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你应该是站着的
“已幸悬车示子孙,正须祭灶请比邻。”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之所以会这么叫,是因为从今天开始,就要为几天后的“大年”做准备了。忙碌的日子,慢了下来。开始收拾收拾家里,准备准备过年的吃用物品。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一新,准备过年。
在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中,今天也是祭灶的日子。所以,在童谣中,就有“二十三,祭灶关”的说法。不过,流传更多的却是“二十三,糖瓜粘。”
因为今天,是作为一家之主的灶王爷,回天述职的日子。他会将这个家里一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向天老爷做汇报的。
自然,人们在祭灶的时候,就少不了一份麦芽糖。希望灶王爷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可以多说些好事,家里不好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是一份美好的愿望。希望家里来年可以平安和睦,风调雨顺。
灶王爷上天的时候,我们就拜灶王爷。平时也不耽搁拜财神,拜王母,拜佛祖。换句话说,只要认为是神仙,都会拜上一拜,将自己的愿望说一说,希望可以实现。要不怎会有人说,我们这个民族是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
我们不是没有信仰,只是我们的民族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在最无助的时候,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漫天的神佛。
我们是有信仰,且从未放弃过得。那就是,勤劳与善良。
井亭最近好像就变了,变了只剩下善良了。
荣耀城,井亭的卧室里,宽大的床上原本的两个枕头只剩下一个,另一个在床下面躺着。轻薄的被子,也是一半在地上,一半搭在床边。露出的床单一片凌乱,好像在讲述着昨晚的疯狂。
二十多年的生物钟顽强的将他从梦中唤醒,睁开眼睛,眼前看到的不是童蕾那张精致的小脸,是童蕾那双如玉的小脚。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呢。伸手将那双小脚贴在自己嘴上,继续闭上眼睛。
练功?练什么功?这辈子是不可能练功的!
就在井亭下定决心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急促的敲门声,除了明月,谁会像着火一样敲门。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么土崩瓦解了。
“亭子哥,我要练功,快点起床。”门外传来了明月的声音。
井亭终于不舍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将凌乱的床单拽了拽,又在童蕾的哼唧声中,将她从床边上挪到了中间。将耷拉在地上的被子用力的拍打了一下,盖住了床上那雪白的,只属于井亭一个人的无限风光。
打开门后,明月的小脑袋朝屋里探了一眼,看了看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睡得正香的童蕾,鼻子中发出“哼”的一声,然后就向外走去,边走边说:“亭子哥,色是刮骨的钢刀。不要被童蕾把你掏空了。快点下来带我练功。”
那天早晨,童蕾打开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父亲,还有在厨房忙碌早饭的母亲。可是两人仿佛根本不知道她彻夜未归的事一样。父亲甚至还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带亭子一起回来吃早点。
原本心里很忐忑的她,想起亭子的那句话“你妈妈会担心我的”,觉得很有道理。父母看到自己和亭子在一起,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因此,吃饭的时候,明月的那些冷嘲热讽,对她来说,就只是“清风拂山岗”了。
没过几天,井亭就住在了二楼那间属于自己的卧室里。刚开始的时候,童蕾还只是在父母都去睡觉的时候,才会偷偷的溜进井亭的房间。
虽然父母不上二楼,可是老人的智慧怎可轻视。母亲在一次饭后小声的提醒了童蕾一句“注意点亭子的身体”。
此后,童蕾的胆子就变得更大了,公然住在了亭子的房间。明月看到外公外婆的态度,也只能忍了下来,只是心里怎么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井亭身居温柔乡,依然坚持每天练功。直到有一天,被早起的明月看的,感到很好奇,便凑了上去,跟着井亭一起练。
井亭对此倒是持乐观的态度。明月正是跳脱的年纪,看到新鲜,能坚持两天就不会早起了。可是此后,每天早晨,明月都会喊井亭起床,跟着他练功。井亭也开始认真的教。不过明月有些动作总是做不标准,即使井亭手把手的教,也是学不会。
直到有一次,井亭在不经意间碰到明月胸前的柔软时,看到明月大眼睛中的笑,才明白,难怪有些动作总是学不会,她这是醉翁之意啊。
于是很认真的和明月说了《五禽戏》的功效,当听到可以排出人体的毒素,让人更年轻时,原本怎么也学不会的动作瞬间就标准了,认认真真的跟在井亭身后练功。
井亭刚进百草堂的时候,金荣哥就跑过来:“亭子,你可算来了,你要不来,我都准备给你打电话了。你知道吗?甘秦省电视台的人来咱诊所采访了。”
看着金荣哥激动的神情,井亭也有些不解:“为什么来咱诊所采访?采访什么?”
