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首长说,是个洒脱的好姑娘
叭嚓。
预期的巴掌声没响起,倒是听到骨头响。
众人定睛一看,却发现罗向洲一只手将周杏花提了起来,目光如虎,眼神如刀,凶悍又冷冽。
“你想打周大哥的孩子?”他冷声道。
周杏花胳膊被提着。
老疼了。
她一边蹦跳,一边瞪着双三角眼,眼底满是浩瀚的恶意:“我就打,就打,他俩是我孙子孙女,打他们是天经地义,棍棒下出孝子,你就算是首长,也管不着我打骂自家孩子,你有什么资格?”
资格?
罗向洲气笑了。
他也是农村孩子,打小就皮实,爹妈从没打过他,凡事都是跟他讲道理,遇到他犯错的时候,就算心疼得抹眼泪,蔡枝兰也不会抽他一下。
周杏花就是这样管教孩子的?
周大哥同意了吗?
咔嚓。
周杏花打了冷颤。
她从罗向洲眼神里瞥见了杀意,顿时吓得后脖颈一阵寒凉。
“首长好,首长回家了啊——”
这时候,隔壁吕家,下方的赵家远远看见罗向洲,没瞥见他身前如同小鸡仔般被提着的周杏花。
但人群一来,周杏花战斗力瞬间满格。
“救命啊,首长杀人啦——”
周杏花不停狂躁地蹦跶着,又哭又嚎,嗓音尖锐得像刀片。
蔡枝兰快速上前,一把将她放下,想要去捂她的嘴,没想到她力气还贼大,身子像石磙一样滚动,硬是错开了她的手,径直滚到村民脚边。
“你们给评评理,我打自家小孩有错吗?你们的好首长,竟然不让我打,还要对我一个老婆子动手,呜呜呜,天地良心啊,我们周家算是对得起罗家,他们就是这样报答我家大军的恩情——”
周杏花鬼哭狼嚎。
一时间,把村里人都惊动了。
面对这个局面,大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罗向洲是解放军。
他还是军队的干部,但跟周家的事又有点复杂。
大家伙儿帮谁都不是。
“呜呜呜,我儿子大军死在战场上,丢下孤儿寡母的,让我们一家人该怎么活啊,孩子那么小,他妈又跟人跑了,我一个老婆子半截身子入土,又是水灾又是干旱的,田里颗粒无收,诚心要绝了老周家的后啊——”
周杏花一边哭一边拍地,哭腔揉着唱腔,村里女人吵架惯常的手段。
“呦,哭得好,哭得响亮,我给你鼓掌,要不要再去借个锣鼓,给你敲敲锣啊?”
这时候,一道身影挤进人群。
小小的身板,大大的嗓音。
她身边跟着一只老黄狗,眼角挂着明晃晃看戏的笑容,落在周杏花眼中,十分辣眼睛,辣得她心肝儿疼。
“俞琬,你想管闲事儿?该不会是相中了罗向洲,想跟他了吧?”周杏花一张嘴没脸没皮的,说的话也没羞没臊。
她铁了心要整死俞琬。
周围一群人,没一个人插嘴,她上来就阴阳怪气的,摆明跟自己作对,她还不信了,年轻女孩会不要脸。
“嘿嘿——”
俞琬笑了。
公开造黄谣啊,老家伙真是不怕死的。
“别人的闲事儿我不爱管,但有没人告诉你,你一张嘴特别臭,口气重不说,比茅坑的屎还臭啊。”她道。
接着,不等周杏花反驳,她又补刀:“你别说我相中罗首长,怕是村里的女娃,还有知情院的女知青,个个都想嫁首长吧,你家要有个闺女,你不得借着周大哥的恩情,绑定罗家了?”
“你,你胡说八道!”
周杏花一下跳起来。
她气得眼发花,头发晕,险些站不稳。
但俞琬一番话十分中肯,说中在场人的心思,也一下戳穿周杏花扯大旗的虚伪,一时间众人纷纷拿眼扫向罗向洲。
蔡枝兰和罗松看了看俞琬,又扫向自家儿子。
倒是罗向洲,眼神坦荡,光明磊落,对俞琬投去赞许的目光。
小丫头嘴皮子倒是利索。
“你什么你,以你的智商,我还以为你大脑水太多,小脑萎缩了呢。自家孩子不心疼,大巴掌打,往死里打,不是你生的,你当然不心疼。这世上恶毒的奶奶多着呢。”俞琬冷哼道。
“你,你个贱蹄子,我要撕烂你的嘴!”
周杏花说着就要动手。
不过,还没冲过去,就见罗向洲以迅雷之速伸了腿。
噗通。
“哎呦——”
周杏花脚下一绊,身体直直飞扑了出去,狠狠跌在地面上。
“罗向洲,你疯了吗?”她啃了一嘴泥,嘴里的话含混不清,但语气里的愤怒是遮盖不住的。
“你闹够了吗?打自己小孩,你说我管不着,但你打别人孩子,我总能管吧。”罗向洲冷声道。
他忍耐很久了。
以他的脾气,这种蛮不讲理的,跟她多说几句话都是浪费口水,直接一拳干翻她,让她说不出一个字才好。
“好,好得很。罗向洲,你记住你说的话,干的事儿,我周杏花一天不死,我就跟你没完!”
周杏花踉跄爬起来。
她一把走过去,一手牵一个,将两个孩子扯住。
“我说世上有些无能的人,才会成天拿孩子出气,要不想养呢,直接送走得了,别成天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人心不足蛇吞象!”俞琬在她身后拍着巴掌。
一番话,说得村里人用别样的眼神打量着她。
其实大家伙儿都清楚一个真相。
周杏花一直没丢掉三个孩子,并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想利用孩子牢牢拴住罗向洲的粗腿……
只是遮羞布一直捂着而已。
“姐姐……”
豆丁一步三回头。
尖尖的小脸蛋儿上,大眼睛包着泪花。
可他不敢反抗奶奶。
他每次犯错,姐姐就要承受双倍的棍棒。
豆丁不想姐姐挨打。
“喊什么喊,扫把星,克死自己爸妈的东西,以后见到她就躲远点!”周杏花骂骂咧咧的,硬生生拽走了孩子。
罗向洲也听到了。
他一脸歉意安慰俞琬:“你别放在心上,她是老封建,思想觉悟太低,到时候在大会上我会批评教育她的。”
俞家一门绝户。
只留俞琬一个独苗苗。
村里妇女聚在水塘边石板上捶衣服时,一议论起,多少会提到俞琬命硬克亲的话。
俞琬一听,双眼亮堂得嘞。
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在乎,你不要为了这个教育她,我不需要正名,真的真的……”
比珍珠还真。
罗向洲深深看了她一眼,冷硬的眸子里流淌出一丝赞许。
是个洒脱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