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皮囊
“医生来了,让一下。”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拉开警戒线走了进去,几人粗略的检查了一下男人的身体。
“没有骨折,”医生摸了一下他的脑后,有些湿漉漉的,显示被人清洗过,但也没有血迹,“后脑好像也没有明显伤口,病人眼睛还在转动,应该是注射了麻醉。来,把他搬到担架上。”
意外也就出在这一刻,他们并没有把人扶起来,而是扶起了一层皮囊。
在人快要离地的那一刻,那层皮从人的身上滑了下来。
“啊--”医生受到惊吓,掉倒在地上,匆忙地将手中的皮扔到一侧,往旁边爬着。
“嘭--”
随着一个烟花的绽放,人们的目光也移向空中,一张透亮的可以看到人影的布在男人的正上方展开,一些药粉也随之撒在人身上。
“啊--”
男人惊恐地看着空中血肉模糊的自己,疼麻了的身体传来了血液流动的感觉。
随着药效丢失,喊出人生中最后一个字,身体的血液重归流淌,残存的汞加速往人体中渗透,血色模糊了大地。
鸠山先缓过神来冲上前去试探了他的鼻息,没了,又转而去去摸他的脉搏。
“十一,别试了,”一侧的医生握住了他的手,“这种出血量与皮肤损伤人不可能活着。”
鸠山抬头看着空中的镜子,叹了口气,“幸好刚才这里发生案件人员已经疏散了,不然这种惨状肯定值个头条,看来得申请司法鉴定了。”
“这个样子其实也不用尸检,这么完整的皮多半是用了水银。”
红谷温树带着手套看了一下那张被扒下来的皮,“背部开口,完美的沿着脊椎线条,这个人是个高手啊,应该还有强迫症。”
“怎么说?”
“这个开口十分笔直,包括腿上的也是,最开始的一段是自己切的,很完美啊……”
鸠山皱着眉,“你能不能不要跟个变态似的。”
“哈,”红谷温树把皮子翻过来,看着面部,笑意僵在脸上。
“怎么了?”
红谷温树轻叹一声,把脸撑开给他看,“脸部皮肤是他自己切下来的,可能是为了不让汞伤害到眼睛吧,让这个人看到自己没有皮的惨状。”
“不,不只是这个,”对于好友及其熟悉的鸠山十一自然知道对方绝对隐瞒了什么。
“……我只是忽然记起来以前我认识的人里面,也有一个可以这样剥皮的人。”
鸠山十一立即想到了好友的幼年,“是……”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将我们派出去后封闭了所有的门,死在那滩淤泥里。”红谷温树拍了拍他的肩,“我就不上去了。”
鸠山十一颦眉看着远去的友人,转身走了上去。
“怎么样?”
“警部,我们还没进去。”
“有陷阱。”
“不是,”那个警员停顿了一下,“还在看有没有机关。”
“哦?”
警员指着一旁地上的防毒面具,“我们一上来就看到在门上正对着人脸的地方放着一个防毒面具。”
门前蹲着几个警员拿着长条在门缝中移动,“警部,里面没有陷阱。”
“破门。”
“不用,”一个站在门前的警员用力一推门开了个口子。
“这里写着‘请用力推门’。”
“警部,门锁上贴着胶带,门是锁不上的……”
荒诞!这里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细心的提醒着小朋友要注意什么,该怎么干,还小心翼翼地避免出现意外。
鸠山上前推开了门,他想过很多凶杀场景,却没想到眼前这般美丽而又浪漫的场景。
一条红地毯从门口一直延续到窗边,红色的玫瑰在它的一侧围绕出一个舞台,唱片机唱片机在舞台旁不知在放着什么歌,两个红色的小人八音盒上吱吱呀呀的跳着舞,一个红衣新娘侧立在窗前,期待着自己的新郎,一台摄像机放在红毯起始,记录着这美好一刻,一个玻璃罐子放在它的一侧,上面贴了张白纸,画着醒目的危险品符号,写着“hg”。
鸠山十一快步上前,掀开了新娘的头纱,假发连带着一起掉落,布质的人偶头部裸漏在外。
“警部,这台摄像机还在录像!”
“停止录像,把内存卡拿出来,回警察厅再看。”
鸠山摸了一把带着血迹的床单,是绸,床单下面许是为了和婚礼相称,散落着蕾丝与蝴蝶结。
“咚--”
一侧的时钟敲响,一只布谷鸟飞了出来,张开嘴却不是常见的鸟鸣。
“十布谷。”
“九布谷。”
“快撤!”鸠山当机立断。
“八布谷……”
“拿好内存卡!能有什么证据都带走!”
“七布谷。”
鸠山看着与众不同的白玫瑰花束,伸手把它也抱走,推着一侧的警员跑了出去。
“六布谷。”
……
“布谷。”
时间到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鸠山抬头看着二楼不知何意。
一位摔倒的警员跌跌撞撞地站在门上,在同事的搀扶下离开门槛。
鸠山透过缝隙看到了门上闪烁的光点,“先别动!”