“听说是来采访志峰哥的。”
“嗨,那你激动个什么劲呢,我还以为是来采访咱们诊所的呢。采就采呗!”
“你怎么不明白呢,省台啊,就是在电视中露一点咱们诊所,那咱诊所可就出名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咱们的患者就多了啊!”
井亭指了指长椅上排队的人说道:“现在人少吗?就这我已经忙不过来了,你是想累死我啊?”
金荣哥用力的抓了抓头发,他觉得井亭的话说的很对。诊所现在已经不缺患者了,反倒是井亭有些忙不来。可是又有哪里不对,省里的电视台来诊所采访,难道不应该激动吗?可为什么亭子就那么平静呢?
“金荣哥,你去和患者说一声,我先去给志峰哥扎针,很快就回来。”说完就向后院走去。
“井大夫您好,我是田市的秘书,您还记得我吗?”刚进后院,小李就看到了井亭,忙上前招呼。
“当然记得了,李主任你好,这是?”井亭指着病房门口正在架设的灯光,还有拍摄用的轨道等。
“井大夫,您叫我小李就行。田市安排给钱科长做个专访,主要是针对他的腿部的康复。让民众可以看到,咱们的缉毒英雄又可以站在民众身前。当然,届时也会对井大夫的医术做个采访的。”
井亭明白了,这是上次治好田市长的顽疾后,对自己的一个报答。他们这种人是不会随便欠人情的。因为他们的人情实在是太重了。
“李主任,那就帮我谢谢田市长了。不过采访一下英雄就够了,我就不用了,一个小医生,产生不了什么宣传效果的。”
“井大夫,这可不行,得让民众知道英雄为什么能站起来的,您在这里的作用那是决定性的。另外,钱科长是知道可以宣传一下您的医术,他才同意这次专访的。再说了,井大夫,我也是带着任务来的,还请您帮帮忙。”小李的脸上带着请求的笑容,双手合十说道。
井亭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很多,明明是帮自己宣传,到小李的口中,却变成了求自己帮忙,而且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那好吧,我先去给志峰哥扎针,你们来的也是巧了,今天扎完针,他就可以站起来了,虽然时间不能很长,可是你们的拍摄效果可能会好很多。”井亭并不知道,小李一直在关注着钱志峰的病情进展。
“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井大夫的体谅。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台的刘军,是这次专题片的临时导演。井大夫,您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对刘导说。”
刘军看到李秘书的态度,忙两只手伸了出来:“井大夫,您好,刘导就不敢当了,您叫我刘军就行。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安排好。”
井亭笑着说道:“刘导客气了,没什么要求,只要不影响我的治疗,一切都没问题的。我现在可以进去扎针了吗?”
刘军看看现场的布置,点点头,将井亭让进了病房。
钱志峰坐在病床上,看着进来的井亭,苦笑了一下。
“亭子,他们说会帮你宣传的,我才答应了。你看这,不会影响你的治疗吧?”
