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内卫也出现内奸了，”嘉乐活动了下受伤的胳膊道。窈娘死了，拜她所赐的伤也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联昉有，大理寺有，内卫府也有。春秋道还真是无处不在。这个内奸也是，消息灵通，却愣是留着李济，让他见了百里弘毅，又见了武思月。早早干掉不好吗？现在牵扯得越来越多了。”
弄月：“郡主咱咋能这样呢？老为坏人考虑。”
嘉乐：“我就说这个内奸啊，可能是觉得李济罪证确凿，死定了，就没动手。没想到夜长梦多，日久生变，李济又翻案了。”
“看看，睁大眼睛仔细看看，整日只想着探案，”武攸决指着前方一排排画像，“这些画像都是焕相派人送过来的，全部都是我们神都的俊杰。”
“嘉乐郡主比你小都订下婚约了，你也该上上心了。焕相说了，这些当中若是没有你喜欢的，她再派人物色。”
武思月：“兄长……”
武攸决：“此事与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代为传话，不过此事很合我心意。”
武思月：“我怀疑内卫府有内鬼。”
武攸决不甚在意：“内鬼要查，你自己的事情也要……”
武思月转身就走。把个武攸决郁闷在了当地。这个妹妹，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百里弘毅遍阅卷宗查康金下落，查到了华庆之。这个曾经被联昉审了三天三夜也只字未吐的人。原名陈庆之，加入联昉后改名华庆之。
公子楚派人送信，克部商队的康金在兴教坊有处宅院。武思月直奔兴教坊而去。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叫陈庆之的天才少年，被春秋道看中了，悉心栽培。春秋道会栽培许多这样的天才少年，因为这些天才也会被朝廷看中。如此他们就成了春秋道安插在朝廷中的棋子。”
“这个叫陈庆之的了不起，他被联昉看中了。加入联昉须断情绝爱，他一定十分不情愿吧？”
“你怎么来了？”
“阿月，我在附近办事。”李北七嗫嚅道，“看见你的马在那儿，我就过来看看。”
“你擅离职守？你跟着我？”
“我……我是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想过来帮你。”
康金宅院。院子里杂草丛生，屋里一片打斗痕迹。院里院外空无一人。
武思月和李北七找遍整条街，没人认识康金。李北七说，康金一年到头在神都没有几日，邻居们没见过也正常。
武思月：“你刚刚说，‘康金一年到头在神都没有几日’。他行踪神秘，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此话之人必知道康金。
李北七思索半天，“一个邻居说的。”
“陈超在北溟书院任职，你说陈超与你无关，但北溟书院与春秋道有关。当年逍遥子被擒之前在神都开创的，就是北溟书院。”
“陈庆之，一个苦命之人，春秋道杀了你的妻子，控制了你的儿子，逼迫你在联昉为他们做事。你每天都生活在身份暴露的恐惧当中，但你现在已经暴露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传到春秋道耳中，陈超会是什么下场？”
华庆之终于崩溃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跟这事没关系！你别碰他！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嘉乐：“春秋道早知道了。陈庆之没跟他们联络，没给他们传递消息，春秋道还会不知道怎么回事？百里弘毅这招居然还把他给蒙住了。”
弄月：“郡主，您怎么不帮郡马说话呢？那个华庆之还是陈庆之的，反正都招供了嘛。那可是咱们郡马审出来的。”
嘉乐：“我若是陈庆之，一暴露就跟联昉谈条件。联昉保住陈超，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后反过来跟联昉合作，坑死春秋道。”
