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私造公验，偷运禁品，堂堂太子，你可真出息了。”
“儿臣原本是想着趁着燃灯大典，给圣人献上仙丹，不想识人不明，被奸人歹人所利用，才犯了这样的违禁之事。”
“你还是老样子。做了错事，先把罪责推给别人。朕问你，昨日东宫走水怎么回事？连丹炉都能起火，还说你炼的是什么益寿延年的仙丹？朕要是真服了你的仙丹，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
“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心，此事皆是你行事不端，御下不严而起。今日起，你就给朕待在东宫，面壁思过。燃灯大典之前，不许你见外人。”
“朕的太子，是社稷储君，不是修道的神仙。”
嘉乐后来听闻，“就说仙丹圣人不会吃吧？太子白忙活了。”又道，“圣人说得没错。一个储君，炼什么丹？”
“圣人歪打正着，单凭‘丹炉都能起火’这几个字，再猜下去，伏火雷霆都能让她猜到了。太聪明了。”
弄月：“……”
说天通是卧底果然有道理。
明明是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杀人灭口当家常便饭的春秋道，就冒出了天通这么一朵奇葩。
天通跟百里弘毅促膝谈心，相见恨晚，引为知音。那架势，恨不能磕头拜八辈之交。
百里弘毅居然可以任意在他丹房里翻书看！
“书房重地”，书房通常都是重地。对炼丹人来说，那就是“丹房重地”。但到了天通这里就不通常了。当然，天通最宝贵的手札都让人给看了，看别的好像就没什么了。
然后百里弘毅发现了一本《齐魏要术》，这本书柳适也曾经向他推荐过。照这本炼的确能炼丹。柳适指引他炼丹，不要再执着于什么手札了。没想到百里弘毅一意孤行，不听他的。柳适只好把他卖给了天通。
百里弘毅在天通的书房里还发现了一张伏火雷霆的方子，上面的字迹……似曾相识。
晋王：“太子殿下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了半辈子了。”圣人道，“幸亏你及时进言，不然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事。”
“不敢。并非慎行一人之功。是奉御郎及时逮住了东宫舍人戴舟。”晋王道。
“阿决这孩子很好。你说，朕该怎么赏他？”
嘉乐：“知子莫若母。圣人说得对，太子的确糊涂。不然怎么会被春秋道牵着鼻子走。这件事情上，晋王和内卫的确是帮了太子的忙了。不然燃灯大典出事，都会算到太子头上。”
“晋王一心揪太子的把柄，大概不会想到自己无意中救了太子了吧。”
弄月：“晋王在圣人面前极力举荐奉御郎做兵部尚书，圣人没允准。”
嘉乐：“晋王果然跟春秋道无关。”
弄月：“……”
她家郡主的关注点果然跟别人不一样！
就听嘉乐又道：“兵部尚书这个位子如此重要，圣人不会给武家人的。”
“武慎行真是想得美。武攸决一个内卫奉御郎，如果当上了兵部尚书，圣人安危和国家安危皆陷于武攸决一手。武攸决又对武慎行唯命是从。武慎行把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了。他要跟太子争，他想当皇帝。圣人听了定然不喜。”
“说到底，太子再糊涂，那也是圣人的亲儿子，武慎行只是圣人的侄子。她老人家还在呢，武慎行就这么欺太子，就开始觊觎她老人家的位子。圣人能高兴才怪。”
天通让百里弘毅制造出伏火雷霆，以此来证明他之前所言不虚，不是单纯诈他放了柳七娘。
百里弘毅这个法子，怎么说呢，一定是欺负天通不够聪明。
说是放了柳七娘回家，好藏起伏火雷霆的机密不让内卫发现，可人家春秋道怎么就不能跟着柳七娘回去，先毁了机密，再杀了柳七娘，回头再除掉他？一了百了，多好？人家为什么要留个把柄在你手里？
现在好，本来柳七娘跟这事没瓜葛，现在也被瓜葛上了。
然而天通果然是不够聪明，他居然就答应了！答应了！他不答应的点不在这里，他不答应的点是，你不会伏火雷霆，你在蒙我！
你管他是不是蒙你呢！一个两个的都看过、参研过你的手札了，知道伏火雷霆的机密了，挨个杀了就完了！
如果嘉乐在此，定会认为天通没能造出伏火雷霆，这是让百里弘毅教给他呢！不然有的是手段可以用，有一万种法子可以让这俩人吐出所有的消息，何苦在这里陪着他炼丹？百里弘毅明显在拖延时间嘛！
百里弘毅确实是这么想的。扶风看着他出来，所以郡主会第一个发现他有难，然后是联昉，然后是内卫。他需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而已。
他这么想没错。嘉乐想得也没错——假如她在这里的话。天通果然不会伏火雷霆。他居然让百里弘毅在丹房的丹炉里炼伏火雷霆！敢情他还真当是炼丹啊！
问题是天通不会就不会吧，他还一点不谦虚，他根本没看百里弘毅的操作，在看书。表明了他根本不相信百里弘毅会做伏火雷霆。既如此，你干嘛陪他耗时间啊？等内卫？等内卫来了好把你们一网打尽？
这还说不是卧底！妥妥的卧底啊！
突然，丹炉大火起，天通顿时欣喜若狂，“你在加北帝玄珠之前加什么了？”