井亭摇摇头:“问题不大。”
缓缓的掀开了宽大的裤管,对身后的摄像机凑上来,井亭视若无睹。
钱志峰的双腿,现在看起来,和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刚来的时候,他的小腿就像两条发青的腊肉。现在的腿,看起来好像除了比正常人的腿细之外,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井大夫,志峰的腿看起来好多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常姐也看着钱志峰的变化欣喜不已。
井亭抬头看了常姐一眼,看到他脸上欣喜的表情,才确定,她这句话不是采访的人教他说的。
摄像机镜头里,井亭将银针缓缓的扎进钱志峰的足三里,像女人一样细长的手指缓缓地捻动着金针,这个动作持续了半个小时。然后井亭直了直有些发酸的腰,心想,看来以后不能再像昨晚那样折腾三个多小时了。
“志峰哥,你现在双腿感觉怎么样?”井亭拔出金针,问道。
钱志峰想了一下说到:“感觉吧,大概就是越来越感觉腿好像是自己的了,看着这双腿,我甚至都有去走两步的冲动。”
“那你就去走两步。”井亭笑着说道。
“行,那我就去走两步,正好电视台在这里。”说着就去拿床头的拐杖。
“志峰哥,不用拐杖。”
钱志峰双腿耷拉在床边,伸向拐杖的手收了回来,表情满是疑惑。常姐扶着丈夫,有些担心的说道:“亭子,不拿拐杖,那要是摔倒了?”
井亭摇摇头:“你应该是站着的。只是我来晚了。”
听到井亭的话,钱志峰推开了妻子的手,双手撑着床,屁股从床边往外挪,脚尖点在地上,然后,是脚掌。当两只脚完全着地的时候,他的腿用力的向地上踩了踩。很久没有这种脚踩实地的踏实感了。
扶着床,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病房里,响起了一片掌声。钱志峰的手已经完全松开了,然后用力的挺直了身体,缓缓的抬起手,向井亭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摄像头清晰的记录了这一幕,也记录了他眼眶里的湿润。
井亭急忙摆手说道:“哥,我的亲哥,这我可受不起。你试着向前走两步。不过脚暂时不要离地。”
钱志峰放下手,左脚拖着地,缓缓的向前挪动,然后是右脚。只是这不到一米的距离,他的头上已经有汗水渗了出来。
“可以了,志峰哥,从明天开始,你就慢慢的练习走路,不过切记,不能急于求成,两年咱都熬过来了,不差这几天了。”井亭怕他着急受伤,所以叮嘱他。
“亭子,你让姐说什么好呢,还没有一个月,志峰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你又一分钱的诊费也不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呀?要不,亭子,我给你磕个头吧!”常姐哽咽着就向地上跪去。
井亭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她:“常姐,你可千万不要啊!我可受不起,你是看我年轻,看志峰哥老,想折我的寿,找个平衡吧。”
常姐破涕为笑,伸手在井亭胳膊上打了一下:“这还有记者呢,你胡说什么呢?”却也忘了下跪的事了。
“志峰哥,你每天最多可以练习一个小时,还得分成至少六个时间段。你放心。金荣会帮你把药熬好端过来的,你按时喝,要相信我,过不了几天,我让你可以健步如飞。好了,你休息吧,前面好多人在等着呢。”
“没问题,我听你的。”钱志峰还没有坐下,他有些享受站着的感觉。
刘军能做一个临时导演,那也是有水平的。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常姐的一句话。等井亭出了病房以后,忙问道:“常姐,你刚才说,井大夫一分钱的诊费也不收,是怎么回事啊?”
“你让志峰和你说吧,我也是听他说的。”
钱志峰坐在床边,向刘军说起了井亭为什么不收诊费,尤其是那句“你的诊费已付清”让在场的人都动容了。
“钱科长,你能不能让井大夫把这句话再说一遍啊?这个对宣传井大夫的品德很重要。”刘军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要想抓住这个亮点,还得指望着钱志峰开口。
“行,我想办法让亭子再说一遍。”其实钱志峰也不确定井亭会不会答应,毕竟在他的认知中,井亭是一个比较务实的人,对这种事应该是比较抵触的。
“志峰哥,你该吃药了。”金荣一手端着砂锅,一手拿着个碗走了进来。放下碗,将药倒在碗里,晾着。
原本有些为难的钱志峰看到金荣,便笑了笑说道:“金荣,这个片子拍完,会在省台放的,到时候你们村里的人都会在电视上看到亭子的。”
金荣看着屋里大大小小的器材,随口说道:“那感情好,亭子也能上电视了。”
“你就不想露个脸?”钱志峰觉得自己的尾椎部位好像有点痒,是不是尾巴快要长出来了。
金荣回过头来,“我也行吗?”
