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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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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奉御郎去了晋王府。”扶风继续道。

    武攸决这个时候去晋王府,自然是为了宋凉谋反一案。武攸决有什么与此案相关的?

    李北七抓了高秉烛。武攸决手里有个嫌犯高秉烛。

    “这是要做口供了。”嘉乐道。

    总得搜罗点证据,才好给人栽赃。内卫府现在有个高秉烛,大理寺有个宋凉。

    宋凉穷途末路,无牵无挂,未必能从他嘴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宋凉是真正的谋逆,不可能对他们言听计从,也不可能受他们威逼利诱。

    高秉烛则不同。高秉烛有牵挂。他们能做手脚的只有高秉烛。

    扶风:“那高秉烛就心甘情愿认罪?”

    嘉乐:“他自己是不会,但他有个弱点。不良井里一千多条人命。”

    只要武攸决以不良人做要挟,高秉烛一定会乖乖就范。

    因为他相信武攸决干得出来。武家人,又是内卫首领,随便捏造个证据,圣人就会相信他,不良井的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千多条不良人的性命,在圣人眼里,比不上武攸决的一根脚趾头。

    弄月道:“自己的兄长害自己的心上人,月华君该伤心死了。奉御郎真是棒打鸳鸯。”

    嘉乐摇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武攸决能控制的了。”

    晋王要高秉烛的口供,高秉烛不是谋逆也是谋逆了。

    “月华君也是武家人,还深受圣人宠爱,”弄月道,“也许可以去圣人那里求个情呢!”

    嘉乐好笑地看她一眼,“怎么求?以什么身份?为犯人喊冤,还是为自己心上人求情?”

    “武攸决和武思月,虽是武氏旁支,却是武家人中最出色最有出息的两个。武家人就靠他们兄妹俩了。圣人会同意武思月嫁给高秉烛?”

    “圣人若是知道他们有私情,高秉烛只会死得更快。”

    “那,就没办法了?”弄月不忍心道。

    嘉乐摇了摇扇子,“办法,有是有。”

    弄月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王登成加入了春秋道。要说同谋,他才是宋凉的同谋。用他把高秉烛换下来。”

    此刻武思月,的确奔赴在寻找王登成的路上。

    不良井的铸兵坊里,只抓住了宋凉,跑了手戟杀手,也跑了王登成。

    “圣人只要个结果,并不关心这个结果来自谁。高秉烛还是王登成,在圣人眼里,没有区别。”

    “王登成为了不良井,一定也会配合认罪,给出一份令他们满意的供词。”

    “只要武思月够坚决够强硬,再加上王登成毕竟与高秉烛有兄弟之情,会给他作证,还他清白,如此,武攸决就不好再对高秉烛下手。”

    “那依郡主看,这桩案子遭殃的是谁?”扶风道。

    嘉乐摇头,“不好说。”

    十有八九高秉烛会被迫“招认”太子,但宋凉是个变数,很难说从他身上会挖出什么来。

    “与宋凉交好的人吧。应该会受牵连。”嘉乐道,“还有一种,宋凉攀咬的人。”

    “宋凉此人,兵部尚书,为人硬气,无甚亲眷朋党,可以说是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如果他攀咬牵扯其他人,宋凉的身份就值得怀疑了。”

    “郡主这是何意?”弄月迷茫道。

    有人在思虑朝堂,有人在儿女情长。

    柳襄已死,宋凉已擒,百里弘毅大仇得报,在祖宗牌位前上香。

    柳七娘立在一旁。

    “你我婚约已断,七娘你还是回家去吧。”百里弘毅起身,对柳七娘道,“百里家的产业尽数予你,我分文不留。”

    柳七娘泫然欲泣:“若叔父没有害死公爹,二郎会不会接受我?”

