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声轻音泪满襟
童蕾觉得自己最近压力很大。
至少一周前，她还觉得生活很美好的。
女儿的腿治好了，自己不用带着她每天去求医问药，也不用每天晚上抱着她熬到天亮。
亭子给自己药真的很神奇。自己每天晚上泡完脚后，睡眠质量特别好。
以前总是躺在床上，明明很困，可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稍有一点动静，就会惊醒。不长的睡眠时间，偶尔还会出现噩梦。
现在只要闭上眼睛，再醒来便是天亮。好的睡眠，为自己白天的工作提供了充足的精力。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得心应手过。
更重要的是，她的肤色变得白皙，脸色也愈发红润，眼角浅浅的皱纹消失不见了，皮肤也越来越有弹性。
好几个朋友都偷偷的问自己，是不是有了男朋友的？因为没有什么样的化妆品能有这样的效果，何况童蕾最近都学着明月开始素面出门。如果不是有了男人滋润，怎会如此容光焕发？童蕾总是笑而不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如此美好的生活，如果非要说有一点不好，那大概来自于明月吧！
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离开杨家垣的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让明月帮自己看微信。亭子已经说得很明显了，药效用微信发给她，可她却没当回事。现在给自己造成了麻烦。
随着自己的变化越来越明显，明月就越来越着急。大概从亭子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所以每天就像有只苍蝇在自己耳边嗡嗡，赶又赶不走。
而且总是在家里像老鼠一样到处翻找，想找到自己的那包药。只要自己开始泡脚，就一直盯着。童蕾为此伤透了脑筋。
两个人的斗智斗勇就成为生活中的日常。不过在状态变好的童蕾眼中，只是美好生活中的点缀。
而且从杨家垣离开后，亭子再没有打过一个电话，甚至信息也没发一个。也许是太忙了。
可是这种美好的日子从第五琳不能说话就开始结束了。
“云想服饰”在咸市是一个体量很大的企业，在西北乃至整个北方都有小有名气，随处都可以看到云想的专卖店。
可是这只限于北方，不要说长江以南，就是秦岭到黄河下游这一线往南，都很少可以看到云想的专卖店，而这条线南北的经济差异是很明显的。
在童蕾将心思放在工作上的时候，就准备开始布局，打开南方市场。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第五琳来到了咸市。他的主要目的是想考察西北的服装企业。
第五家族主要经营大型商超，“第五超市”遍布整个五羊省。最近自营服装店出现销量大幅下降，经过对市场的调查，发现主要原因是因为，品牌很长时间都是那几种，款式也太少。消费者出现审美疲劳了。
所以这次来西北，想为商超引进新的品牌，新的款式，乃至不一样的风格。寄希望可以在注入新鲜的血液后可以实现扭亏为盈。
童蕾得到这个消息时心里开始七上八下。
一方面在她想打开南方市场的时候，五羊省最大的商超连锁来咸市考察，而且主要目的是服装。另一方面，如果自己可以进入“第五超市”，那么就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在南方打开市场，而不是只打开一个缺口。
可是对第五琳的考察，好几家大型服装企业都在虎视眈眈。云想服饰无论是产品质量，还是对潮流的敏感度，都不输于同行。可是也没有大到可以脱颖而出的优势。
只能寄希望第五琳的选择吧。
两天前，第五琳得考察行程中，终于出现了云想。准备了好几天的童蕾，一大早就在云想集团的办公楼下等待。第五琳到了，同为女人，两人的年龄相差也不大，所以第五琳和云想总裁童蕾的交流比想象中更加愉快。并且在前往云想服饰厂的时候，第五琳还邀请童蕾上了自己的车。
这一切都表明，第五琳对童蕾，对云想很有好感。
云想服饰厂的生产车间，童蕾正在陪着第五琳参观。
“第五总，我们云想有专门的研发团队，并且有专门的部门对市场潮流进行跟踪。所以如果进入南方市场，不会因为南北潮流，文化差异对产品的销售造成影响。对您来说，也可以做到无缝连接。”
“嗯，我来之前也是关注过你们云想的。对你们的服装也做了一定了解。确实像你说的，没有像一些北方厂家的产品一样，出现代差的问题。”
“第五总说的对，其实我们最大的特点是对产品质量的把控。无论是从原材料，到制作，到包装，每个环节都设有两个以上的质量检查岗位。确保走出云想的服装，都是合格的。”
“质量是……”第五琳也很认同质量至上的原则，可是，他突然发现，他在张口说话，耳朵里却没有一点声音。
童蕾看到第五琳在光张嘴，不出声，很奇怪。
“第五总，您怎么了？”
第五琳拉着童蕾出了车间，然后说话，还是没有听到声音。急忙掏出手机，在手机上打字。“童总，我说话你能听见吗？”
“不能，我只能看到你的嘴在动，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童蕾回答道。
“我也能听到你说话，可是听不到我自己说话。”第五琳继续焦急的打字。
“第五总，您不着急，说不定是上火，嗓子哑了，发不出声音了。”
听童蕾这么一说，第五琳也变得平静下来。给秘书发了条信息：“小李，你带大家先回酒店，我和童总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秘书很快回到：“好的，第五总，我要不要着陪您？”