“你要是能让亭子配合电视台的同志说几句话,那我估计就没有问题。”说完又看向刘军:“刘导,我刚住这里的时候,是金荣每天陪着我的,我可以站起来,他也有一份功劳的。你看能不能给个镜头啊?”
旁边眼巴巴的刘军一看钱志峰这么说,怎么会不明白呢。忙应到:“没问题的,到时候让他陪你说两句话。”
“金荣,看到了吗?刘导已经答应了,你只要能让亭子配合着说几句话就行。”
金荣有些狐疑:“就这么简单?让亭子说什么话?别是什么得罪人的话?”
“不会,就是让他说一下,为什么不收我的诊费那些话,也是为了让人们知道亭子的高尚品德。”
“那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和亭子说。”金荣急火火的出了病房。
井亭送走了一名患者,刚准备叫下一个人,就看金荣站在自己旁边,有些欲言又止。
“金荣哥,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亭子,你说哥对你好不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捅什么篓子了?”井亭疑惑的看着金荣。
“没有,我能捅什么篓子啊?”
“金荣哥,你对我最好了,你说吧,什么事?”井亭心里有些没底。
“就是想让你配合电视台的人说两句话。”金荣扭捏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
“说什么话?”井亭心里终于放下了。
“就是让你再说一遍不收志峰哥的诊费的事?”
“说那干什么,我不去。”
“亭子,哥平时对你不错吧?要不你就去吧,就当帮哥一个忙。”金荣一看亭子拒绝了,有些着急。
“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金荣红着脸吭哧了半天才说道:“他们答应让我上电视的。你就当帮我的忙了。”
井亭听完后,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有什么好笑的,人家说在省台播出,我也想露个脸,让村里人都能看到。”金荣满脸通红。
“行,我去,谁让我哥想露个脸呢?要是能让哪个姑娘看上,也是好事。”井亭努力的绷着自己的脸。
“我就是下次回村里和村里人吹一吹牛。姑娘不姑娘的不重要。你忙完了就进来,不许再笑了,再笑我跟你急。”说完转身向后院走去。
送走了最后一位患者,已经马上要吃中午饭了,井亭才向后院走去。
听到刘军的要求,井亭将金荣拉过来站在自己身后,对着钱志峰说道:“你还记得你侦办过多少起案件吗?”
当听到井亭说完最后一句:“所以,你的诊费已付清。”刘军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喊了一声“好”。然后又搓着两只手来到井亭身边:“井大夫,您看能不能拍摄您的治疗过程啊?这对宣传中医也很有好处的。”
井亭沉吟了一下说道:“只要不影响我的治疗,可以。”
“那您看要不要准备一下,或者找一个人扮演患者?”
“不用,咱去前面诊室看看,如果有患者你们拍就行。”说完向诊室走去。
来到诊室后,看到霞姐正在和一对抱着孩子的年轻夫妻聊天。
“霞姐,这两位是?”井亭上前打招呼。
“亭子,他们和我是一个村的,专门过来找你的。这是超超,离我家不远。那个是他媳妇小敏。”
“亭子,我们是从石河村来的,想让你帮忙给孩子看看。”超超忙带着笑对井亭说道。
“干嘛不等我回杨家垣呢?跑这么老远。来来,坐下说。”
“再到下个周日,就是年底了,到时候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再说我们也着急,所以就到这里来找你了。”
“行,把孩子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