    百里二郎:“你是你,他是他,他的过错我不会怪到你身上。但是七娘,你在我身边,只是虚费光阴罢了。”

    柳七娘落下泪来,“有你这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放心,我不会死缠烂打,也不要什么产业。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走。”

    嘉乐道:“宋凉其人,行伍出身,以军功擢升,在朝中无故交无朋党,无依无靠,是圣人一手提拔,成为兵部尚书。如此一个人,全靠圣人福荫,又完全唯圣人马首是瞻。为何会突然谋逆?”

    扶风:“郡主的意思是说……他谋反是假的?!”

    百里弘毅收到一封信。

    是武思月。

    武思月搜遍不良井,没找到王登成,也没找到高秉烛的阿娘,于是来找百里弘毅帮忙。

    “找到王登成,就一定能换出高秉烛吗?”

    “总要试一试。你难道要见死不救?”

    百里弘毅顿了顿,“高母年老体衰,王登成带她出城,会乘坐马车,不会走陡峭山路,不会去山高林密之地,因为高母有风湿……”

    百里弘毅一一分析,在地图上找出了王登成的去向。

    王登成没想逃走,见到武思月的时候他说:“我知道你们会找到这里的。阿娘一辈子生活在不良井,没有见过外面的太阳。我带她出来晒晒太阳。”

    “如果我跟你回去,他们会放了高使吗?我愿意拿我的命换高使的命。”

    “如果宋凉谋反是假的,就是圣人给大家做了一个局。宋凉攀咬谁,就是圣人要除掉谁。”嘉乐道。

    弄月目瞪口呆,“郡主,不会吧?柳襄偷了铜矿,铸了铜钱,宋凉铸了兵器,还死了个百里尚书,告密者也被灭口了……就是为了做个局?”

    她觉得她家郡主就整个一大阴谋家。

    嘉乐挠挠头,“动静是大了点哈。”

    “那么就是圣人借机发挥了。但这宋凉,着实可疑啊!谋逆动机何在?真想听听他在大理寺说了些什么。”

    大理寺。

    高升:“宋公,你只要说出你背后指使之人,我一定向圣人求情,保全你儿子,不让你宋家绝后。”

    宋凉目眦欲裂:“妖后算哪门子的圣人?杀夫屠子,杀害忠良,挫骨扬灰,挖坟鞭尸!”

    高升:“挖坟鞭尸?曲济业的祖父吕敬?你跟曲济业什么关系?你就为二十年前的旧事谋反?”

    宋凉:“英国公吕敬!当年扶妖妇上后位,谁知妖后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哈哈,这天下马上不是姓武的天下了!你们这群走狗,有你们人头落地的一天!”

    郊外。有一个人像宋凉一样在呐喊。

    “不良人就该死吗?就该过猪狗不如的生活吗?凭什么不良人就比别人卑贱?我不过是为了不良人寻找一条出路!我有错吗?我有错吗?”

    武思月被迷烟迷倒,迷迷糊糊中听王登成痛声呐喊。

    “高秉烛被移交给了大理寺?”嘉乐道,“啊,这是为了取信文武百官啊。内卫府奉御郎是武家人,审出来对李家人不利的证词,难免招人口舌。让高升审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那郡主,高秉烛还能被替换出来吗?”弄月道。

    “大理寺,武思月插不上手。虽然有个裴谏跟高秉烛关系不错,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不敢轻举妄动。高升因告密者一案对高秉烛心生龃龉,武攸决再煽点风点点火,”嘉乐摇摇头,“难。”

    红绡坊。

    百里弘毅来找东川王。

    “联昉公子楚?救月华君找奉御郎便好,为何要找联昉?”

    “月华君为救高秉烛而陷于王登成之手,奉御郎若是得知此事,王登成和高秉烛一个都活不了。所以想请公子楚出手,把高秉烛从大理寺救出来。能找到王登成的,只有高秉烛。”

    东川王郁闷。怎么谁都能猜到他是公子楚?

    “百里弘毅让公子楚去大理寺救高秉烛?”嘉乐摇头,“不可。圣人都说了,联昉不得插手宋凉谋反一案。高秉烛是此案要犯,联昉不可妄动。”

    “要想知道王登成的下落,让人偷偷去问高秉烛一声就完了。何必从大理寺救出来?”

