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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好吃不过家常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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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的降温,让路上的人少了很多。

    日本作家东野圭吾的《白夜行》中有这么一句话,“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其实这会太阳已经可以直视了。

    虽然已经是中午了,可是挂在天上昏黄的太阳,散发着白色的光晕。照在身上也感受不到一点热量,尤其是一阵小风吹来,地上的尘土随着风飞扬,让人捂脸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紧紧衣领。

    大概不可直视的只有人心吧!

    井亭和金荣蹲在大门口,一人占着一边,手里端着洋瓷碗。

    碗里装着粘稠的南瓜面。软糯香甜的南瓜,光滑筋道的扯面,佐以三婶的手艺,谁也没有说话,埋着头只管“七里秃噜”的往嘴里扒着面。

    一阵小风吹来,扬起的尘土,让两人不约而同的用一只手盖住碗,至于能盖住多少,那就不知道了。

    “亭子,你说你三婶是不是到更年期了,要不你今天晚上回来给看一下吧。”金荣满脸不忿。

    “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又说你了?”

    “你是觉得挺好的。你是亲儿子嘛!早晨我看你走了,我就随口问了一句‘妈,你今天不去诊所吗?’就这一句,你是不知道,那一顿劈头盖脸。一直到刚才吃饭之前,还在说我,你没听到吗?你说我怎么这么难啊!”金荣有些沮丧的垂下头。

    井亭只管埋头吃着,没有搭理金荣,反正这种事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小伙子,吃的什么呀?”

    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面前站着三个人,说话的是个老人,身材高大,不过很瘦,满脸的皱纹,看起来挺和蔼的。头上稀疏的银发向后梳的整整齐齐,枯瘦的手上满是老年斑,握着一根泛着木头纹理光泽的手杖,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蹲着的两人。

    老人身后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西装革履,满脸严肃。

    两人忙站了起来。

    “爷,你是从哪来的。南瓜面,您要不要吃点?”井亭忙客气的说道。

    “能给我盛上半碗吧,吃不了太多了。”老人缓缓道。

    井亭笑道:“行,爷你等一下,金荣哥,去给爷盛上半碗面。”

    片刻后,三婶走了出来,身后也跟着两人。三叔和空着手的金荣哥。

    “叔,到家门口了,就进来吃点吧。也没啥好的,就着菜,吃点南瓜面。”三婶忙热情的邀请。

    “对对,到屋里坐。”三叔也说道。

    三婶上前搀着老人,缓缓向屋里走去。

    “叔,您贵姓啊?”三婶问道。

    “我姓杨,杨家垣的杨。”

    “那您这是到家了,我们家的也姓杨。”

    老人呵呵笑道:“也对,是到家了。就是要麻烦你们了。”

    “叔,你这话说得,到家了,还能没有一顿饭吃的。这有什么麻烦的,您说是吧?”三婶将老人让着坐在饭桌的上首位,又招呼老人带来的两个年轻人,但两人没有上桌,只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叔,您先吃,锅里还有呢。”三婶盛了多半碗面,给老人端上来,又把腌好的萝卜丝切了一盘,放老人面前。给沙发上的两人倒了茶水。

    老人就着爽口的腌萝卜丝,吃了一口面,就放下了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味道,真好,我好久没有吃到了。久到我都忘了自己的姓啥,可是忘不了这个味道。”老人的犀利的双眼变得有些迷茫。

    “就一口家常饭,喜欢您就多吃点。”三婶忙招呼。

    “是啊,家常饭。”老人没有再说话,缓缓的吃起面。

    井亭放下碗:“三婶,我去诊所了。这两天降温,感冒的人挺多的。你们也要多当心身体,出门多穿点衣服。噢,对了,童姐给你和三叔买了几身衣服,我中午回来忘带了,下午让金荣哥去诊所拿回来吧!”

    “亭子,我们都有衣服的,别乱花钱。”三婶嗔道。

    “是童姐送的。”井亭忙道。

    井亭又向正在缓缓吃饭的老人说道:“爷,那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

    “好,你去忙吧!”老人挥了挥手。

    井亭走到门口又缓缓停住了。

    “爷,您最多再转三天,就回家吧,省的家里人惦记。”

    屋里的几人都面露疑惑,不过这时候井亭已经出了门。

    老人吃完饭,对三婶笑着说:“有几年没这么好的胃口了,还真是好吃不过家常饭啊。”

    三婶将泡好的茶水放在老人手中,笑着说:“没啥好的,您吃好就行。”

    “刚才那小伙子是你侄子?他是做什么的?。”老人问三婶。

    “从小在跟前长大,和儿子一样的,不过比儿子乖多了。”说着瞥了旁边的金荣一眼:“他是我们村里的医生。我跟您说啊,我们家亭子的医术,可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县上都经常有人来找我们亭子看病。”

    “中医?”老人问道。

    “对,是中医。”

    “可真年轻啊!”