不是，伏火雷霆制造出来你高兴个啥？你不是个卧底吗？你还记得你是个卧底吗？
百里弘毅炼了十几次，终于第一次窥到了伏火雷霆威力的一角，一时有些愣怔，竟然如实告诉了他。
嘉乐的“爆竹炸大佛”，居然真的能实现！
天通炼丹炼了这么多年，居然不如一个几天前还一窍不通的百里弘毅。他可是掌春使亲自委派担当大任的弟子！春秋道大计将成还是将垮，全系在天通一人之手！
不知是掌春使眼神不好挑错了人，还是百里弘毅太过天赋异禀，反正事实摆在了眼前。你春秋道的栋梁没炼出来，人家百里弘毅给炼出来了。
掌秋使慧眼如炬，说天通炼了这么多年丹，手还是如此白嫩。一句话揭露了真相。
敢情天通是就没上过手啊！果然是卧底！
问题是，徒弟没上过手，师父掌春使也没上过？这些年钻研典籍，就真的只在拿眼睛看了？没上手试试？
所以，掌春使也是卧底！
总之，不管怎么样，两个炼丹多年的师徒，哦，掌春使肯定不止一个徒弟，反正这么多人这么多年，都没把伏火雷霆给炼出来，愣是让一个刚刚炼了十二次的人给炼出来了！
你没炼出来，你还什么“大计将成”？还什么“燃灯大典”？燃灯大典跟你有半文钱的关系吗？你去看看凑个热闹得了！
整个春秋道上下，没人会伏火雷霆！伏火雷霆还没炼出来！整个春秋道——哦，不，掌秋使不管炼丹，整个掌春使一伙都是卧底！
掌春使，厉害！把他师妹一伙都蒙在鼓里。掌秋使一伙还都在那惦记着“大日子”哪！
百里弘毅终于想起谈条件，“你先放了柳七娘，我就给你答疑解惑。”
这个条件，又怎么说呢，知道他关心七娘。问题是，他怎么知道天通放没放？放了之后又会不会伺机再杀了呢？
反而七娘在天通手里，天通想怎么要挟他就怎么要挟他。这个道理天通不会不明白。
果然天通这回聪明了，“把柳七娘给我带上来！不说就两个一起审！”
天通天通，什么都通了就差一窍不通，这一窍，很快就要被百里弘毅捅开了，但临门一脚他又缩回去了！这把天通给气的。
柳七娘哭哭啼啼地又被带回来了。道徒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百里弘毅大骇，“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别碰她！”
就在这危难之际，一个弟子突然慌慌张张跑来了。
“师尊！院子里发现丹方！”
话音刚落，又一个弟子拿着一张纸急匆匆来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一个接一个，片刻的功夫，弟子们将在院子里各个角落捡到的丹方收拢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本手札！
弟子们个个胆战心惊，丹方是被人用箭射进来的，擦着他们的头皮射进来的！这不是威胁，这是恐吓！这是这一秒你不听话下一秒就让你死的架势！
天通又惊又怕又怒，“去给我把这个人找出来！”
没错，射箭的只有一人。
“师尊，他们两个呢？”
天通暴躁地一摆手，“关起来！”现在他还哪里有心情管这个？
他的手札都满天飞了！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这若是让掌秋使知道了……天通不禁打了个冷战。
“慢着！你把手札给过谁？”天通阴森森地盯着百里弘毅。
“这真的与我无关，我的那本才是原本，已经还给你了。你现在杀了我也没用。你的人里有内鬼。”百里弘毅无辜地道。
天通忽然笑了一声，“管他是谁，手札上的伏火雷霆方是错的，他们永远查不出什么来。至于你们夫妇，还是留在我这儿吧。”
百里弘毅：“柳七娘是我朋友。”
天通：“随便。反正你很看重她。我是不会放她走的。”
天通“配合”着拖延了这么长时间，高秉烛和武思月终于带着内卫赶到了。
高秉烛：“这里果然是他们的据点。人多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百里二郎关在哪里。”
大家都相信百里弘毅的智谋，虽然这么长时间了，但他肯定还活着。不仅知道他还活着，还知道他被关起来了。
李北七：“我下去抓个人过来，好好审审。”
高秉烛、武思月异口同声，“不行！”
高秉烛：“会打草惊蛇。现在我们要想办法让百里二郎知道我们来了。”
这……人家若是能从奁山挖地道挖到神都，一个这么大的据点会没有个地下大牢什么的吗？如果是在地下牢房，百里弘毅是能看见、还是能听见他们来了？
你弄出什么样的动静，能保证不会打草惊蛇，只让百里弘毅一个人注意到？
还是李北七的法子靠谱，关键在抓人的时候不被发现。这里春秋道的人这么多，少了一个一时半会儿的不会被注意到；注意到了也不会立即联想到是被人抓了，还有可能是出恭了。
可惜李北七是春秋道的卧底，他是去暗中抓人，还是通风报信，就不好说了。
不过李北七这个卧底，做得不甚称职。戴舟在杨记典行被抓，他怕戴舟泄露出更多秘密，高秉烛一句问话还没完，他就将人直接带走。可是，戴舟毕竟说出了劝善坊的荒宅啊，你怎么没给提前通个风报个信呢？
这下好，让人摸到老窝来了。
就是这一点，让武思月对他好不容易生起的一丝疑心，又消弭于无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