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盏清茶谈五行
包间不大，可是收拾的很干净。刘院长坐在主位，其他几人陪坐。原本是想让井亭坐主位的，被他坚决的推辞了。
刘院长说这里的鲁菜做的不错，井亭觉得他说的对。虽然菜做的不是很精致，但是分量很足，就像东鲁人一样，仁厚，真诚，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而且味道也很好，至少井亭觉得很合自己口味。也许世间所有的真诚都是相通的。
井亭不喝酒，其他三人也就不喝了。童蕾从车上拿了两瓶红酒，为三人倒上。井亭手边放着一杯茶，陪着。几人都慢慢的品尝着桌上的菜，聊着天，气氛很融洽。
“童姐，谢谢你这两天照顾我，陪着我到处看病。如果不是你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有多绝望。童姐，要不咱明天就把合同签了吧。”第五琳满脸真诚的说道。
“琳琳，你比我小，我就这么喊你了。你要不要等你的团队评估完在做决定。我陪着你，是因为你在参观云想的过程中，突然失声。我有责任陪着你看病。今天要不是刘院长找来亭子，我也打算如果明天没有好转，我就带你去杨家垣找他的。”
两人就被轻轻的碰了一下，童蕾呡了一口红酒，接着说道：“咱俩相处的感情好，这是生意以外的事情。说心里话，我很想要这份合同。可是我不能用感情来作为筹码。哪怕你没有选择云想，我们也还是朋友。”
井亭在旁边点点头，很欣赏童蕾的坚持。
第五琳脸上带着微笑说道：“童姐，和你签合同和感情没关系，主要是没有来咸市之前，我们就对云想做过了解。云想对质量的要求和对市场的反应速度，都是我们需要的。再加相处下来，对你的了解，难道还不够我们做出选择吗？”
童蕾也是喜出望外：“好，那我就当仁不让了，谢谢第五总信任。云想一定会做到秉承一贯的理念，做到最好的。”
“童姐，那咱就合作愉快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那咱就都举杯，庆祝两位，都心想事成。”刘院长举起酒杯说道。
井亭也拿起茶杯碰了一下。
童蕾将杯子里剩下的大半杯酒一口喝光，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不枉费自己这段时间做的准备，自然很开心。
放下杯子，第五琳又说道：“井大夫，还要多谢你神奇的医术，让我可以开口说话。还有你那句‘我先让患者可以开口说话，她这样很痛苦。’让我真的很感动。”
井亭笑着说道：“第五总，让患者康复，是我的责任。‘见彼苦恼，若己有之’这也是医者的良心。不用谢我，我只是个医生，做医生该做的事情。”
“井大夫，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吗？如果遇到什么事，可以向你咨询吗？”第五琳掏出手机问道。
井亭正准备开口说自己的电话，感觉自己右腿被踢了一下。心里疑惑，童姐踢自己干嘛？因为童蕾坐自己右边，所以只有她能碰到自己。也许不小心的。
“我的电话是，139”，井亭没有在意，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电话。
“好的，我记一下。是不是微信也是啊？你到时候通过一下。”第五琳将号码记在手机上，开心的说道。
井亭的腿又被踢了一下，这次他确定，这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的。因为他感觉到右边小腿有点疼。你见过谁不小心会用那么大力的。
井亭摇摇头，觉得童姐今天有点不正常，不行待会帮她号一下脉看看。
这时，刘院长突然问道：“童总，你和井大夫是怎么认识的？”
童蕾看了井亭一眼，当然，是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斜了一下，然后就对刘院长说起了明月的病，说道自己当时还来过中医院，只是没遇到刘院长。自己在女儿同学的推荐下去了杨家垣，认识了这个年轻的中医。
第五琳也扶着酒杯一脸兴趣的听着。
“童总，你当时来中医院没有遇到我，遇到我我估计也解决不了！谁能想到，泡脚可以泡的坐在轮椅上，面临下肢瘫痪。我没有井大夫的水平，不要说治疗了，就是病因恐怕也诊断不明白。”刘院长现在已经对井亭的医术心服口服。
“井大夫既然能治愈明月，那么志峰的腿是不是可以？”
刘院长心里想着，就问道：“井大夫，我有一位朋友，也是和童总孩子的情况差不多，曾经也是四处求医。找我也看过，可是我医术有限，没能帮上他。不过他现在双腿完全无法用力，坐在轮椅上也有一年多了。你看可以给看一眼吗？”