    就在几人闲谈的时候,三叔的电话响了。

    “村长。”

    “孝仓,是不是有个姓杨的老人在你家呢?”电话里传来村长杨建国的声音。

    “是,他说他姓杨,不过不知道和你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还没等三叔问什么事,电话已经挂断了。

    几分钟后,门外传来脚步声, 村长杨建国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三叔忙上前招呼。

    “孝仓,杨老呢?”村长不待三叔开口,问道。

    “在屋里呢,刚吃完饭,正说话呢,怎么了这是?”村长没有回答,带着其中一人向屋里走去,其他人都在院子中等候。三叔满脸疑惑的也跟着进去。

    “魏厅长,我就是随便转转,怎么好劳驾您过来啊。”杨老和魏厅长握手。

    “杨老,找到您我们就放心了,是我们失误,没有做好您的保障工作。刚才田市长就对我们商业厅的工作提出批评,让我当面向您检讨。”

    “呵呵,魏厅长太客气了,我一个糟老头子,就是随便转转,要什么保障啊?回头我会和田市长解释的。”

    “杨老,那可太感谢您了。您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随时都可以动身的。我去给田市长回个电话,他很担心您的安全。”

    “好,魏厅长先忙。”

    杨老回头对三婶道:“闺女,谢谢你的南瓜面。你看,我这也是不自由,想和你们说说话,拉拉家常,也没个时间。”

    “叔,日子长着呢,您这就认识门了,下次再来,就直接来家里。想吃啥,我给您做。”三婶的态度依然热情。

    “闺女,你看我今天空手来的。这样吧,家里有什么困难,你给我说说,我看能不能帮你解决。”杨老说道。

    一旁的村长听到这话,羡慕的看着孝仓两口子,心里想着,怎么没去我家吃饭啊?我媳妇做饭也很好吃。

    “叔,家里挺好的,没什么苦难。”一直没说话的三叔突然说道。

    “叔,我们当家的说的对,家里没什么困难,有吃有喝的,孩子也听话,还有啥不知足的。您说是吗?不过话说回来了,回家了,吃了一顿家常饭,这不是正常的吗?西北人家,只要是饭点,到谁家都有一顿饭的。您放心,没那么都讲究的。”

    村长眼睛瞪的溜圆。“这两口子怕不是个傻子吧。刚才这态势,还不明白吗?杨老这种人不会轻易开口,可是只要开口,你们两口子再加上金荣,这后半辈子就什么也不用愁了。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放过了?”

    杨老笑道:“那好,没有困难就好。我就先走了,不好让别人等太长时间。”

    “叔,那你慢点走。”三婶一家将杨老送到大门外,门口停着一排黑色的奥迪轿车,还有几辆警车。杨老挥了挥手,上了其中一辆车。车队缓缓开动,向村外驶去。

    村长又送走了县上及镇上的几位领导,才又回到三婶家里。三婶正在收拾屋子,村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孝仓媳妇,你知道杨老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你们今天错失了什么机会吗?”

    三婶迷茫的摇了摇头:“我从哪知道,不过我觉着杨老应该不是一般人。。”

    “那还用你说。瞎子都能看出来。”村长咬牙道。

    “村长,那你知道杨老是干啥的?”三叔问道。

    杨老,全名叫杨小山,土生土长的杨家垣人。十几岁时被抓了壮丁,没多久,就被裹挟到弯弯省,从此,就留在了那边。

    刚开始也是穷困潦倒,四处做学徒工和小商贩,三十岁的时候了,用自己的积蓄加上借债,开了一家组装电脑小作坊。

    他凭借着诚信务实的人品,生意开始就越做越大。现在的身家应该在百亿以上。生意主要是做汽车和电脑制造的。

    五年前,他回来过杨家垣一次。不过没有惊动什么人,知道的人也很少。那一次主要是想寻找自己的亲人。可是自打他离开后,音讯全无,父母因为思念早已双双离世。又没有兄弟姐妹,现在杨家垣的人也都不认识了。所以只能失望的离开。

    去年的时候,妻子离世,他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所以就想给家乡留点什么。也算给自己的曾经一个交代。经过与甘秦省协商,由咸市邀请,来家乡投资。所以,就有了杨老第二次回乡。

    “现在你们两口子知道错过了什么了吗?”村长语气平静了许多,只是在看着两人的表情,他想看到哪怕一点点后悔什么的。

    可是他失望了。

    “唉,也是个可怜人,出门几十年,千里迢迢回家一次,亲人没了,也没有一口热乎饭。”三婶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下次再回来,好歹炒两个菜。不能让老人热乎着回家,凉着心走。”

    村长愣住了。是啊,那不是个百亿身家的富商,那是个离家几十年的老人啊。是土生土长的杨家垣人。第一次回家,悄悄的来,没有看到父母,也没有看到亲人,就那么又悄悄地走了。

    自己作为杨家垣的当家人,心里想的却是自己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他觉得自己做一个当家人,他不够格。

    村长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也没有打招呼。

    金荣也走了,他打了招呼,据他说是去给父母拿衣服。

    井亭终于坐了下来喘口气。随着井亭的名气越来越大,十里八乡包括县城的人,宁可绕路,也都来这里就医。井亭觉得,自己需要有个助手,可以让自己专注于治疗患者,而不是忙于这些琐事。

    金荣一脸兴奋的走进来。

    “亭子,你知道今天在咱家吃饭的那个爷是干啥的不?”

