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调虎离山智闯关,醉卧香闺君莫笑
这次烧烤,沈毓生和罗兰她们整个宿舍的人都没来参加。整建制集体缺席,难道他们还想分庭抗礼不成?肖恩感觉相当不爽,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觉得她们分明就是不给他面子,因此,一连几天见到她们几个的时候,他都阴沉着一张脸。
周五傍晚,肖恩在爱生小卖部门口偶遇沈毓生。她刚从开水房打水归来,一见到肖恩,就放下了手中绿色的热水壶,兴高采烈地说道:“哎呀!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你呢!这么巧,在这儿就碰上了呢!我们宿舍打算明天晚上请你们几个男生过来吃饭,不知道请不请得动咱们大班长的大驾啊?”
她们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肖恩诧异地问道:“为什么啊?”
“明天是我和袁玴琳的生日,后天又正好是周末,所以呀……”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你和袁玴琳竟然是同一天的生日?”
“是的呀,真是很巧的呢!”
“那我就先祝你们生日快乐喽!”
“谢谢!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认为,您已经接受了我们的邀请,对吧?”
“嘿嘿,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还考虑什么啊?”
肖恩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说道:“我们现在都不赚钱,这样去浪费父母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有点儿不太好吧?!”
沈毓生听了,非但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有点儿动情地说道:“肖恩,你真的是个好人!你能这样说,我真的很感动,也说明我们几个都没看错人,我们几个都觉得你这个人挺好的……不过,你尽管可以放心:我们没有花父母的钱,这次聚会所需的全部经费都是我们几个自己去做家教赚来的!上周末没能去参加烧烤,就是因为我们都出去做家教了的呀!事先早已经跟人家说好了的……”
“你说什么?家教?”
“对呀,就是去给小学生当家庭教师呀!”
肖恩心中的怨气登时烟消云散,在对她们这几个女生油然生出一种敬意之余,不免为自己还在花着家里的钱而感到羞愧。尽管如此,他的嘴上却并不饶人:“you are exercising harmful influence on the younger generation,understand!”
“exercising harmful influence on the younger generation 你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这都不懂,还去教人家小孩子外语?!说的就是你们在误人子弟啊!”
沈毓生大笑着说道:“哈哈!班长大人,你可以说我的英语没有你好,但我去教小学生三四年级的数学总还是合格的吧?哈哈!现在的家长们工作都忙,没空帮小孩子检查作业,我也是去教了以后才知道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现在的老师啊,说是为了孩子们的升学率,说白了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的业绩考核?他们呀,给三四年级的小孩子们留了好多好多的作业,而且还要求家长签字,不然小孩子第二天就要挨批,家长也要挨批!我们高考也没到这种程度吧?你说说现在的小学教育都成什么样子了哈,和高考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我真觉得挺搞笑的,我好歹还算考过大学的,他们现在这些在教小学生的,偏偏大部分就是我们同龄人当中那些考不上大学的!所以,班长大人,您可千万别给我扣帽子,说我在误人子弟哈!不过,还有一件事儿,就是这事儿,您可千万要为我们保密的呀!”
肖恩不解地问道:“有什么好保密的啊?你是说那些老师的做法见不得人,所以不能跟别人说吗?”
沈毓生笑弯了腰:“我的大班长啊,您可真是太幽默了!您是不是还不太了解我们严老太婆的厉害啊?如果她知道了我们几个在外面做家教的话,她不收拾我们才怪呢——自己都还没有学好,还敢这样去误人子弟?!”
肖恩也笑了:“这您就尽管放心吧,俺可不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
沈毓生认真地说道:“那,咱们可就这样说好了的啊!明天下午,我们一起研究一下,看看怎样能让你们几个男生进来。我们几个也在想,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去你们男生宿舍了……”
10号楼和11号楼是女生宿舍的堡垒,戒备森严,进入的难度极大。唯一的入口昼夜均有重兵把守,一左一右各坐着一位老阿姨,永不疲倦地打着毛衣。传达室的玻璃窗后面还藏有伏兵,桌上的电话随时可以把武装部的人喊过来。任何男生想要进入,都必须持有武装部或系里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从正门强行突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10号楼的东面是招待所大楼,后面是11号楼。这两栋楼的西边,是被隔出来的专门供外籍专家居住的公寓,公寓和女生楼之间还有一道高达三米多的隔墙。
星期六下午下课以后,几个男生和女生留在教室里紧急商讨对策。冷渡建议用巧克力贿赂守卫,但立即被沈毓生否定了,她说那几个老阿姨个个都是油盐不进的四季豆。袁玴琳和罗兰都不愿意去男生宿舍,而如果按罗兰的提议去她家里的话,来回路程要几个小时的时间。
这时,郝平提出一个计划,但无法保证成功。众人询问详情,她娓娓道来:“这几天观察下来,我发现傍晚4点50分左右是换班时间,通常会晚到个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所以这个时候门口通常只有一个阿姨。那个时候刚好天黑,到时候我们大家统一行动:你们男生可以在楼下的爱生小卖部门口假装买东西,袁玴琳准时在4点50分拉下宿舍电闸,我和沈毓生事先隐蔽在传达室周围,沈毓生在4点51分时进入传达室报案,说宿舍断电了。一定要把传达室里的那个阿姨叫上来给我们换保险丝。我再到门口去,把那个阿姨引进传达室,就像往常一样说宿舍的开水没有了,借一点儿开水用用,她应该也不会起疑心。男生一定要机警,把握好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利用这几分钟的时间偷偷溜进来!”