    “郡主不必着急,公子楚已经让人悄悄将此事办了。并未惊动任何人。”扶风道,“只是没想到百里二郎也知道公子楚的身份了。”

    嘉乐顿了顿,忽然一笑,“百里弘毅聪明机敏,能想到也不奇怪。既如此,那就加入联昉好了。”

    扶风、弄月面面相觑。

    弄月:“郡……郡主,不是已经有高秉烛了吗?”

    嘉乐一摆手,“高秉烛太过感情用事,他的性子不适合联昉。再说,你不是很想他跟武思月成就姻缘吗?进了联昉还有什么姻缘?”

    弄月:“那……那……郡主您……”

    嘉乐:“放心吧。百里弘毅肯定会同意加入联昉的。联昉要尽快肃清内奸,公子楚肯定也会乐意他加入。”

    “联昉苦内奸日久,如今连谋反之事,联昉都能无知无觉。再不涤清,圣人估计会换个公子楚了。”

    高秉烛被救出来了。没有惊动联昉的人,公子楚的护卫安白檀只是给了裴谏一张字条。

    安白檀找对人了。

    裴谏与高秉烛交好,相信他的为人,很快就将他放出来,放了一个白浪进去掩人耳目。

    高秉烛直奔泽燕峰关帝庙而去。

    在暗无天日、缺衣少食的不良井呆久了,偶尔能出来看看外面世界的现任不良使王登成,两相对比,越发滋生了不满和愤懑。他要寻求改变,要为不良井的人寻找一条出路。

    这本没有错。但他太渴望了太冒进了。抓住一根稻草就以为能救命。

    他抓住了宋凉,抓住了春秋道。他盲目地相信宋凉能成事,更加盲目地相信宋凉成事之后,不良井的人日子就会好过起来。

    他如此拼命地抓住这根稻草,就算是不相信也骗自己相信,并且想让自己的好兄弟高秉烛也相信。

    他试图说服高秉烛跟他一样,加入春秋道。

    高秉烛怎么可能答应?七兄弟就是被春秋道所杀!他找春秋道找了五年了!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加入!

    后来嘉乐听闻此事,没心没肺地来了一句:“加入当卧底也不错。高秉烛这样的人进了春秋道,能将春秋道连根拔起。”

    “可惜了。”嘉乐竟然叹道。

    宋凉招揽高秉烛未成,王登成拉拢也未果。现在两人都被抓,想加入也没人引荐了。

    弄月不可思议地道:“郡主,高秉烛的阿娘没了!”

    怎么郡主的关注点就是跟他们不一样呢?

    嘉乐瞥她一眼,“对啊。高秉烛先解开武思月也好,先跟王登成虚与委蛇也好,他阿娘都死不了。王登成又不是真心要杀高母。”

    “高秉烛什么都不做,却想着在他阿娘面前自尽,这不是在逼他阿娘死吗?”

    弄月张口结舌了半天,“郡主,高秉烛要是知道别人这么想他,怕真的要自尽了。”

    嘉乐白她一眼,“我这不是就在你们俩面前说吗?”

    “郡主,您怎么只说高秉烛,不说王登成呢?他多坏啊!拿高母的命做要挟。”

    “你也知道他坏了,对坏人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揍扁捶死就是了。不过王登成不是‘坏’,他是‘疯’了。”

    嘉乐又沉吟道:“要杀武思月作投名状,看来春秋道真的跟武攸决无关,跟武家人也无关。”

    武家人不会杀武思月,也不会杀武攸决。结果武攸决被宋凉设计截杀,未成;武思月又被当投名状。

    春秋道莫非真与李家人、与东宫有关?

    弄月一阵无语。深深觉得自家郡主冷情冷性不说,还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边是阿娘,一边是心上人,高秉烛能怎么选择?

    弄月深深沉浸在这个故事的悲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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