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知你跟柳家七娘是好友，但她有些拎不清，已经冒犯到嘉乐郡主了。就算嘉乐郡主不计较，上面还有圣人。百里二郎跟嘉乐郡主，可是圣人御赐的婚姻。”
“你以后少与她来往，别到时惹祸上身不自知。”
武攸决对妹妹武思月道。
“你刚才见过她了？”
“是，我劝她回去，她不回。还在外面守着呢。”武思月道。
“你送百里二郎回联昉，他在我们这里不是回事。”武攸决道。
送走了百里二郎，就送走了柳七娘，他们才可以清净。
武思月带百里弘毅出内卫府，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的柳七娘马上扑上来。
“二郎！你终于出来了！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亏待你啊？你没受伤吧？”
百里弘毅一闪身，柳七娘扑了个空。
“还请七娘自重，”百里弘毅转身就想上马车，又折回来道，“七娘，我今日在留白楼跟你说的话，句句属实，你不要再自误了。”
“我没有去接你到百里府上居住，是你在巽山公府无依无靠，暂居百里府。原本你阿爷回来可以带你回家，但他又离开神都了。”
“我也没有陪你回门，我是发现你叔父有问题，想去巽山公府一探究竟。但我没有好的借口，所以请你陪我去。夸你做的胡辣汤好喝，也是因为我有此事相求。”
“你陪我去巽山公府那天，我其实是希望你留在柳家的。但你叔父又身亡了。”
“我赠予你百里产业，是要彻底与你断除婚约。”
“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让你自误至今。对不起。”
柳七娘呆呆地看着他，半晌道：“我不信。二郎，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他们对你做什么了？二郎你是被逼的对不对？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为什么说这些违心的话？阿月，你们对二郎做什么了？”
百里弘毅：“七娘，没有人逼我，我真的是对你无意，我从小喜欢的就是嘉乐。”
柳七娘梨花带雨、泣不成声，“你骗我！你到现在还在骗我！二郎你是不是遇到特别特别危险的事情了？你告诉我啊，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你一起的……”
百里弘毅：“七娘，我真的是对你无意。你可以继续住在百里府，所有我名下的产业也尽数归你。但我以后不会再见你了。七娘，我们自幼好友，但现在你逼得我连朋友都没办法跟你做了。”
“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了。对你我都好。”
百里弘毅转身上了马车。柳七娘呆愣地看着马车远去，泪眼婆娑。
百里弘毅要去的地方是广林客栈。
那个叫康瞻彼、死于沙迟蛇毒的胡商就在这里。内卫府大牢里那个宗室子弟李济告诉他的。
百里弘毅来，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想。而验尸结果表明，这个被李济推了一把就死了的胡商康瞻彼，确实死于沙迟蛇毒。
“沙迟蛇毒？”武思月道。
“对，这个客栈的掌柜有事瞒着我们。你看这木屐，两只都是左脚，”百里弘毅道，“应该房内曾经住有两人。店家把另一双木屐收走了。”
“确实住有两人，”在百里弘毅一番质疑和武思月一番威吓后，掌柜终于道，“一个康瞻彼死，一个康金失踪了，我怕惹祸上身，也不敢说出去啊。”
春秋道有春秋宫。
春秋道有掌夏使宋凉，也有掌春、掌秋使。如此“春夏秋”排法，想必还有个掌冬使尚未出现。
此刻坐在掌秋使面前的，就是掌春使，掌秋使的师兄。
有师兄师妹就有师父，他们的师父是道尊。
两人言语中，似乎师妹掌秋使才是春秋道里掌权人。
掌春使：“能杀十六夜的人不多，但师妹手下能人众多，何必在意。神道大计将成，暗探杀手本来就没什么用。师妹大可不必在高秉烛、百里弘毅区区几个蝼蚁身上浪费精力。”
“最后一批货物可以进城了，妥善照料才能保证我春秋大计万无一失。”
“师妹，当以大局为重。”
十六夜不是一个人，十六夜是一个名称。如同公子楚，如同奉御郎。
春秋道道徒宫嫣，顶替师姐窈娘，成为新的十六夜。
“眼下有批货物已经进城了，你去把那几个人料理了吧。”掌秋使道。
广林客栈的秦掌柜说，康瞻彼和康金自入住之后就闭门不出，似乎在躲避什么。康瞻彼唯一一次出门就丧了命。
二人无通关文牒却进了神都，又获取了身验。这让百里弘毅心生怀疑。
然而很快百里弘毅就知道了，身验在黑市上，五钱就能买到一份。康瞻彼和康金有身验，毫不意外。
白浪跟黑市的人很熟。百里弘毅让他去打听康瞻彼和康金的情况，确认他们的身验系否黑市伪造。
百里弘毅在街上偶遇柳十郎柳沣，柳七娘的弟弟。柳家家大业大，但柳沣对继承家业毫无兴趣，自己走南闯北，成了在西域和神都之间来往的行商。
嘉乐道：“铜矿的事儿还没完，又跑出一个西域的商队来。怕是两件事是一件事，都与羊皮卷的秘密有关。也都与春秋道有关。”
弄月：“郡主，您是觉得这柳家十郎，与那西域来的两个胡商有关？”