听完计划,众人齐声询问可行性。郝平沉着应对,一一解答。沈毓生补充道:“万一传达室里还有别的阿姨在当班,我就会装作不小心打碎热水瓶。这个时候,一旦听到了我的尖叫声,郝平你就马上冲回来,把几个阿姨全部都给拉进屋里来收拾残局。这样一来,所有当班的阿姨都会被我们引开。”大家齐声欢呼:“加油!”
结果,郝平的计策完美实施,几个男生顺利地溜了进来。他们发现,这个传说中的“香闺”果然别有一番天地,各种温馨的小玩意儿随处可见。肖恩这个从未来过女生宿舍的男生,一进门后就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停地东瞅瞅西看看。没过多久,王家波被袁玴琳拉去水房帮忙洗菜了,肖恩一个人呆在屋里感到无聊,于是信步来到走廊里蹓跶,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南曦涓宿舍门口。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去敲门。然而,无论他怎么敲门,始终都无人应答。
她宿舍的大门上贴着一张巨幅的黑白招贴画,奥黛丽·赫本正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肖恩。
走廊很宽,从门口踱到窗边是五步,再踱回去也是五步。肖恩一边不停地来回踱步,一边禁不住地在想:这大周末的,南曦涓去哪儿了呢?她能去哪儿呢?
走廊里传来了喧闹声,原来是罗兰从家里搬来了大煤油炉。大家努力研究怎样才能点燃它,冷渡拨开了众人,一个人捣鼓了半天,但煤油炉依然无动于衷。这时,袁玴琳从女生辅导员那里借过来了两套小煤油炉,招呼大家过去帮忙。只有王家波一个人一声不响地留了下来,继续努力。几分钟后,他得意地宣布: “妥了!”然后一道蓝紫色的火苗“啪嗒”一声升腾而起。
肖恩压根儿不会做菜,而且罗兰也嫌他碍事,所以她把他赶回了宿舍。郝平的书桌上放着一台“兄弟牌”手提打字机。这引起了肖恩的极大兴趣。他背着手艳羡了好一会儿,然后发现打字机旁边还有一个粉红色的文具盒。文具盒的盖子敞开着,里面精心装饰着一幅刘德华的头像,头像旁用红色圆珠笔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华仔,我爱你!”,还画了一颗红心。
肖恩忍俊不禁,噗嗤一声乐了:“都上大学了,怎么还弄得跟一个中学生一样啊!”
郝平捆着一条围裙,手里拎着半瓶酱油气冲冲地跑了进来。她生气地扣上了文具盒,怒目圆睁地说道:“看什么看啊?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你多大年纪了啊?”,肖恩大大咧咧地笑问:“怎么还在追星啊?!”
“我多大年纪关你什么事情啊?”,郝平气呼呼地反驳道。
肖恩不以为然,熟料郝平却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不停地抹着眼泪:“你这个人!为什么要偷看人家的东西啦?为什么要随便动人家的东西的啦?为什么不经过人家的允许就随便动人家的东西啦?!呜呜呜!”
她这一哭起来就是一场暴风骤雨。肖恩顿时傻眼了,手足无措地原地石化。骤雨初歇,郝平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麻利地从文具盒里翻出了一个小圆镜,对着自己的脸照了又照。这一照不要紧,大概是因为发现自己已经哭得花容失色了吧,她哭得更伤心了,边哭还边抽搐了起来,其势摧枯拉朽,陆上罕见。
大家纷纷聚拢而来,安慰郝平的在安慰着郝平,指责肖恩的在指责着肖恩。肖恩徒劳地辩解着:“这事儿真不赖我!我就是凑过去看了一眼而已——她的文具盒就敞开着放在那里,还能不让人看吗?再说了,我也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啊,不就是一张刘德华的照片吗?!”
结果,肖恩的后背上立即招来了袁玴琳的一记粉拳:“还敢说不赖你?!都把人家气成这样了,还不赶紧道歉!”肖恩的倔劲儿一下子上来了,反驳倒:“凭什么啊?!”
王家波和罗兰连推带拽地把肖恩推到郝平面前:“让你道个歉就道个歉呗,她哭得这么伤心,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下吗?”
郝平抽泣着,转身就跑:“才不要他可怜呢!我再也不要想见到他了!”
