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晋王要出行？”嘉乐沉吟道，“这个时间赶得巧。”
“郡主，”弄月有些慌张，“百里郎和扶风不会有事吧？”
她家郡主的关注点永远跟他们这些凡人不一样。
“哦，府上一半护卫调过去，去了听扶风调遣。”
弄月忙忙地去了。临出门还听见她家郡主嘴里念叨，“晋王这个时候要出行……”
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嘉乐心里嘀咕道。
留白楼此时有武思月、高秉烛、李北七，以及扶风和郡主府护卫。
武思月让扶风等人隐藏，自己和高秉烛、李北七在座位上饮茶。
扶风要喊没喊住，只好退回去了。
这要像是郡主说的那样来的是窈娘，会不认识烛光君和月华君？烛光君和月华君这么出名，就算不是窈娘，别的杀手也认识他们吧？这么大摇大摆坐百里郎附近，杀手会轻易出现？
这不是来下鱼饵钓鱼，这是为百里郎的谈话保驾护航。既如此，那还不如像郡主说的，去衙门里谈呢！
扶风：“我们今天晚上的任务是救人。保护好百里郎，和张监修。还有保护好自己。救了人就赶紧撤，不要恋战。”
带弟兄们出去执行任务，将他们活着带出去，活着带回来，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
今日既然不是钓鱼，他们就只管保护好人。
武思月身着淑女装，端茶遮住嘴，对高秉烛嗡嗡道：“你怎么来了？奉御郎知道吗？”
李北七看她一眼，心想阿月这是怎么了？三人坐一起喝茶，肯定是要说话的啊！不说话外人看着才奇怪。重要的话怕人听见可以小声说，这么嗡嗡嗡的说话连他这么近听着都费劲。
高秉烛：“郡主说，那个手戟杀手今天会出现。”
武思月看他一眼，“她怎么会知道？”高秉烛只认识一个郡主。他说“郡主”，指的便是嘉乐郡主。
高秉烛：“直觉吧。我也觉得他会来。”
武思月顿了顿，“今日晋王出行，奉御郎会让你来这里？”
高秉烛：“郡主派侍卫来请，就我一个人，奉御郎不好不放行。放心，奉御郎不会罚我的。”
武思月看他一眼，不再说话，端着茶正襟危坐，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扶风远远望见，心想坐这么笔直，身体这么紧绷，一看就不是来喝茶的。
武思月眼神游移，突然她眼睛一跳！
柳七娘！
“她怎么来了？”武思月低声道。
李北七几乎同时出声：“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高秉烛皱了皱眉。本来人手就不够，又来了个添乱的。这是要害死他们还是要害死百里二郎？
就见柳七娘蒙着面纱盈盈地走来，款款地坐在了百里弘毅的对面。
百里弘毅震惊，问出了跟武思月一样的话：“你怎么来了？”
“店家，添壶果露。”柳七娘娇声道。
“不必了！”百里弘毅对店家道。
“我有要事在办，你赶紧走！”百里弘毅低声道。
李北七头疼欲裂，“蒙面纱？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柳七娘招手，百里弘毅未予理睬。
柳七娘小声道，“我说话不能太大声。”
百里弘毅身子前倾。
“我知道你在撒谎。”柳七娘四下张望了一下，“你从奁山得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但这条线索是危险的。所以有人想害你，对不对？”
李北七蹙眉：“她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什么？”唯恐不让人知道他们可疑吗？
“你怕我害怕，所以不敢告诉我，就是想保护我，甘愿独自冒险，是不是？”
“二郎，二郎——”柳七娘见百里弘毅不理她，一把扯下面纱，“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
“你为了不牵连我，不得已才答应娶郡主，对不对？我知道你对我冷淡，是故意的，是为了我好。我就说你心里有我。哼。”柳七娘扭了扭身子。
百里弘毅：“我有婚约在身。七娘，不要执迷不悟了。”
“我知道——我们还有婚约在身呢！你跟郡主是假婚约，你是为了避祸，为了保护我，对不对？你还假装跟我说你出家了，就是想考验我，是不是？哼，我就知道。”
百里弘毅：“你我婚约早已取消。我跟嘉乐是圣旨赐婚，怎么可能作假？七娘你……”
百里弘毅话未说完，就听门厅里有人道：“我找百里二郎。”
百里弘毅：“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你没必要牵扯进来。”
柳七娘面露喜色，“我就说二郎心里有我，我知道你就是想保护我。别骗我了。”
百里弘毅：“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碍事而已。”
柳七娘：“少骗我。”
李北七悄声对武思月道：“我要不要把她带走？”
武思月：“不必。此时现身，前功尽弃。”
眼看来人将近，百里弘毅急促地道：“我实话告诉你，我从小喜欢的就是嘉乐。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你好好想想，如果我真对你有意，我会因为是两家联姻就拒婚吗？我会顺水推舟，就像这次赐婚一样……”
柳七娘一愣，随即笑道：“哎呀，我知道你又在骗我。你就是为了保护我，想赶我走。”
“你如果不是心里有我，怎么会把我接去府中居住？还陪我回门？还为了我跑了十八家胭脂铺？还要赠予我全部家产？还夸我的胡辣汤做得好？我后来尝过，我知道其实一点儿都不好喝。”
