家寡人一个，就不想独存于这世间了。”
柳七娘愣住。百里弘毅抽身就走。
百里弘毅没去郡主府。他也没跟嘉乐天天见面。别说天天了，订婚之后……也别说订婚之后了，奁山那次之后就见过一次。还是不让他插手查太子一事。
百里弘毅回到了百里府。
他要赶在七娘回来之前，找到他兄长的字迹。
“五叔！兄长死后，阿爷就把他的字迹藏起来了，你可知在何处？”
百里弘毅第一次意识到，他需要搬家。这里面还有许多他需要的东西。
他不能把他的东西留在这里，让七娘睹物思人，那她就更难走出来了。
“不可能。宽郎都死了十年了。”五叔翻箱倒柜找到了，“外面怎么会有他的字迹流传？”
“我不可能认错的。兄长天生六指，最后一笔很特别。”百里弘毅说着，翻开一张张纸。然后在一张纸上停顿下来。
“机行杼走成关龙蛇潜影行道”
“郡主，这话什么意思啊？”
“这是……又多了一句？”嘉乐忽然道，“是埋伏火雷霆的线路吗？”
“那……‘朝野相合连山’呢？”弄月疑惑道。
“朝臣和神都子民都炸一起了，还不相合？”嘉乐道。
弄月：“……”
“郡主，不挖地道了？”
“不挖地道说得过去，铜矿去哪儿了说不过去。如果没挖地道，那奁山确实在采矿，春秋道确实也偷了矿。问题是，铜矿呢？去哪儿了？还有，他们能用奁山黄铜做什么？”
“如果他们的目的只是用伏火雷霆对付燃灯大典，那么奁山铜跟伏火雷霆之间有什么关系？啊，不会是用来做箱子存放伏火雷霆的吧？”嘉乐恍然道。
弄月：“郡主，干嘛非得用奁山铜做箱子？随便哪里去挖铜矿不好吗？奁山铜可是要用在天堂大佛的，很容易被发现铜矿失窃了。”
嘉乐：“最好的铜，最好的北帝玄珠，最猛烈的伏火雷霆。可能他们春秋道野心太大，什么都想用最好的？”
弄月：“……”
高秉烛和武思月被炸得有点惨，山洞里石头崩塌了一地。两人都蓬头垢面，脸上还挂了彩。
武思月的腿还被压住了。高秉烛用尽全力帮她把石头搬起。
“这是何物，竟有如此威力，”武思月道。
高秉烛：“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要找哪里有洞口出去。”
不同于百里弘毅和柳七娘，这两人才有同生共死、患难与共的样子。
“知道召你来何事吗？”
“告密者一案悬而未决，是臣失察，请圣人降罪。”
“你替朕辛苦，何罪可治啊！”
终于有人提起告密者一案了。告密者一案牵扯到那句羊皮卷上的口诀，或许还牵扯到奁山铜矿的下落。
奁山铜矿没被开采，只是缘于嘉乐一个“挖地道”的猜想。如果那句口诀不是“挖地道”，铜矿的下落就得重新查一查了。
“英国公？”
“是，郡主。圣人赐奉御郎‘英国公’，食邑三百户。”
“给个虚位，不给实权。兵部尚书没给，但给了个英国公。武攸决抓获戴舟有功，圣人说要赏，这个爵位便是给他的赏。”
“给兵部尚书之位，武攸决得领晋王的情；给英国公爵位，武攸决得领圣人的恩。还是给个爵位好。”
“天堂工程，是朕唯一未了的心愿，历经二十年，终于等来了快竣工的日子。朕想亲自为殿内大佛披金燃灯。燃灯大典之日，朕希望你来负责安全事宜。”
嘉乐：“刚封了国公，武攸决该更加尽心尽力了。圣人这也是笼络人心。”
“‘历经二十年’，怎么总感觉漏了点什么。莫非春秋道早就瞄准了天堂大殿？这些年就等着它竣工？真够沉得住气的。”
“圣人该失望了。历经二十年造出来的大殿，斗拱是松木的，不是百里弘毅要的柳木的；大佛也不是奁山铜。天堂工程真是在糊弄圣人，备不住什么时候就倒了。”
“哦，对了，天堂工程有春秋道的人，他们是故意的。让他们这么一弄，伏火雷霆炸起来更容易了。”
“郡主，郡马做出伏火雷霆了！”弄月插话道。
“嗯，知道，还教会了天通。”
“……”
就听她家郡主独自嘀咕道：“掌春使不至于做不出来，这是不想做。不想做还整了那么多事，说明不是他整的，是掌秋使整的。”
“春秋二使目标相左，但事情仍在进行，说明掌秋使在掌权。掌春使是卧底，只是在表面上合作。”
“如果表面上不合作，二使早掐起来了。”
弄月震惊，“掌春使是卧底？”
嘉乐点头，“一个无所作为的卧底。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干。铜矿的时候没他的影子，告密者、百里延、韩冬青……但凡他透露一点消息，都不至于死于非命。”
“伏火雷霆的时候他也什么都没干，北帝玄珠顺顺利利地进了神都，进了云萃观，包括如果燃灯大典救了圣人救了神都，那也是他什么都没干的结果。掌春使不理俗务，唯一的事情是炼‘丹’，但‘丹’他也没炼出来。”
“他作为一个卧底，堂堂掌春使，进了春秋道，一不往外传递消息，二不干预春秋道事务，啥都不用干，功劳就是他的了。”