“不用，你带他们先回去吧！”第五琳继续回信息。她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情况，让下面人知道了，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很快，秘书小李就带着随行团队人员离开回了酒店。
童蕾看第五琳安排完工作，说道：“第五总，我陪您去医院看看吧。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用着急。”
第五琳这会只能点点头。
童蕾便安排好公司人员，自己开车带着她前往咸市人民医院。
医院听到童蕾讲述了情况，也觉得很奇怪。便给第五琳做了从咽喉开始的一系列检查，可是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第五琳依然不能开口说话。
主治医生便给第五琳开了一些润嗓子的药和消炎药，便让两人回家了。
第五琳并没有回酒店，被童蕾带到家里休息。
可是直到第二天上午，第五琳已经服药三次了，依然还是不能说话。这下两人可是有些着急了。便又来到人民医院，找到那位主治医师。
这位医生也是奇怪，检查不到什么问题，就不敢随便用药 。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告诉两人，自己无能为力，建议两人可以去中医院看看。老中医见多识广，说不定可以治疗这种病症。
可是两人到中医院也遇到同样的情况，中医院也是检查不出什么问题，甚至连副院长刘勇也上手了，可是仍然没有发现第五女士有什么问题，各种诊断手法也没有能发现一点上火迹象。可就是不能发出声音。
刘勇将近四十年的行医生涯中，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刘勇在心里不断的骂着人院的那帮孙子，可是问题还得解决啊。他在将要抓破头皮的时候，想到了在人院遇到的井亭，那一手自己看不懂的针法以及治疗效果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于是便绕了一大圈要到了井亭的电话，邀请井亭江湖救急。
童蕾这时候压力很大，她相信如果第五琳在咸市没有治好，那么她向南方扩展的计划就会无限搁置，甚至将来如果想要进入，还有可能遇到阻击。她这时候也想到井亭，如果明天第五琳还是不能说话，她就直接带第五琳去杨家垣。
井亭到中医院的时候，刘勇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很奇怪，刘院长在等什么人呢？又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刘院长等呢？
“刘主任，怎么敢劳您在门口等着。”井亭背着药箱下了车，急忙与刘主任握手。
医院的医生看到还背着个药箱的井亭，也是很吃惊，刘院长等的就是这个年轻人？背着个药箱，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看起来倒是挺帅的。可是这么年轻的医生，会治病吗？还没实习生大吧。可是这些人也只是心里想想，看人家和刘院长的关系，自己也够不着。
“井大夫，关键我待在里面也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就在这里等着了。你这是刚从杨老那里出来？杨老怎么样了？”刘勇看着去停车的奥迪，说道。
“杨老身体已经见好了，可以出门散步了。咱先去看看患者吧。”
“好好。”刘勇忙带着井亭向里边走去。他是知道杨老的病情的，长期糖尿病，动脉粥样硬化。那时候已经差点去世的患者，这才半个月时间，已经可以出门散步了。井大夫，有点东西。
刘勇带着井亭走进自己的诊疗室。
“亭子？”
井亭也看到了童蕾。
“童姐，你怎么在这里？”井亭看到童蕾在这里有些奇怪。
“你们认识啊，那就更好办了，她们就是患者，你们先聊。”刘勇说道。
“我还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来的咸市？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童蕾急忙问道。
“我上午来的，咸市这边有个患者，我两天来一次，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了。”
“那就是说你已经来了七八回了，也没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井大夫真忙啊？那你怎么又来中医院了？你的患者在中医院？”童蕾心里有些恨恨的，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恨。
“我刚准备回杨家垣，刘主任打电话，说有个患者，让我过来看看，所有我这不就过来了，呵呵”井亭陪着笑说道。
“来，给井大夫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第五琳，他就是你们说的患者。第五总，这是井大夫，医术很厉害的一个中医。”
第五琳安静的坐着，不过可以看出她个子不高，大概有一米五多。脸很小，长得很秀气。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南方姑娘的样子。浑身上下也散发着水乡的温婉气质。因为长得比较秀气，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虽然个子不高，小手小脚，可是却怀揣凶器。据井亭目测，如果挺胸抬头，估计可以和童蕾一较大小。