“他被抓了这些日子，一句话不说，春秋道要是反应快，他儿子现在怕是已经不在了。”
弄月：“郡主，那如果陈庆之真这么做的话，他是不是就算戴罪立功了？”
嘉乐笑了一声，“这算什么戴罪立功？他选择跟联昉合作，只够让联昉答应救他儿子一条命。陈庆之该死还是要死。”
扶风：“陈庆之害了联昉，害了韩执事。现在还要保护他儿子，联昉的兄弟怕是不愿意。”
嘉乐：“陈超还是有点用的。能多多少少提供点春秋道的线索，还能拿来钓杀手。联昉将他救出来即可，又不是要保护他一辈子。”
康金勾搭邻居媳妇，被邻居绑架。邻居欲杀康金之际，春秋道的新十六夜，宫嫣，出现了。
宫嫣杀了邻居男子，正要对康金出手之际，武思月与李北七赶到。
宫嫣也是奇怪。既然邻居男子要杀康金，那就让他杀好了。多一个死法，还能迷惑官府的视线。
多此一举先杀邻居，还以为她要救康金呢。
这下康金没杀成，自己被武思月撵得鸡飞狗跳。
华庆之说，自逍遥子伏法之后，春秋道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的两个徒弟掌管，掌春使和掌秋使。
春秋道各处的内奸、暗探杀手，都是听掌秋使指挥。
南市刺案，大理寺灭口，陈阙被杀，韩执事之死，奉御郎遇刺，皆出自掌秋使。
华庆之则配合行动，隐匿消息，扰乱联昉。
掌春使不理俗务，只专注于研究典籍里的仙法。诸如炼丹采药之类。
春秋二使之间颇有嫌隙。掌春使曾经说过，掌秋使行的都是狭隘之事，他要做的是大事。
华庆之隶属掌秋使，对掌春使嗤之以鼻。但百里弘毅认为，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安白檀：“逍遥子被捕之后，并没有提及修仙炼丹。”
公子楚：“看来春秋道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啊。”
嘉乐疑惑道：“怎么听着这里面，没杨家、李家、宇文家、元家什么事儿？是我把春秋道想复杂了？”
嘉乐摇了摇扇子，接着又道：“掌春使看不上掌秋使，他要做大事。他一心一意炼丹，一心一意做大事，炼丹就是他的大事。”
“掌春使要炼丹，掌春使要克部商队的货物。克部有什么？硝石。克部的硝石纯度最高最出名。硝石可炼丹。他们在从西域运送硝石。”嘉乐道。
弄月：“郡主，硝石不是做火折子用的吗？”
嘉乐笑了一声：“偷偷摸摸大老远地运货来做火折子？这是要做伏火雷霆【1】。谁信他清心寡欲要炼丹修长生啊？他成天钻研仙法典籍，怕是在钻研最猛烈的伏火雷霆哪！”
“逍遥子从未提及炼丹，说明他不炼丹；而掌春使一心一意要炼丹，他们师徒的目标不一样。”
“还记得逍遥子说什么吗？‘他们要的归藏凤，不是我要的归藏凤’。‘他们’指的就是春秋二使；二使要的‘归藏凤’，应该与伏火雷霆有关。”
弄月：“郡主，那他们要的‘归藏凤’会是什么呢？”
嘉乐：“伏火雷霆能炸了丹炉，掌春使钻研出来的定然更猛烈。啊，他们不会是真想在庆典之时炸了天堂大殿吧？”
弄月：“对啊！郡主，这样的话，那就跟‘即将倾覆的世界’、‘烈火焚之’、‘归藏凤出天下倾’对上了！”
“对。可是，”嘉乐奇道，“图什么呢？大殿就是炸了，神都死伤很多人，皇家也未必完。还不如挖地道大兵压境呢。”
弄月：“……”
宫嫣逃走，武思月去追未果。康金被救，然而还没等问话，康金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了。
李北七：“我一直在这守着他。我看你没回来，担心你，就到门口看了看，谁知他……”
武思月看了看康金的尸首，“带回去吧。严查。”
嘉乐：“李北七此人甚是奇怪。说他不是内卫的内奸吧，康金之死明显是他干的；说他是内奸吧，百里弘毅去体验内卫大牢的时候，他干嘛把他关到李济旁边？”
“百里弘毅是从李济嘴里得知康瞻彼的事情，这才开始追查。我起初还以为李北七要帮李济呢。”
弄月：“郡主，为什么不能是春秋道的人杀了康金呢？”
嘉乐：“杀一个康金还用两个人？春秋道要派就只派了一个人，那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就被武思月赶跑了。”