    “不知道啊,你知道?”井亭埋着头在处方单上写着,头也没有抬。

    “你刚才走的早,是没看到啊。那排场,十几辆小轿车,就在咱门口排着。还有好几辆警车护送,都是接那个爷的,说是什么市长在等他。”金荣手舞足蹈的对着井亭一顿比划。

    “这么说那老爷子来头很大?”井亭终于抬起头。

    “村长伯说的,那老爷子是从弯弯省回来的,是咱杨家垣人。家里有好几百亿呢。”金荣边说边擦口水。

    看着金荣的样子,井亭笑了,“说的好像你有几百亿似的。”

    “我没有,说着也过瘾啊。你知道老爷子走的时候说啥了?”金荣撇着嘴道。

    “说啥?”这会井亭有点好奇了。

    “人家问你三婶,家里有什么困难,可以帮忙解决的。你猜你三婶怎么回答的?”

    “三婶肯定说没什么困难。”井亭一副理所当然。

    “要不我老说你是亲儿子呢,还真是,你说要是我妈说缺钱,老头随便给个几万几十万的,你说咱哥俩是不是就发达了?”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我怕挨揍。”

    说完两个人都对着哈哈笑了起来。

    “金荣哥,那老爷子是回来探亲的?”井亭又问道。

    “探什么亲啊,家里都没人了。好像说是来咸市投资的。”金荣也就听了个大概。

    “金荣哥,你说老爷子如果能来咱杨家垣投资该多好啊?天越来越冷了,村里人都没了事做,不是窝在家里喝酒,就是聚在一起打牌。如果能给咱杨家垣投资,可以建个工厂,让乡亲们都有班上,有钱挣,该多好。”井亭也放下了笔,开始瞎琢磨。

    “应该不可能,咱这里啥啥没有,又这么偏僻。”金荣觉得井亭是真敢想。

    “我知道不可能,还不能想想啊?”井亭瞪了金融一眼。“不过在咸市投资也不一定能成。”

    “你怎么知道?说的你好像懂似的。”金荣觉得井亭和自己半斤八两。“投资”那么高大上的问题,怎么会懂。

    井亭没有说话,埋着头继续写。

    “亭子,你今天去小海叔家了么?”金荣也不在意,你忙你的,我说我的。

    “没有,明天去,明天药就喝完了,我去复诊一下。”井亭依然在埋头奋笔疾书。

    “那你知道小海叔怎么回事吗?”金荣小声问道。

    “不知道,你又知道?”

    “我是听村口的二大妈说的,是这么回事。”金荣说话之前还四处瞅瞅,食指翘起,像极了二大妈和人说话之前的样子。

    井亭觉得,明天看到金荣坐在村口和一群大妈在小声的聊天,对着过往的行人指指点点,他一定会觉得很和谐。

    井亭终于忙完了,将处方单和笔收起来,看了看时间,五点多一点,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这会应该没人来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向诊室门口。

    金荣正蹲在诊室门口抽烟,井亭也和他蹲在一起。

    “金荣哥,咱回家吧,我有点事想问一下三婶。”

    “问啥事?你问我啊。杨家垣的事我全知道,杨家垣以外的事,我知道一半。”金荣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最近诊所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我想找个人帮忙,有文化,能写会算就行。不过得知根知底。想问一下三婶,看有没有合适的。你知道?”井亭不屑的说。

    “呵呵,我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金荣有点莫测高深的摇头晃脑,就差捋胡须了。“不过得回去和我妈商量一下。”

    “噗”井亭笑着说:“那还不如直接找三婶呢。”

    金荣也不生气,站起身,拍拍屁股。“走,回家。”说完就朝家里走去。

    井亭就站在门口,看着金荣,也不说话。

    金荣走出好远,没看到井亭,回头看时,看他还在诊所门口站着。

    “你不是回家有事吗?怎么还不走?”

    “金荣哥,你来诊所干啥?”

    “我不是来跟你显摆那老爷子多厉害嘛!不对,我是来拿衣服的。”金荣又跑了回来,“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万一我空手回家,想想后果。亭子,你是不是又想害我。”

    夕阳西下,刮了一天的小风也停了。红色的光照在大地上,照在山坡上,照在杨家垣上。

    金荣不知道从哪捡到一根棍子,两人抬着一大包衣服,向家里走去。

    红色的夕阳,照在一前一后两个人身上,也是一片红色。

    两人身影拉了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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