“二郎，我不怕危险，有危险我们一起面对。你不要赶我走，不管怎样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正在此时，有人走过来了。
“请问这位是百里二郎吗？”来人拱手道。
身后不远处的阁楼上，有□□对着百里弘毅这边。百里弘毅道：“认错人了。”说着起身就走。
李北七欲站起身来，“他在干什么？”
武思月低声道：“别动。”
扶风纳闷道：“来人是谁？张监修还是杀手？”
如果是张监修，不可能不认识百里弘毅；如果是杀手，更应该认识百里弘毅。不然怎么跟到这儿来了？
如果是杀手，杀手没等到张监修来就露面了，是误以为柳七娘就是百里郎要谈话的人？那岂不是柳七娘也将成为他们的目标了？
还有，那人一来就明晃晃找到了百里郎那桌，这要怎么偷听谈话内容？还真像郡主说的，凑百里郎跟前听。
扶风一头雾水，不知道内卫布置安排了一个什么行动，见百里弘毅一路小跑离开留白楼，“走，跟上去。”
管他什么行动，把未来的郡马保下来就是了。
很快就见有人在追百里弘毅，扶风心道：杀手终于出现了。
一行人七拐八拐，抄在了百里弘毅的前面，旋风似地将他卷走了。
后面高秉烛和武思月赶来，正好对上了杀手。
扶风一边护送百里弘毅一边道：“百里郎，有杀手在追你，你还跑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人堆里才好躲嘛！我们找你也容易。”
这要不是紧跟着，谁知道百里弘毅跑到小僻巷里去了？
偏僻的地方杀人最容易了。
扶风又道：“百里郎人堆里喊个救命，说不定还有好心人帮你挡一挡。我们听见声儿也就过来了。”
百里弘毅不语。这定然又是他们郡主教的些不入流的招数。他实在想象不出，自己一边狂奔一边狼狈高喊救命的样子。
“郡主！让你猜中了。”扶风将百里弘毅送到内卫府，一回郡主府就道，“属下回来的路上听说，烛光君和月华君联手抓住了那个手戟杀手。就是窈娘！”
嘉乐没说什么，弄月叹惜道：“哎呀，这对烛光君来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高秉烛无法面对眼前这个女人。
窈娘，他与之相识相交七年半，到头来就是这么个结果。
他为兄弟报仇，找了她五年，原来她一直就在他身边。
这五年，她是怎么看着自己在这仇恨中浸泡的？是怎么做到洞悉一切、却仍能若无其事对自己温柔体贴的？
高秉烛眼睁睁看着她举戟自尽，“窈娘！”
窈娘说，无数次你挡在我面前，扰乱了神道的计划，换成别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不依不饶地追查下去，即便是我利用替身，都没能骗过你。
作为十六夜，我早杀你百次千次；但作为窈娘，我真的下不去手。
高秉烛的眼泪落了下来。
五年的仇，就这么报了。
武思月将百里弘毅留在了内卫府。百里弘毅现在就是个靶子，上街就会被瞄准。她想过了这一阵再把他送回联昉。
百里弘毅哪儿都不能去，乐得逍遥自在。一会儿去看看人家练武，一会儿去看看人家习字，一会儿去看看人家内卫府的建筑。还嫌弃人家中轴不对称，斗拱受力不均……搅得人家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就在这时，柳七娘来了。
在府外被拦住了。
“我夫君百里二郎在里面，我来带他回去。”
守卫面面相觑，然后道：“内卫府乃机要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柳七娘只好搬出武思月：“你们的月华君是我的朋友。劳烦通报一声。百里府的七娘有事求见。”
“月华君不在。”
“不在？”柳七娘慌道，“那我夫君百里二郎可是犯了什么律例，若是没有，你们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这煌煌神都，天子脚下，总要讲些道理吧。”
见守卫不理睬，柳七娘急了，“那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夫君可安好？”
守卫终于忍不住了，“这里没有你的夫君。”
柳七娘一听，更急了，“我明明看见他进来的。你们莫要骗我。”
“我们这里有位百里郎君，是嘉乐郡主的未来郡马。这位娘子，还请回吧。”守卫道。
百里弘毅闲来无事，将内卫府转了个遍，甚至去大牢里坐了坐。
“这个地方最安全。”百里弘毅道。
就听旁边牢房里一位年轻郎君道：“你犯了什么事？我是犯了个人命案子，但我是被冤枉的。”
他推了人一把，那高大强壮的胡人便当场倒地，七窍流血。仵作说他内脏尽腐。但他仍被扣上了个杀人的罪名，关进了内卫府的大牢。
“沙迟蛇毒……”百里弘毅喃喃道。“你可知那胡人叫什么名字，尸体在何处？”
柳七娘连内卫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不由愈发焦虑，在外面转来转去。
可巧看见一辆马车驶来。正是奉御郎。
柳七娘赶忙上前，“奉御郎，我夫君百里二郎被关在内卫府……”
武攸决咳嗽起来。
“柳家七娘吧？天色将晚，还是请回吧。”奉御郎说着，放下了车帘，马车驶进了内卫府。
柳七娘呆愣当场。
“郡主，窈娘死了。”弄月道。
嘉乐没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又是杀害七兄弟的凶手，又是春秋道，高秉烛放过她，武思月都不会。
“郡主，”弄月小心翼翼地道，“柳七娘去内卫府找百里郎，口口声声‘接夫君回家’……”
嘉乐：“接什么接？接出来没人护着就是个死。她还真的想殉情啊？”
弄月：“……”
她家郡主的关注点，咋就跟别人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