“井大夫，你好。你们是什么关系？”第五琳举起手机，手机上有一行字。
井亭心想，都说不出话来了，还有心思琢磨这个，这女人的八卦之心比起金荣来也不遑多让。
“第五总，你好，我帮您先号一下脉。”
刘勇忙让出诊桌，开口道：“井大夫，来，坐在这里。”自己则拉了个方凳，坐在井亭身后，一副准备学习的态度。
井亭的手搭在第五琳细小的手腕，一边号脉，一边观察着她的脸，眼睛很大，很有神。鼻梁高挺，小脸红润，看起来整个人很精神。
两分钟后，井亭抬起了手，缓缓的说道：“第五总，我接下来要问你几个问题，如果和我说的一样，就点头，如果不一样，就摇头，如果有疑义，可以打字告诉我。”
第五琳点点头。
“第五总，最近是不是总有饥饿感？总是想吃东西？哪怕刚吃过？”
第五琳眼睛瞪得很大，使劲点头。
“最近是不是总会莫名的想发火，可是你的性格又决定你不能随便发火，所以总是自己忍了。”
第五琳又拼命的点头。
井亭还想问什么，却没有开口，却拿过第五琳手里的手机，在上面打字，然后递回。
第五琳脸更红了，不过还是点点头。不过又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不过没有举起了，只是将手机给了井亭。
井亭看完点了点头，将手机还回。
坐在井亭身后的刘勇，一直认真的看着。这会看井亭终于停了下来，便开口问道：“井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井亭回答道：“还是上火。”然后将自己的药箱打开，拿出那盒金针，取出一根毫针，用棉球消毒。
刘勇看到井亭的打开的针盒，还有从里面取出的金针，眼中露出了羡慕。金针啊，自己也只是听过，没想到井大夫竟然有一套。不过这会不是说这个时候：“井大夫，我没有发现任何上火的症状，你这个上火的判断怎么做出的？”
井亭摇摇头说道：“我先让患者可以开口说话，她这样很痛苦。”
第五琳眼中的光一闪而过。刘勇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第五总，麻烦伸出左手，手心向上放在桌上。”
第五琳依言照做。井亭用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右手的金针扎在了神门穴，然后轻轻的捻动。
“第五总，你多大了？”井亭一边捻动着金针，一边问道。
“我不能……”第五琳大概准备说“我不能告诉你的”，可是突然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就像珍珠一样从眼眶掉了出来。
“我能说话了？我能说话了！”她的眼泪还在从眼眶往下掉，可是却在笑。
别人理解不了这两天他的内心是如何的惶恐，不安，甚至是绝望。当突然不能开口说话，就好像被世界抛弃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孤独中。幸好有童蕾这两天一直陪着自己，陪自己说话，睡觉，就医。
当医院检查不出问题，她真的害怕从此就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那么她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她不敢想象。
当从光明突然走进了黑暗，你的内心是害怕。但如果你知道自己将一直处在黑暗中时，就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绝望了。
井亭拔出金针，点点头：“你可以开口说话了。”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金针消毒，缓缓放进针盒。心想，这金针是好，不枉自己叫了一声姑。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
童蕾也忙抱着娇小的第五琳安慰着，井亭看到，心里就在怀疑，这样不会被压扁吗？
井亭将针盒收进医药箱，对刘勇说道：“刘主任，不辱使命，我就回去了，司机师傅还在外面等着呢。”
刘勇听到这话，忙将眼睛从井亭的医药箱上收回来，拉着井亭道：“井大夫，你看现在都一点多了，中午饭还没吃吧？就是要回去，也得吃完饭再走，不能让人说咱中医院苛刻，让人帮忙，活干完了，还饿着肚子回家。医院外面有一家鲁菜做的不错，井大夫你来咱中医院，一定得去尝尝。”
第五琳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童蕾松开她的手，看着两人说道：“今天这饭该我请，第五总是我的客人，却让她在咸市受了这么大的痛苦，如今痊愈了，应该庆祝一下。还希望刘院长和井大夫赏光。”
她看出刘勇想要交好井亭，所以就顺手推了一把。
刘院长自然满口答应，井亭原本不想吃的，可是他又发现童蕾今天好像不怎么高兴，对自己好像有什么意见，所以也没敢反驳，痛快的答应下来。
“刘院长，您给我开个单子，我去交费。”童蕾说道。
“又没有开药，我也没有参与治疗，你们和井大夫商量吧。”刘院长笑着说道。
童蕾看了井亭一眼，说道：“井大夫，我应该给您多少诊费？”
井亭总觉得童蕾有点怪，让自己有点瘆得慌。忙背起自己的医药箱，说道：“刘主任，咱去吃饭。”说完埋头走了出去。
童蕾“噗嗤”一笑，也拉着第五琳一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