“春秋道的人没来得及动手，但康金却死了，那一定是李北七。李北七是春秋道在内卫的卧底。”
“郡主，为什么不可能是那个杀手折回来杀了康金？或者康金被下了什么慢性毒药，过了段时间毒发而死，恰好被北斗君赶上了？”
“在武思月的眼皮子底下折回来杀人？武思月会连杀手往哪个方向跑都不知道？”
“至于下毒，如果春秋道已经给康金下了毒，还派一个杀手来做什么？生怕康金毒不死？再说了，春秋道下毒都是服之即死的剧毒，就像沙迟蛇毒。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给人下慢性毒？这是故意留些时间给他好泄密吗？”
弄月：“郡主，也有可能康金得罪了什么人，是别人下的慢性毒呢？他不就勾搭了邻居媳妇，要被邻居杀死吗？”
嘉乐：“对啊，可是除了这个邻居还有谁？整条街连认识他的人都没有。康瞻彼和康金在客栈闭门不出一直躲避的，就是春秋道。”
“所以这个春秋道的杀手是真的傻。如果康金真被邻居砍死了，是真的可以转移视线。”
“还有，一直守着康金的是李北七，他一个内卫北斗君连个人都看不住？还跑到门口去看月华君回没回来？他是三岁小郎君等阿娘吗？这个借口听着就好好笑。”
“武思月还真以为人家对她如痴如狂了，这种烂借口也信。”
弄月：“……”
“康金之死，凶手只可能是李北七。李北七是跟着武思月去的，他怕武思月先找到康金，问出些什么。因此以关心武思月的名义跟去了。”
“李济的死，也与李北七有关。李北七身为内卫北斗君，消息能不灵通吗？武攸决要押李济去河南府，说不定他还是第一个知道的。”
“天香楼一家七口的死也与他有关。本来李济一行刑，就啥事没有了，谁知武思月去内卫大牢询问李济。李北七这才知道，此事还没完。天香楼必须死。于是赶在武思月之前，杀人灭口。”
“当然，不是他杀的，也是他通风报信的。”
“既然李北七是内奸，那么百里弘毅从李济口中得知康瞻彼的消息，是个偶然；李北七把百里弘毅安排到李济旁边的牢房，也是个意外。话说，内卫府的大牢也是，人犯还能隔着栅栏说话聊天。”
弄月：“……”郡主咱只讲故事行吗？别吐槽了。
“康金一死，李北七就暴露了。武思月没怀疑到他，属实奇怪。可能她自己真就以为李北七是为她痴狂吧。”
“听说武思月还为李北七辩护，你看，多好的挡箭牌？多好的护身符？情情爱爱的女人真可怕。话说她不是有高秉烛吗？”
弄月：“……”
“还记得不良井铸兵坊吗？李北七去了，只命人抓高秉烛，却放跑了窈娘。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公报私仇，为了武思月。如今看来，早有蛛丝马迹了。”
“还有，武思月去百里府参加婚礼，是李北七陪她去的吧？”
弄月一惊，“郡主，您不会说百里尚书是李北七杀的吧？”
嘉乐：“有可能啊。李北七这个身份太好用了。又在内卫身居高位，又跟武思月青梅竹马。你瞧瞧，春秋道多会用人啊！”
乞巧节。神都灯会。神都第一舞姬宇文佩佩在船上出现。
柳沣看见，不由痴了。
“春禾？”
“硝石？”
“是，郡马。郡主猜克部商队有可能在运送硝石，特地让属下来说一声。”扶风一板一眼地道。
百里弘毅听见这称呼，愣了一下，“你回去告诉郡主，就说我知道了。我去见月华君和烛光君。”
“既然郡马要去内卫，不知郡马可否给月华君带句话。”
“她又有什么话？”
“内卫北斗君李北七，与春秋道有关。”扶风道。
百里弘毅一愣。
挂着“耕读传世”门匾的地方，不一定真的会以此为诫。
“近期行动颇感束缚，我们的一举一动联昉皆有反应，华庆之恐怕已经被察觉了。”
“这条线我埋了十几年，神道大计将成，正值用人之际，居然出问题了。”
“掌秋使，那陈超……”
“华庆之已断，他留着也没什么用，杀了吧。免得牵扯出些陈年旧事，暴露神道踪迹。”
【1】孙思邈（公元541-682年）《丹经内伏硫磺法》中以硫磺、硝石、皂角三物，燃烧以去除丹药药材中的猛毒。但因其易燃烧膨胀爆炸，成为火药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