“所以这叫什么呢？这叫‘无为而治’！这叫无所作为，才是有所作为。他任由掌秋使充分发挥她的创造力和破坏力，实现她辉煌的自我，在神都大杀四方，大显神威，想杀谁杀谁，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掌春使作为师兄，从不干预。他只要在最后一环掉链子，他的卧底任务就完成了。”
“对春秋道来说，他这个人可有可无；对一个卧底来说，他进春秋道这么多年，最大和唯一的贡献就是：没炼成伏火雷霆。”
“我就是好奇，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就不怕他突然死翘翘了，掌秋使重新找人炼伏火雷霆？”
弄月狗腿似地给她家郡主倒了一杯茶。
嘉乐喝了一口，继续道：“联昉被春秋道渗透，圣人怒，公子楚差点被换了人，他也无所作为，说明他不是联昉安插在春秋道的卧底。”
“掌秋使要刺杀奉御郎，他也无动于衷，说明他也不是内卫的卧底。”
“天堂工程是圣人二十年的心愿，燃灯大典上圣人亲自燃灯，他在这一环掉链子，伏火雷霆就雷霆不起来。他是为了保护圣人。他是圣人安插在春秋道的卧底。”
弄月：“那个……郡主，会不会是掌春使不是不想造伏火雷霆，是想造造不出来呢？”
弄月很想说是不是她家郡主想多了。春秋道的掌春使！怎么可能是卧底！
嘉乐：“他一个人造不出来，他还有那么多徒子徒孙哪！都造不出来？春秋道最会搜刮人才了！华庆之少年天才，不就是春秋道悉心培养的？十几年来在联昉混得风生水起，直到最后才被发现了。春秋道要是想炼伏火雷霆，会找不到一个炼丹天才？”
“这是掌春使不想造。不但自己不想造，还把他师妹忽悠了这些年。不然掌秋使自己不会去抓个炼丹奇才？天下不是只有一个百里弘毅。”
弄月：“郡主，会不会只是二使不和，掌春使不想给掌秋使造呢？”
嘉乐：“没听春秋道嚷嚷吗？‘大计将成’。整个春秋道上下，不知筹备了多少年，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了。”
“为了这一天，那么多人甘愿赴死，柳襄，宋凉，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道徒。他们一旦被抓，第一件事就是自尽，没有一个人吐露半点消息，死前都要喊一声‘为了神道’。如此忠诚……”
嘉乐一顿，“如此忠诚！对！他们不是为了什么李家杨家宇文家元家！他们是信徒！信奉自己神道的信徒！”
“这样的信徒如何会尊崇一个世俗之家！他们是想要建立自己的朝堂！他们要政教合一！他们从一开始就显露端倪了，我竟然没想到。”
“柳襄一个国公，柳家是百里延一个工部尚书都要攀附的世家高门，他对当朝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有宋凉，深受圣恩，连圣人都想不出他为什么会谋反。现在真相大白了，因为他们是春秋道忠实虔诚的信徒。他们心中有神道。他们有新的理念和目标。”
“还有王登成，他说他要为了不良井寻找一个出路……什么出路？不是李家武家，不是前朝，是他们的神道，是一个政教合一的新国家。”
“这，才是他们的大计。”
“如此的‘大计’，就算掌春使与掌秋使不和，如果他真是春秋道的人，他就绝不会掣肘。他会在‘大计’成了之后，再跟他师妹斗。”
“掌春使既然如此掣肘，那他一定是卧底。他不想春秋道‘大计’成了。”
弄月：“可是郡主，掌春使如果是卧底，他为什么不跟联昉、内卫合作呢？他们里应外合，春秋道早该灭了吧？何苦让掌秋使闹出这么多事，让圣人不安心呢？”
嘉乐：“怎么合作？联昉有内奸，不知埋了多少年，一个华庆之就埋了十几年。联昉还不知有多少个华庆之。”
“联昉一个耳聪目明专门搞情报的机构，都能被如此渗透，内卫还能好到哪儿去？掌春使是圣人埋得最深的棋子，圣人谨慎，不会轻易暴露给任何人的。”
“圣人给他的任务一定是，保护她，保护她的江山社稷。不涉及此，绝不露头。”
弄月听完，道：“郡主，我还是觉得掌春使这个卧底做得窝囊。啥都不干，这叫啥卧底？他都做到掌春使了，他就不会想方设法干掉他师妹，一了百了？就算他真的做不到，就不能背着他师妹偷偷摸摸传点消息出来？”
“如何还怕联昉、内卫有内奸？他在春秋道这么多年，内奸是谁他就一点儿不知情、一点儿不查探？”
“敢情他卧底了这么多年，就憋着等到最后拿不出伏火雷霆啊？这叫啥事啊？为何不提前制止，非要等到最后啊？这都死了多少人、添了多少乱了？他直接跟圣人说出春秋道的阴谋不好吗？届时圣人自有安排，将春秋道的什么狗屁大计，一举消灭在萌芽之中！”
“什么都不做，太窝囊了！”
“还有，逍遥子被抓了，多好的机会，他怎么不掌权，掌权的反而成了他师妹？哎呀，太窝囊了！气死我了！郡主我去喝口茶消消气。”
嘉乐愣了愣，看着自己侍女扭身而去的背影，“啧啧，出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