嘉乐：“同行走西域和神都之间，多少知道些什么吧。倒不一定是一伙的。”
康瞻彼死在天香楼，死人那天没关门，武思月来查访的时候，却大门紧闭。
裴谏：“昨天夜里，天香楼掌柜家里走水，一家七口一个都没跑出来。”
嘉乐听闻，“怎么听着跟黄安相似？”
弄月：“郡主是说他们是被春秋道害死的，不是他们后厨灶火引起的意外？”
嘉乐：“康瞻彼死于沙迟蛇毒，这是春秋道的手法。康瞻彼死在天香楼，天香楼的掌柜怕是知道些什么，被春秋道灭了口。意外什么的，随便制造就好了。”
白浪如嘉乐所料，是个得力的间风。他很快便从黑市打听到，康瞻彼和康金是随着一支十几人的商队进的神都。
奇怪的是，这商队的身验，不是黑市伪造。商队进黑市也不为身验，也不为出货，具体做什么，没人知道。
“官府里或有内奸，或有人收受贿赂，”嘉乐道，“给他们弄了正经身份。黑市应该是他们与春秋道的联络点。”
“他们当然不会在黑市出货，他们的货是给春秋道的。”
“他们为什么会被杀？因为春秋道不再需要他们了，要杀人灭口。为什么不再需要他们了？因为不再需要货了。这是春秋道要的最后一批货，已经到位了。”
“既然这是最后一批货，那就意味着春秋道的计划即将完成。”
弄月：“郡主，春秋道什么计划啊？”
嘉乐：“这要看他们从西域进的什么货。”
柳沣回柳家，府上只有管家和几个仆人。
柳沣又匆匆赶往百里府，就见柳七娘在厨房做饭洗菜。
“阿姐，你怎么到百里府做起下人来了？柳家养不起你了吗？叔父死了，你又出来做下人，咱们柳家到底怎么了？”
柳襄贪墨铜矿畏罪自杀，管家已经告诉他了。但提起柳七娘，管家就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人在百里府。
“小十，我没有做下人……”
柳沣费了老大劲，好不容易从柳七娘和芸芝零乱的话里，拼凑出现在的状况。
柳家家产没多大事，仅被抄没些许；阿姐被那个嘉乐郡主抢了夫君；阿姐不是在百里府做下人，是在这里等百里二郎回来。
柳家有钱，百里家也有钱，阿姐把自己搞成这样做什么？
“阿姐，你看看你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连个下人百里弘毅都不舍得给你请！饭菜都要自己做！房间都要自己打扫！你何曾吃过这种苦？你从小连被子都是芸芝铺、衣服都是芸芝帮你穿！这样的夫君你还要来做什么？快跟我回去。”
“不，小十，你误会了。二郎没有不给我请下人，是我把他们遣散了。我想亲自给二郎做饭洗衣……”
“还洗衣？阿姐！叔父与百里二郎阿爷的死有关，百里二郎就害死了叔父，你怎么还惦记他？快跟我回家去，让阿爷重新给你择个好夫婿。”柳沣道。
“不，小十，”柳七娘泪眼婆娑，“二郎心里有我，只是他现在情况很危险，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跟郡主订婚。我怎么能弃他于不顾呢？”
“阿姐，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呀？就算他真是什么人中龙凤，你也不能如此黑白不分吧？他可是杀害叔父的凶手啊！”柳沣痛心疾首道。
“小十，是叔父有错在先，二郎他只是想调查真相，你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柳沣气愤道，“他不仅杀了我们叔父，还欺负你。我定要找他算账！”
“小十，我知道你这么生气，不是真的为四叔，是为了我，”柳七娘柔声道，“你是怕我在这里受委屈。不过你放心，二郎他人真的很好，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柳七娘就是如此的自信。对百里弘毅如此，对柳沣亦是如此。
百里弘毅想从柳沣那里询问一些情况，但想到柳沣是柳七娘的弟弟，这个念头又打消了。
他让武思月去问。
柳沣这些年，跟着西域商队四处游历，确实见过克部商队里的康瞻彼和康金。听说两人一死一失踪，他有些惊讶。
这支克部商队，行事诡秘，押运的什么货物没人知道，但好像要在规定期限之前到达神都，沙漠里的时候风暴没平息就出发了。
武思月说完，看着百里弘毅，“你有必要如此避嫌吗？”
百里弘毅：“那个康金长什么样子？”
武思月叹了一口气。
高秉烛自窈娘死后，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五年的人生就是报仇，如今大仇终于得报，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的人生似乎没有了方向。
李济的案子有疑点，武攸决命人押他回河南府重审。途中李济意外身亡。
武思月对高秉烛道：“十六夜已死，但春秋道仍在。你现在是内卫了，身有守卫神都之责。李济这个案子就由你来帮我吧。”
“李济跟康瞻彼起争执的时候，康瞻彼身边有一名酒妓。如今，天香楼见过那酒妓的人都死了，李济也死了。我怀疑李济的死不是意外。”
“李济一出内卫府就死了，看来早就有人盯上他了，只是在内卫大牢不好动手。不过，押送李济回河南府，是奉御郎临时起意，怎会有人消息如此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