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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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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夏商玦?”

    “夏商玦?”

    “他是夏商杞之子,亦是归篱姑姑的儿子。”

    “归篱?就是当年跟在阿煌身边的小丫头?难怪我觉得那小子的手法有些熟悉。”

    炎儿点头,辅相夏商杞有两子,长子夏商玦,次子夏商醍,她小时候都见过。后闻辅相大人的长子深沉内敛,像辅相大人,次子年少天真,像辅相夫人。夏商玦周身一股寒凉之气,难怪会为父神所用,命他来寻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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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抹到外面去买谷物,襄铭和小灻在前面打扫。炎儿在后院修剪棪木,顺便给小灻整理一下它的空狸窝,却发现小灻窝里藏着一株水草。她叫来小灻,“你这几日都跑哪里野去了?怎么会有这东西?”若记得不错,这种水草只有百濮边上的湖里才有。

    小灻跳到她肩上,衔着水草看了一会儿,亮晶晶的眼睛里闪过心虚。它跳到地上,回过头来朝着她摇了摇尾巴,便逃跑似地溜出去了。

    正巧祭月走了进来,郑重其事地说阿公想见她,炎儿也顾不得追究它了。

    祭月带炎去了神巫台,阿公正跪在祭台前,祭台上的小鼎中烧着三炷香,青烟徐徐升起,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跪拜结束,阿公走过来,神色有些疲惫,他忽然拉起炎儿的手,带着她走向高台。

    炎儿困惑不解,亦步亦趋地跟着,看了眼祭月,只见她坚定地对她点了下头。

    拉炎儿在高台上站定,酋长回过身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大声吟唱,“长生主唉,我族千年前遭祸,于水深火热中难起嘞!今日大祸又至,长生主唉,请你垂怜垂怜你的子孙嘞,莫教他们再受苦嘞!长生主唉”

    炎儿站在一旁,忽觉脸上有些冰凉,风不知何时变得急速而寒,那苍老的声音一点一点刮割着她的心。再看看祭月,比她更甚,就像河水浇灌了脸庞,满是泪。

    酋长吟唱完,颤抖着枯槁的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抹去了一嗓子的沙哑。复又拉起炎儿的手,“长生主,我身边的这位女儿,和祭月一样,是我的孙女,即日起,她便是邹屠氏女,她的名字叫‘邹屠炎’。”

    炎儿睁大眼睛,“阿公?”

    酋长转过身来看着她,“炎儿,你愿意做我的孙女吗?”

    炎儿道:“我本来就是您的孙女。”

    酋长欣慰一笑,佝偻着身子走到戎蛟的神像前,从神像手中拿出一个琥珀般的透明晶魄,递到炎儿面前。

    晶魄中央嵌着一卷布帛,那里面闪着晃眼的光芒,炎儿一看就意识到它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炎儿,请你救救百濮。”酋长双手捧着金兵魄,竟忽然朝她跪下。

    炎儿一骇,赶紧伸手相扶,“阿公,您这是何意?”

    酋长老泪纵横,庄重而小心地把金兵魄握紧在炎儿手里。

    “金兵魄不能交给青君,但也不能留在百濮,倘若他日被人找到,百濮的噩运便也到了。炎儿,请你留下它。”

    炎儿不敢置信,“阿公,这怎么可以?金兵魄是百濮的。”

    酋长道:“有了千年前的教训,我已不敢求金兵魄能为百濮带来什么,我只愿它莫要给百濮招致灾祸。你是青君的女儿,倘若事发,你是唯一一个不会遭受连累而我又信任的人。”

    炎儿握着手中的东西,像被火烧一般,刺得皮肤都疼。“我不行”

    “百濮进退维谷,阿公实在没办法了,炎儿,请你救救百濮。”

    “阿公!”

    “炎儿,拜托了!”祭月竟也跟着跪下了。

    炎儿站在寒风里,脸上亦凝了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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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为百药之长,有了谈老头的帮助,炎儿不时会做些药酒散送给族民,让他们防病驱害。另外,她还特地到鸢落谷和云笈学习了一年的医术,以不至于用错了药,反倒害了大家。

    她把金兵魄压在了幽月冥下,有九阴在,即便是父神也不一定进得去。唯一彻底解决此事的办法就是让父神相信金兵魄真的不在百濮,可是精明如父神,又怎轻易能让他相信呢?

    这几日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想得心情烦闷,酿酒种花一塌糊涂。想着倒不如出来施药,听着族民们的笑语,心情反倒还好些。

    即使在冬日里也忙得身体发热,炎儿擦了擦汗,让半抹顶上,自己去河边洗手。洗完手她坐在河边的青石上休息,旁边坐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年。少年手中抬着一碗药酒,老人似乎嫌这酒味道差,不肯喝,少年正在哄着他喝。

    炎儿看着,眼底生笑,却又不禁哀伤地想,这份宁静,怎么会有人残忍地想去打破呢?

