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我就这么不好,居然把他给逼得离家出走。我不信二郎是这么冷情冷心的人,”柳七娘哭泣道,“二郎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从奁山回来我就看他不对劲。手都受伤了……郡主说过此行有危险。阿月,是不是有人要杀二郎啊?”
武思月一阵无语。百里二郎有什么伤?就手背蹭破了点油皮!马车跑太快没扶稳蹭的!对他们内卫来说,算个啥!就这还能叫伤?小孩子摔地上蹭破了都不会哭的好吧?
“申非也走了。我问申非,申非就支支吾吾的,说有人要杀他和二郎,所以二郎将他送去了内卫避祸,二郎为了不牵连我,也避出去了。”
“二郎留了一封信说是出家,但是我知道,二郎是不会出家的。他不会弃我不顾的。好阿月,你告诉我,二郎是不是也去你们内卫了?申非是他的侍卫,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不会离开二郎的。”
武思月:“七娘,你别着急。二郎真的没有到我们内卫府。只有申非来了。申非加入内卫是好事,二郎是为他谋了个好前程……”
“那二郎呢?二郎去哪里了?我不信他会出家!二郎不可能出家的!我打明儿起就去神都的各大寺院找去!一家一家地找!他能找我十八家胭脂铺,我就能为他找一百八十家寺院!”
武思月无奈道:“七娘,二郎要走,肯定就不会让你找到。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还是打发人喊你阿爷回来,重新做主你的婚事吧……”
“我不!我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我要等二郎!二郎一定会回来的!”柳七娘道,“我知道二郎,二郎不是无情之人,他现在有危险,他怕牵连到我,所以才拿话骗我。”
“二郎对我是有情意的,不然尚未大婚,他如何容我在他府上居住?”
武思月心里无比庆幸高秉烛没能入成联昉,不然她现在就跟柳七娘一样。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高秉烛也加入联昉了。亏得她及时拦住了他。
眼看柳七娘这样,她心里也不好受。柳七娘说要一家一家寺院去找,说不准她还真做得出来。
武思月只好道:“七娘,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个的。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你白费力气,虚耗光阴,白白耽误了这一生……”
“这是机密。你听了千万不要泄露,不然会给二郎带来危险。”武思月压低声音道,“二郎加入了一个官衙。这个衙门与内卫不同,加入须断情绝欲,一辈子不得婚配生子。二郎说‘出家’,正是此意。”
柳七娘一惊,嚷道:“阿月你不要瞒我。我不相信有这样的衙门!这是哪儿来的道理?为官府卖命还要让人断子绝孙?你告诉我哪个衙门,我去问问去!”
唬得武思月赶忙四下看了看,“小点声。这里人多眼杂的。不定哪句话就让有心人听了去。”
柳七娘泫然欲泣,“好阿月,你就告诉我吧。我不能没有二郎。二郎走了,我寝食难安,你就帮我把他找回来吧!”
武思月叹道:“实话告诉你吧。申非说的是实话,现在二郎很危险,有人追杀他。你说他是避祸去了也对。你现在把他找回来,就是害死了二郎。”
柳七娘悲戚道:“可我一日不能没有二郎啊!我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他,担心他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受伤。他手上的伤还没好呢……”
武思月:“……”
等武思月听闻有个女子满大街打听有没有一个“断情绝欲”的衙门时,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干嘛要多嘴说这么一句?!还不如让她满神都跑寺院呢!备不住还能遇到个好心的住持开导开导她。
“你尘缘未断,趁你刚加入不久,赶紧离开吧。”公子楚冷道。
“我与她已经退婚,早已毫无瓜葛。”
“毫无瓜葛?”公子楚看向他。
百里弘毅十分无奈,“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是吗?”
“……”
“百里弘毅加入了联昉?”
“是,掌秋使。加入联昉须断情绝欲,他的娘子正哭哭啼啼满大街找他呢。”
“呵,废物,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了呀。跟着这个女人,百里弘毅一旦出现,就地诛杀了吧。”
“掌秋使,不听听他今晚的谈话了?”
“不必了。想要多一个人知道羊皮卷吗?我要他连跟人讨论的机会都没有,嘻嘻。这女人出现得真是好时机。”
掌秋使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说话无比得婉转动听,可就让人感觉到骨子里渗出的寒。
“按说你们年纪都大了,朕也该为你们操心婚事了。你兄长觉得百里家的次子百里弘毅不错。朕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阿盈,你意下如何?”
“全凭圣人和兄长做主。”
柳七娘在大街上听闻这个消息,如遭雷击,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芸芝,芸芝,”柳七娘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他们在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芸芝扶着柳七娘哭道:“没错。七娘,红告示都出来了。二郎攀高枝去了,还骗七娘说是出家。咱们回家吧。咱不稀罕他。我就说二郎是个无心郎君,七娘偏不信……”
“不是说断情绝欲,不得婚配生子?”
“你是觉得被支配了,不想要这门婚事了?”
“……”
“说话。你若不满,我可以去求圣人取消这门婚约。”
“嘉乐怎么想?”
“无所谓。”
“什么无所谓?”
公子楚看他一眼,“成与不成,都可。”
百里弘毅一噎,半晌道:“我还能留在联昉吗?”
公子楚:“如果是有女人满大街嚷嚷联昉之密,不能;如果是圣人赐婚,能。”
于是百里弘毅成了联昉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需要断情绝欲、可以婚配生子的人。
武思月赶忙来找柳七娘。
“七娘,对不起。真没有这么个衙门,你说得对。哪儿能有衙门让人卖命还让人断子绝孙的呢?衙门又不是寺院,给圣人当差又不是当和尚。”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胡编乱造了一通。你千万别当真啊!你想想,要真有这么个衙门,圣上怎么会给二郎赐婚呢?”