晚了一步,人已经走出了旅店的门。
“嘭--”
并不是特别大的爆炸,但火光冲天,窗前的模特率先被点燃,布质烧去漏出了里面的人脸。
“啊!”应邀而来的田川惠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惊呼,高跟鞋踩在马路牙上摔断了跟,看着同时朝她忘来的警察混乱的脱掉鞋向外跑去,没跑几步就被警察制服。
“惠,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男人深情的声音从地上那摊还没来得及移走的肉里发出。
田川惠这才注意到地上那滩红色的血肉,惊慌的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放心,那个老看着你的医生,我会解决的。我不会给他讨要你的机会的。”
男人油腻而温和的声音响在耳侧。
田川惠大口喘着粗气,十分恐惧,却又憎恶自己为何还没有晕过去。
身边一个女警员倒吸一口凉气,“警部,我记起来了,我们上去之后,唱片机换的曲子是《婚礼进行曲》。”
许是为了回应他们的呼唤,一侧的草丛里放着的录音机也开始响了起来。
“呜--”
消防车开了过来。
鸠山询问一侧的人,“这附近的消防队很近吗?”
“惠,我会给你一个火热的婚礼的!”
随着最后一声呼唤,一声轻微的爆裂声从男人胃部位置传来,在他的腹部炸开一个大洞,火星也随之溅往全身,点燃了那滩红肉。
田川惠终于把自己吓晕过去了。
“婚礼……”鸠山陷入沉思,将这个人完全拉入这个案子的那个少年……
是在警校里他无意间展示的画。
是在手术后拆除他宿舍窃听器后失踪的警员。
是他出行后同那个组织牵连到一起的帮派成员。
……
他还说要在学校里找个小师妹一起结婚呢,说起来他很奇怪的,说他的葬礼要用红玫瑰装饰,而他的婚礼要用纯白的玫瑰……
鸠山看着手里的那捧白玫瑰。
可惜了,我的红玫瑰没有送出去……
被水枪冲落的鲜红的玫瑰花瓣散落一地。
他是最喜欢他的相貌的,要是看到自己的死状该多么难过啊……
那双失去了眼皮遮挡的眼睛,还看着空中镜子里的自己。
被火烧死的小师弟……
鸠山看着不远处晕倒的陌生女子,那么这个人是什么?刚刚说的“经常看着你的医生”会解决的,指的是高城秀树吗?
“警部,这个人模里面的脸是人皮!”
鸠山十一看着那张不知涂了什么没被火烧毁的人皮,“去查查她是谁,还有,高城秀树在哪里?我要他最近三天全部的行程。”
……
东都大学附属医院。
高城秀树懒散地把腿放在走廊里的长椅上,依靠在竹内正彦的肩膀上,半眯着眼浅睡着,任由师姐拿着毛巾给他擦着脸。
“高城秀树,”鸠山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疲惫的人。
“你刚刚在哪里?”
高城秀树睁开眼,浑浑噩噩地看着他,“嗯?”
“学弟他刚刚连做了六场手术没有休息,可以让他睡一会儿吗?”学姐有些心疼的问道。
“不,”鸠山看着迷糊的少年,俯下身去,正视着他,“你刚刚在哪里?”
高城秀树他肩头的玫瑰花瓣,没有回答。
“他一直在和我做手术,我们都在手术里,在手术间断的时间里,他也有出来见过病人家属,病人也只是麻醉……”竹内正彦替自己的师弟解释道。
“我没问你,高城秀树,你自己回答我,你刚刚在哪里?”
“我……”高城秀树低下头。
“警部,田川惠醒了,……啊,尾田恭子,不是我,别找我……”
受到惊吓的女声从鸠山十一腰间的对讲机发出,接连两个熟悉的名字让高城秀树瞪大了眼。
“高城秀树,回答我!”鸠山十一扯过他的衣领把他提溜起来。
高城秀树抬起头来看着他,轻轻扬起嘴角,略带苦涩地笑了起来,“警官认为我在哪里我便就在那里。”
“我说你在百田旅馆你也在。”
“对,我在,”对上鸠山十一震惊的目光,高城秀树安静地合上眼皮,“今天一天我都在,早上我假扮成病人通过病床被运出去,然后我就去了那个旅馆开了一间房,那个旅馆的老板娘是一个很和蔼的人,在哪条街来着,我也忘记了,”高城秀树思索着睁开眼,对上鸠山泛着血丝的双眼,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但我记得他的对面有一个洗衣店,叫外守洗衣店,对吗?”
他满意地看着鸠山忽然增大的瞳孔,“我在你们赶到那里之后,就溜了回来,趁着手术结束门口没有病人家属我在混进手术室里换上衣服,在这里等着你们。”
“是吗,”鸠山十一给他拷上手铐。
“师弟,你在胡说什么,等等……”
竹内正彦没能拦住他们,鸠山十一对着他挥舞了一下被束缚在一起的高成秀树的双手,高城秀树步幅不稳地随着他的动作踉跄着,“你也听见了,你的师弟承认了他刚刚就在案件现场,现在他是案件嫌疑人,自然是要去警局坐坐,你说是吧,高城同学?”
高城秀树看着被师姐拦下的竹内正彦,“师兄,做了一上午手术,累了吧,好好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