“刘主任，可以等杨老那边痊愈了，我再来看一下，可以吗？当然，没有看到患者，我不好说什么的。”井亭沉吟了一下，说道。
刘勇急忙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已经好几年了，也不急于一时。来，井大夫吃菜。”
帮井亭夹了一段九转大肠，放在井亭面前的碟子里，然后看着井亭脸上的表情，小心的说道：“井大夫，我厚颜问你一下，你愿意屈尊来中医院吗？我听说人院那边给你一个主治医师，你拒绝了。咱中医院的条件当然比不上人院，可是咱都是中医一脉呀！”
井亭喝了口茶水，摩挲了一下光洁的下巴，笑道：“刘主任，我近期没有这种想法。和关系远近没有关系。”
刘勇急忙说道：“井大夫，你知道医院有规定的，否则我的位置给你坐也行。不过只要你点头，每月工资给你三万，这可是我最大的权限了。而且你只要治疗一下疑难的患者就好，其他的不用你出手。”
两位女士也是眼睛瞪着，看着井亭，等着他的回答。
井亭苦笑着摇摇头：“刘主任，不管去哪，都和条件没关系，感谢你的盛情邀请，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这种想法，要让您失望了。”
刘勇也笑着说道：“没关系，井大夫有自己的想法，我能理解。不过，如果以后我这里有什么危难，还望井大夫能施以援手啊！”
井亭回答道：“没问题，只要我有时间，一定与刘主任共同探讨。”
“好好，共同探讨。我能请教一下井大夫，关于第五女士的这次治疗，你当时只说是上火的。”
第五琳也用力的点点头：“恩恩，我也想知道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不能说话了，又突然可以说话了。”
童蕾的大眼也盯着井亭。
井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缓缓的说道：“咱们先说一下第五总当时的身体情况，身体非常健康，不管用望诊还是脉诊，均是这样的结果。”
刘勇忙点头道：“对，是这样的。”
“刘主任，有没有想过，这种健康，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的表现。”
刘勇瞬间明白了：“对啊，怎么可能有这种完全健康的情况发生呢。在医生的眼中，每个人身上都应该有或大或小的问题的。”
“确定了这种健康属于不正常的情况后，再寻找是什么引起的这种不正常。我在号脉的时候发现，第五女士的脾胃之气充盈，肺气充盈，肾气也足。肝胆正常，心脏也正常。这些情况相信刘主任也有发现？”
“对，我也是这么判断的，我当时觉得，这种情况就可以说明身体非常健康。”
“那刘主任有没有考虑过是什么引起的脾胃之气充盈，肺气充盈呢？”井亭问道。
刘勇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这对人体来说是好事，健康的表现，也许第五女士本来身体就好呢。”
井亭点点头：“那你有没有发现第五女士穿的衣服相对于北方人来说，少了点。而且他面色红润，手脚温热？”
“这个我还真注意到了，刚来的时候，我就发现第五女士穿衣不多，而且面色红润。我还想呢，像第五女士这样身体健康的人，才能不畏惧寒冷啊！”刘勇点点头。
井亭也点点头，接着说道：“可是第五女士是南方人啊，习惯了南方温暖的气候，初来北方，而且是冬天，难道他就能适应了北方的寒冷，穿着不多的衣服，手脚温热，面色红润？这不符合人体的规律。”
刘勇恍然大悟，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些东西：“对啊！不符合人体规律的。那井大夫你是上火，可是第五女士身上没有任何上火的表现呢？”
“对，到这里，我就基本判断到，第五女士就是上火。至于没有上火的症状，是因为乍一遇到北方的寒冷，冷热相交，所以在第五女士体内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原来是这样，那么井大夫刚才说的脾胃肺气都是因为上火才会形成这种看起来很健康的状态？”刘勇觉得自己理解起来开始慢慢吃力了。
井亭看到刘勇的状态，便拿了五个杯子，在桌子上摆成一个圆，说道：“这个，就是火，第五女士因为身体内的平衡，火气便留在了体内，发不出来。那么，淤积的火气在体内就要有一个去处，五行之中，火生土。”
“哦，脾胃属土。这就是您说的脾气胃气充盈的原因。然后土会生金。”刘勇觉得自己一下开朗了。
“我曾经问过第五女士一个问题，是不是总有饥饿感，总想吃东西。就是为了验证这个问题。”井亭接着说道：“土气充盈了，便自然会生金。这就是咱们看的第五女士肺气充盈的原因。金主肺。”
刘勇着急的问道：“人体发出声音，是从肺部呼出气流，然后在口腔鼻腔产生振动，才会有声音。既然肺气充盈，为何不能发声？”