    休息好了,正准备回去帮忙,却见小灻拔腿从眼前飞奔而过,炎儿叫它,它只是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又直往前窜入了河边的林子里。

    炎儿又继续布施药酒,排队的人居多,她低着头只管递出碗去,别人接一碗她递一碗。又送出一碗,却没有人接,炎儿抬头,却在看清眼前的人时,手微微一抖。这时才注意到周围变得异常安静,族民们捧着药碗大气不敢出,她也终于知道小灻为何拔腿就跑了。

    晃神片刻她若无其事地递出碗去,“请”

    夏商玦一身华衣,带着淡淡的笑,“姑娘,又见面了。”说着接过碗,径自到一旁坐下。

    看他没什么反应,其他人才稍稍放下了心,却在领了药酒后迅速避开了。

    炎儿继续布药酒,却再无法静心。

    直至无人时,他还在。

    炎儿没有特别关注,坐到一边休息。刚坐下,夏商玦竟然抬着酒碗向她走来,炎儿微愣,斜眼一瞥,药酒一滴未喝。他微一欠身,在她旁边随意寻了块石头坐下,与她闲聊般说话。“姑娘真是医者仁心。”

    炎儿微微一笑,摸不清他想表达什么,遂未答话。

    “姑娘可是百濮人?”

    炎儿揣度着他的眼神,试探地问:“公子为何这样问?”

    夏商玦嘴角讥诮一笑,“若是百濮人,倒也算得上英勇无畏,若非百濮人,倒是胆大妄为了。”

    炎儿心口一跳,隐隐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微笑着道:“如何说?”

    “姑娘可知,古往今来,犯人的遭遇该是什么?”

    炎儿早知他来者不善,却不想他竟会挑明着来,“什么?”

    “生老病死,无人问津。”说着冰冷的话,嘴角却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我记得这是当年青君对百濮的罪罚,戎蛟是古今最大的罪人,百濮族乃戎蛟之后,早在千年前便已是流配之徒,生老病死任其天命,何有行医救治的资格?姑娘今日在这儿施药救人,岂不是胆大妄为?”

    炎儿蹭一下站起身来,压抑着怒气,“我今日药酒是给百濮的奴民喝的,不敢污了公子的口。”她一把夺过夏商玦手中的碗,“喝坏了公子,罪过就更大了!”

    夏商玦先是一愣,随后勾唇而笑,“虽说百濮是奴族,可我看这些人饥则有食、寒则有衣,非但没有奴民之像,反而过得很舒坦。享自己之不该享,为自己之不该为,若让有心人见了,我想,此时这些奴民过得有多舒坦,彼时就该有多悲惨。你说,是不是?”

    他伸手从陷入愣怔的炎儿手中拿过碗,一饮而尽,冲着她兴味盎然地一笑后,转身离去。

    登时,几个原本身着百濮服饰的男子也不着痕迹地跟着他消失了。

    炎儿有些迷惑,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是提醒?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权力者的威慑?

    晚间,陪祭月和阿公吃完晚饭,炎儿坐在河边发呆,祭月走来,在她身边坐下,“你今日是怎么了?”

    炎儿叹了口气,反问:“夏商玦有没有来找麻烦?”

    祭月不解,“他为何要来找麻烦?”

    “我今日施药酒时遇见他了,冲动之下语气有些不善,我怕他要是气量狭小之人,拿族民们出气就不好了,想来真是不该。”

    祭月笑出声来,又不禁感到歉疚,“你本来贵为神洛的上姬,该是无所畏惧的,他都该敬你三分,现在你却因为百濮怕这儿怕那儿的,炎儿,对不起。”

    炎儿握住她的手,“你不要这样说。”

    祭月回握住她,却终难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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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飘着大雪,一身紫衣的男子脚踩褐角白身兽,身披黑色斗篷,久久在幽月冥上方盘旋。

    为什么那两人能轻易进入幽月冥?幽月冥由于烛龙九阴的守护,几乎无人能进,也许……

    “我们先回去。”夏商玦刚下命令,脚下的白泽便一个俯冲,直直跃下山头。

    脚下谷中传来一阵少女空灵的声音,“扁担弯弯,情丝长长,阿哥在深山;扁担弯弯,月儿长长,阿妹思恋郎。一起背竹篓,上山采茶香,回头见阿娘,脸儿弯弯样。”夏商玦只觉心中一动,示意白泽停下,循着声音,只见一片花林,碧叶黄花,美不胜收。

    花林中有一抹身影在轻轻走动,许是穿了白衣,在雪里看不真切。“月出皎皎兮,香草盛茂兮。浴瑶于夜兮,惶惑嗔喜兮。窗笼殷云兮,心有涟漪兮。夙夜难寐兮,思归与君兮”夏商玦从白泽背上跳开,立在雪地里驻足凝听,听到林中少女似乎微微叹了口气,“问尔所思兮?花下香满衣。”温声细语,如空谷幽兰,萦绕耳边。

    白泽看到夏商玦突然就提脚而行,往林中去寻那抹倩影,可那抹身影,却蓦然消失了。

    而后,碎雪般轻忽柔软的声音在夏商玦身后响起,“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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