罗兰一众人等鱼贯而出,追将过去。
少顷,沈毓生轻声推门而入,悄声安慰着余怒未消的肖恩:“大班长啊,平平她是我们女生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有时候呀,她真的就是这样的小孩子脾气,我们平时也都是迁就着她的。你是男生,就更应该多让着她一点儿的,对吧?呵呵。”
她的这一番话把肖恩的情绪管理得服服贴贴的,他之前憋着的一肚子的气也立马烟消云散了,马上频频点头称是:“你说得有道理,我的确是应该多让着她!”
“这不就好了嘛!”,沈毓生呵呵笑道:“那就一起出去帮她打打下手吧,她在外面忙着给大家烧菜呢!”
这时,袁玴琳从门缝里挤进了半个脑袋,厉声朝肖恩吼道:“我看是把你闲的!赶紧过来干活儿!”
郝平不知是被哪路神仙给哄好了,就像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手中的小锅铲正在锅里上下翻飞。不过,当她看到肖恩走过来时,她还是显得不太自在,扭身对罗兰说道:“大姐,我的‘蚂蚁上树’就要出炉了,你要不要过来当一下监工啊?!”
沈毓生见状立刻跟着起哄:“大姐,你还是先过来看看我的‘沙漠之春’吧!”
冷渡笑道:“什么‘沙漠之春’啊?你倒是说说看啊,除了在土豆泥上撒两颗葱花,你还会做什么啊!”
“你这个坏蛋!”,沈毓生冲过去,踮起脚尖拧着冷渡的耳朵,撒娇地说道:“你不可以这么坏的!谁让你这么坏了呀!就算你已经知道了,你可不可以等会儿再说啊?!”
冷渡并未闪避,反而将她揽入怀中。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肖恩顿觉面红耳热,他快步走向楼梯的转角,却被一股刺鼻的油烟呛到。他想要避开,却与从转角走出的南曦晨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肖恩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试图矮身避免接触,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胸膛无法避免地触及了她的身体,他吓得脚底发软,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尽力后仰以减少接触。然而,这一系列神操作最终导致他鬼使神差地跪在了她的脚下,双手顺着她的腰部一路滑落至小腿。南曦涓立刻捂住了脸,肖恩的脸也“唰”地一声热到了脖子根儿。回过神来之后,他仓促地说了一声 “对不起”,便一溜烟儿地躲进了518宿舍,再也没敢出来。
经此风波,肖恩老实了许多,专心致志地享受着女生们端上桌的美食,倒也没再惹出什么乱子。
气氛到了最高潮,冷渡适时开启香槟。一声巨响,酒花四溅,木塞儿击中了天花板,房间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众人纷纷抱怨冷渡把灯弄坏了,冷渡耸了耸,指着窗外黑乎乎的11号楼。大家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了。
罗兰将插在红宝石蛋糕上的两个“18”字样的蜡烛点亮,袁玴琳和沈毓生端坐桌前,在众人合唱的生日歌声中,面对跳跃的烛火,虔诚地许下了心愿。
肖恩的生物钟准时发作,此时他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床上,睡着了。谁知这一睡,又闹出了新的故事来了。
不知睡了多久,肖恩被一阵哭声惊醒。朦胧中,只见沈毓生和冷渡依偎在一起呢喃私语。再四下观望,他才发现王家波、袁玴琳、罗兰还有郝平他们四个人正烛秉烛夜话,哭声是袁玴琳发出来的:“……现在想想,我还是觉得,心很痛,很痛……我两岁不到就被爸爸妈妈扔给了外婆,回到他们身边时已经上初中了……他们怎么会那么狠心呢?直到现在我也无法原谅他们!这期间,我所经历的林林总总,他们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知道的,仅仅是我的考试成绩,把我的成绩当作是他们在朋友和同事面前炫耀的资本……但我的孤独却是他们永远都无法理解的。还好,班里一直有个男生愿意陪着我,愿意陪着我说话,我们从小学一路同班到了高中,也一起考到了上海……现在……最爱我的外婆已经走了……我妈妈非要让我毕业以后留在上海,她说她可以搞定,可我男朋友怎么办?!最爱我的人已经离我而去了……”
罗兰紧紧拥抱着袁玴琳,温柔地抚慰着她。在烛光的映衬下,罗兰看起来宛如一位娇艳欲滴的粉红佳人,摇曳生姿。
肖恩又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之中,睡得非常踏实。殊不知,不省事的老二却不知何时怒不可遏得揭竿而起了,烛光在墙上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帐篷形状。王家波见状,巧妙地用一张小毛毯覆盖了上去。
他们这些人真是夜猫子,非常能熬夜,一直聊到了天亮都没睡。当王家波和冷渡准备离开的时候,肖恩却还在那里呼呼大睡。大伙儿轮流想着办法,甚至往肖恩脸上泼了冷水,但把床铺都浇湿了还是无法唤醒他。最终,就在大家手足无措之际,王家波贴着肖恩的耳边大喊了一句 :“快醒醒,武装部来了!”
这一招儿果然奏效,虽然肖恩还在睡梦之中,但听得此言,他被吓得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几个女生的掩护下,肖恩跟王家波和冷渡一起,从10号楼的大铁门上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