井亭缓缓说道：“人体是一个平衡，肺气过于足，就会内外失衡，反倒不能发出那股气流。举个简单的例子，刘主任，你家养了一只狗，还有一只鸡。那么你们就会形成一个平衡。”
童蕾用手在井亭背上拍了一下：“闭嘴，吃饭呢。”
第五琳也是冲着井亭撇撇嘴。
只有刘院长还一脸茫然：“我和一只狗，一只鸡怎么形成平衡？”
井亭还准备说什么，可是突然感觉到童蕾的小手拧着自己腰上的一点肉，但没有发力。他觉得只要自己再说，童蕾的手肯定会很用力的。
“刘主任，好了，不纠结这个了。只要知道这是平衡被打破的后果就行。这就是第五女士不能发声的原因了。”井亭感觉到童蕾的手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我记得你还问了一个问题，不过是在手机上问问的，我也没有看到。那个是为了验证什么？”刘勇觉得自己上学时要有这种刨根问底的精神，现在的位置不止于此。
童蕾瞪着大眼睛看着井亭，显然她也很想知道。
第五琳脸有些发红，不过喝了点酒，也是正常。
“来，刘主任，你看这个圆，再想想你的诊断。”井亭忙岔开话题，对刘勇进行启发。
“我明白了，金气充盈，然后会金生水，所以我看到的是肾气足。因为水主肾。肾气还没有到充盈的程度，不能实现水生木，肝胆属木，所以肝胆正常。”刘勇觉得自己的心中豁然开朗。嘴里念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井亭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刘勇突然抬起头，问道：“井大夫，那如果持续下去呢？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遇到你，然后肾气逐渐充盈，导致水生木，然后呢？”
“然后木会生火，等五行这个循环越来越大，第五女士的整个身体机能就会崩溃，那股五行之气没有了约束，就会肆无忌惮的破坏身体的脏器，用不来多长时间，第五女士就。”
井亭没有接着往下说，不过在座的各位都明白，第五琳也是小脸有些发白。
“井大夫，我其实还想知道你是怎么治疗的，让第五女士在那么短的时间可以说话。当然，您不说也行。有些规矩我还是知道的。”刘勇扭扭捏捏的说。
井亭笑道：“刘主任，说好了是探讨，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现在已经明白了病理，你认为应该怎么治疗？”
刘勇看井亭愿意说，也是瞬间精神起来：“我知道是因为上火，当然以败火为主了，我会用葛根麻黄汤加减。井大夫您看怎么样。”
井亭点点头，说道：“可以，麻黄汤也比较对症。那么我想问一下，用葛根麻黄汤得多长时间。”
刘勇很有信心的回答道：“根据我多年的经验，五天，五天就可见效。”刘勇举着五根手指，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井亭突然严肃的说道：“姑且不说第五女士五天不能说话，她当时的状况是肾气足，水主肾，不要说五副药，就是两副中医，就会造成肾气充盈，加速咱们刚才说的五行循环的形成。会造成什么后果？”
井亭没有接着往下说，刘勇头上的冷汗已经向外冒。
桌上的几人没有看到过井亭出现这样的表情 ，包括童蕾在内都不再说话。
平时的井亭都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也很少着急，更是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童蕾觉得井亭应该是发火了。
半晌后，井亭才缓缓的说道：“爷爷曾经对我说过，你是一名医生，你的责任就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患者以生命相托，这是天大的信任，你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刘勇也没有用纸，只是用西装的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井大夫，我看您用金针一针就让第五女士说话，您能教教我其中的道理吗？”
“那么刘主任您说第五女士不能说话的最大原因是什么？”井亭情绪缓和下来，问道。
“肺气充盈。”刘勇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么我想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说话，就必须让肺气不再那么充盈，重新回到平衡。我的方案是驱寒。”