“对,是圣人赐婚!二郎不想的。二郎是被迫的!”柳七娘忽然振作起来道,“阿月,圣人最宠你,你能不能跟圣人说,二郎他心仪于我,我也心仪于他?我们还有婚约在身呢!怎么嘉乐就抢了我的二郎呢?”
“阿月,你说,是不是二郎有危险,他怕牵连我,迫不得已才答应娶郡主的?我就说二郎心里是有我的!”
武思月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嘴拙舌。
“郎君为你准备了一间专用的书阁。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查内奸,所有人也都知道你是未来的郡马。这个身份让你这个新来的人凡事容易些。”安白檀带百里弘毅来到万象殿,对他说道。
“这些人是不是永远不能离开万象殿?”
“他们是联昉善巧堂的人,善巧堂知道太多秘密,终其一生不能离开万象殿。联昉为圣人鞠躬尽瘁,守护神都和万民,每一个加入联昉的人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同样,联昉在神都各处的眼线,上至浮屠,下至神足、间风,都无权进入万象殿。”
“内奸能够窃取机密,只能是万象殿的人。”百里弘毅道,“会演戏吗?”
安白檀一愣。
“你为什么说白檀是内奸?”公子楚道。
“做戏而已。”
“果然是做戏。筛查名单,找人问话,都是假象。”
“如果凭这些能找出内奸,你早就做了。我只是想让内奸亲眼看到,我在不遗余力地调查此事。”百里弘毅道,“我把罪名安在安白檀身上,内奸绝对不会无动于衷,他们会想法设法地坐实安白檀的内奸身份。”
果然最后揪出了一个隐藏极深的内奸,夷则善巧,一个入联昉多年的人。
证据确凿,夷则被用刑受审,仍喊冤不止。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说的,”公子楚道,“杀我执事,还想毁我联昉,你以为,我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吗?”
联昉执事韩冬青的死,就是夷则跟春秋道通风报信造成的。今日大仇得报,公子楚很是为韩冬青感慨了一番。
武思月带人埋伏在了留白楼。
留白楼。百里弘毅跟工部张监修约定明日见面的地方。
嘉乐:“有事在衙门谈不就好了?何必大街上晃来晃去惹人眼。”
扶风:“郡主,听说百里郎就是想引春秋道的人出现。”
嘉乐嗤笑一声,“引出来也是个杀手。春秋道杀手不知凡几。他拿自己性命当饵,钓个杀手出来作甚?”
“哦,让高秉烛去一趟,备不住能看见他的老相好。”
扶风:“可能他们觉得杀手也知道些东西吧。”
杀手也好,护卫也好,知道秘密的可能性接近于无;而且他们作为主子手里的一把刀,是主子手下最忠心耿耿、最死心塌地的一拨人。
毕竟,哪个主子敢用不听话的刀呢?所以杀手就算知道些什么,也很难问出来。
扶风毫不意外地听他家郡主笑了一声,“拿百里弘毅的命换这么低的可能性,我未来的郡马还真不值钱。”
“对了,春秋道怎么知道他们约在留白楼?”
扶风:“内卫可能……就是想试试?看百里郎独自现身,有没有人盯上他?”
嘉乐顿了半晌,笑了一声,“这个法子真是……就不怕他半路被干掉?”
扶风:“月华君觉得,春秋道在听到百里郎跟人谈话内容之前,不会动手。”
嘉乐“噗嗤”一声,一口茶喷了出来,“怎么,春秋道还要听听百里弘毅解密解到哪儿了?怎么听?凑百里弘毅跟前?他们以为百里弘毅是个大喇叭?”
“直接杀了就完了。留时间越长泄密就越多。”
弄月:“郡主,那可是未来的郡马。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扶风:“郡主,那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弄月:“对了,郡主,扶风也一起去过奁山,也见过羊皮卷,春秋道为什么不杀他呢?”
扶风瞅了她一眼。
嘉乐:“羊皮卷上的话不知多少人都知道了。春秋道哪能一个个杀得过来?怕是连谁知道了他们都不清楚。他们现在针对百里弘毅,是因为百里弘毅最有可能破解里面的秘密。”
“今晚上一定不太平。扶风去搭把手吧。注意安全。”
扶风走后,弄月又问:“郡主,百里郎不会是要跟柳七娘见面吧?柳七娘这两天闹得挺凶的。”
嘉乐:“这事两人都有问题。一个太心软,一个太纠缠。你看吧,可得缠歪一阵子呢。”
“郡主,百里郎见工部的监修做什么?挖个地道还用得着监修?”
嘉乐摇头,“不知。应该是百里弘毅对羊皮卷有别的解读吧。”
弄月:“那还要不要让人去奁山看地道了?”
嘉乐:“他们已经开始警惕了。去的人少了,会被灭口;去的人多了,地道暴露,幕后之人就隐身了。”
“奁山不好往里安插人,天堂工程可以。天堂工程如果有自己人,真到那一日,守住地道口就行了。”
“不是叫你们不要随意出现吗?”李北七低声道。
“内卫府传话了,晋王殿下明日要出行,要紧急抽调回所有外勤内卫。奉御郎有令,所有人明日天亮前必须全部集结,不得有误。”
“明日便有行动,”李北七道,“此等关键时候,你们要回去?”
“既是奉御郎的命令,你们回去吧。”武思月道。
“阿月。”李北七担心地叫了一声。
武思月:“你也回去,我留下。”
李北七:“我也留下。奉御郎罚我便是。我认。行动太危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