“驱寒？”刘勇不可置信的看着井亭，说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火气过盛，您还要驱寒，那不是火气愈发过盛了吗？”
井亭点点头道：“对啊，刘主任，肺属什么？”
“肺属金啊，哦哦，对对，用火克金。您这是直达病灶啊。那么井大夫，第五女士现在算是痊愈了吗？”
井亭摇摇头，对第五琳说道：“我明天回杨家垣，你得去杨家垣的。如果不认识，可以让童姐带你去。你虽然能说话了，可是你的体内火气更盛了，至少还得针两次，才可以恢复正常情况，然后就可以让体内五行之气自行恢复了。”
第五琳忙点头应是。
刘勇看井亭说完，急忙问道：“井大夫，可是您只是在神门下了一针，就可以让火气足以克金吗？我知道神门对应心脏，而心属火，可是怎么能这么快呢？您当时下针之后捻了两圈，第五女士就可以说话了。”
“童姐，你去医药箱把我的针盒拿过来。”井亭随口说道，可是说完之后就觉得有问题。不过童蕾却没有说什么，起身从身后的桌子上拿来井亭的针盒。井亭也就当没有看到。
井亭从针盒中拿出一根毫针，两指捏着，对刘勇说道：“刘主任，你摸一下针尖。”
刘勇小心翼翼的用两指捏住针尖，然后又突然放开：“热！”。
井亭也不再说话，只是将针收进针盒。童蕾却伸手拿过针盒，饶有兴致的研究起了针盒上的图案。
刘勇怔怔的看着井亭，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了。心想，难怪一针可以解决问题，他以为他在一楼，井亭在三楼，这会才知道，人家已经在九重天之上的凌霄宝殿顶上扶着避雷针站着。
其他两人没有什么反应，童蕾在井亭给明月针灸的时候已经知道。而第五琳则是完全没明白。
刘勇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井大夫，我服了。不过我没有您那本事，如果我主治，我应该怎么治疗呢？”
井亭说道：“你也可以用我的思路，驱寒或者说加火啊！大青龙汤就很对症啊。两剂就可见效，让嗓子可以发出声音。四剂便可开口说话。”
“您刚才不是说肾气充盈吗？用大青龙汤？”刘勇疑惑的问。
“丸剂，行吗？”井亭有些咬牙。
刘勇眼睛一亮：“谢谢井大夫指点。人们都说中医慢，可是只要辨证施治，直达病灶，也不会慢的。”
刘勇不再说话，端起桌上的红酒，慢慢呡着。显然是是在消化刚才的东西。
半晌后，刘勇突然站起来，其他几人都疑惑的看着他。
就见刘勇来到井亭身侧，拿起茶壶，给井亭杯子中添了点水，然后举起茶杯，郑重的说道：“井大夫，我想拜您为师，还希望您能收下。”
井亭瞬间有些懵，刘勇都快五十岁了，要拜自己为师？
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刘勇，井亭也站了起来：“刘主任，以后可以一起探讨的，不用这样。”
刘勇梗着脖子说道：“我想拜师学您那针。”
井亭明白了，推着刘勇坐在主位上，说道：“这个不是我不愿教你，只是这针我是从三岁开始练的，到现在二十年了，才有小成。”
刘勇听完身子一松，头垂了下去。他倒没有怀疑是井亭不愿意教。因为这么厉害的绝技，若是可以很容易的就学会，那么也就不是什么绝技了。
二十年，还不一定能学会。这个条件有些苛刻了。
“刘主任，以后有什么病案，咱可以一起探讨的，没必要这样。”井亭安慰着。
刘勇心里琢磨，以后只要抱紧井亭的腿，他漏下的那点就够自己受用不尽了。只要他愿意教自己，自己就能不断进步。想到这里，举起酒杯说道：“以后就要麻烦井大夫了。”
几人这才重新举起杯子。
从饭店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因为饭店就在医院旁边。刘勇对井亭千恩万谢的走着回了医院。一边走，一边还在打电话，好像是他说的什么志峰。
井亭陪着两位女士在饭店门口等出租车。
“井大夫，还得麻烦你送我们回家，天这么晚了，我们又都喝酒了。”童蕾好像有些醉了，有点迷迷糊糊的抓住井亭的胳膊不松手。
“行，我送你们回家，然后再打电话让车来接我回杨家垣。”井亭看到童蕾有点喝多了，也就答应了下来。
第五琳到酒店下了车，对两人说道：“井大夫，那咱们明天见。”
“好的，第五总慢点。”井亭点点头。
车子启动，刚才还在和第五琳说话的童蕾，好像有些酒劲上头了。缓缓的靠在了井亭身上，紧紧的抱着井亭的胳膊。
井亭有些紧张，浑身僵硬，笔直的坐着，一动也不敢动。不过鼻子里闻到那股熟悉的幽香，让他想起在杨家垣的时候，闻到的味道，很舒服的香味。被童蕾箍的紧紧的胳膊，被一团柔软包裹着。
井亭逐渐的放松下来，但仍然一动不动。
两人静静的感受着能感受到的一切，井亭觉得很舒服，童蕾觉得很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