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是锻炼？
黄艳霞是一个很温婉的女人，她比石磊小好几岁，三十三四岁的样子，她手脚也很麻利，等到林昌恒上门，她已经端了几个菜上桌了，她笑着说：“小林你好，快上桌吧，你们俩先喝着啊，我还有一个汤就好了。”
林泉乡虽然白天也很热，不过晚上倒是比较凉快，头顶上有个吊扇就足够了，石磊已经开了一瓶酒，酒倒不是什么好酒，就是那种一块多一瓶的江丰大曲，他拿了两个杯子，招呼林昌恒过来喝酒。
林昌恒道：“石乡长，又要喝酒啊？”
石磊笑道：“我知道你能喝，中午没喝尽兴呢吧？”
林昌恒有一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石磊道：“说实话，我还没见过哪个年轻人像你这么稳重的，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能喝酒恨不得喊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年轻的时候确实能喝，可是我喝醉最多的时候就是我年轻的时候，你这样能喝酒却说自己不能喝的年轻人确实少见，不过你这也是好事。”
林昌恒便拿起酒瓶，给石磊和自己的杯子里都倒上了酒，这杯子倒是现在喝酒用得比较普遍的两三钱一个的小杯子，喝起酒来人比较舒服，不像拿碗喝那么吓人。
石磊端起酒杯道：“来，小林，先喝一杯。”
林昌恒跟他喝了这一杯，石磊道：“你自己吃菜啊，在我这儿，别讲客气。”
林昌恒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吃了，点头赞道：“黄老师这手艺真不错。”
黄艳霞把最后一个汤端上来了，笑着说：“你要是觉得好吃就多吃点。”
石磊道：“你就叫嫂子吧，按道理说，我这年龄你叫叔也没啥，不过你爸年纪大，我是把你爸当叔看的，所以咱俩就兄弟相称吧。”
林昌恒便点头对黄艳霞道：“嫂子，你和侄女快来吃吧。”
黄艳霞便盛了两碗饭，叫女儿石春妮出来吃饭，石春妮也就十来岁的样子，从屋子里跑出来，坐在了饭桌旁。
石磊让她叫林昌恒叔叔，她看了看林昌恒，精灵古怪地说：“他年纪这么小，比爸爸小多了，怎么能叫叔叔呢？只能叫哥哥。”
石磊被她逗笑了：“你个小丫头，天天看电视不知道看了个啥，就学会这些精灵古怪的东西，小林叔叔年纪虽然不大，可是辈分高，你还是得叫叔叔。”
石春妮这才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叔叔”，然后埋头吃饭了。
石磊便和林昌恒慢慢喝着酒吃着菜，喝了三四杯酒之后，黄艳霞和石春妮都吃完了，黄艳霞把两人的饭碗都收拾了，石春妮说了声“我进去看电视了啊”，便蹦跳着又进了里屋。
饭桌上就剩下了石磊和林昌恒两人，石磊宠溺地看着女儿的背影，林昌恒道：“春妮真的太可爱了。”
石磊又跟林昌恒喝了一杯酒道：“可她爷爷奶奶都不喜欢她。”
林昌恒问道：“为什么？”
石磊苦笑道：“不是男孩子呗。”
林昌恒默然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又敬了石磊一杯。
石磊道：“现在你知道计划生育工作不好做了吧？”
林昌恒点头道：“知道了。”
石磊笑道：“没事，等你做这行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
石磊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林昌恒不由得问道：“时间长了就好做了？”
石磊笑着摇头道：“你就会发现，计划生育工作更难做了。”
林昌恒不禁愕然，石磊却是哈哈大笑，似乎能够为晃点到林昌恒而开心，可是林昌恒却分明听到他的笑声中的那种自嘲。
黄艳霞从厨房里走出来，嗔怪地对石磊道：“你又作弄小林了。”
石磊收起了笑声道：“这也不是作弄，小林啊，我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计划生育工作啊，永远都不可能有好做的时候。”
黄艳霞又道：“你别吓唬人家。”
石磊道：“现在不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以后真的遇到事了，怕是他哭都哭不出来，不过啊，小林，你现在干这行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特别能锻炼人，我估计你的脸皮很快就厚起来了，以后处理各种麻烦纠纷的能力肯定也特别强，你再干别的工作一定会是一把好手。”
林昌恒自失地摇头道：“谁知道哪一天能让我去干别的工作？”
石磊笑了：“你跟我这大老粗可不一样，你是人才，你是正牌子本科大学生，像你这样的人才，别说咱们乡，就是咱们县都不多，县里把你放到林泉乡，乡里又让你干计划生育工作，这就是浪费人才，不过真正的人才是永远不会浪费的，迟早有一天你会被重用的。”
林昌恒想起了杜援朝，谭永明这些人，还有那些似乎在暗中看着他的笑话的不知名的人，他就觉得前路渺茫，他又摇了摇头，举杯跟石磊又喝了一杯，却没说什么话。
石磊道：“我没读过多少书，没什么文化，就这几年才看过一些书，学了点东西，不过我还记得两句诗，‘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你还年轻得很呢，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等到有些人调走了，或者退休了，你都还年轻，那个时候不就是你的机会来了？”
林昌恒的精神为之一振，是啊，自己还这么年轻，怕什么？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机会锻炼提高自己，别等到机会来临的时候，自己却没能力抓住。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能够在刚刚上班的时候就遇到了石磊这样一个领导，他真心实意地端起酒杯道：“石乡长，谢谢您！”
在石磊家吃完饭，都快九点了，林昌恒喝了大概三四两酒，头脑还很清醒，他回到宿舍，洪胜利晚上打牌去了，还没回，林昌恒便到水池边，用冷水冲了个澡，然后又洗了衣，刷了鞋，这才回到宿舍里，倚在床头上看起父亲的日记来。
之后的几天里，林昌恒又跟石磊出去下了三次乡，其它的时间就在办公室里整理一些资料，这也让他跟乡政府的同事们慢慢地熟悉了起来，不过乡政府的领导们林昌恒还接触得不多，他能够接触到的领导也就是石磊和成建军，其他领导看到他了能点个头就是不错的了，好多都是无视他直接走过去了。
但是林昌恒还是很快得到了不少人的喜欢，因为他为人谦逊，看到谁都是不笑不说话，一点儿没有大学生的清高，他也很勤快，他每天早上很早就到办公室，把石磊和自己的办公桌都擦得干干净净，地也拖得干干净净，不但是拖他们自己的办公室，还要把整条走廊都拖干净，院子里的地坪也会扫干净。
这些事情原来都是食堂做饭的李嫂的事情，结果林昌恒帮她做了，这让李嫂都很喜欢这个勤快的小伙子，在给林昌恒打饭的时候，她都打得格外多些，特别是打肉菜的时候，总要堆得高高的。
计生办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名叫蔡兰英，平时的工作就是管一下计生办的账目还有档案，跟林昌恒打交道比较多，她主动说以后林昌恒下乡的时候，她就帮林昌恒在食堂把饭打好，等他回来吃，林昌恒当然是求之不得，立刻答应了，因为这几次下乡回来他都是在石磊家吃的，石磊又不让他买东西，又不要他交伙食费，他天天这样在石磊家吃也不好意思啊。
不过，这几天的下乡经历，也让林昌恒深切地感受到了现在农村的现状有多么差，农村人的生活有多么苦，可以说，就这几天的经历，就顶得上他过去十几年里对农村的了解，或者说是颠覆了他对农村的了解。
林丰年是江丰县东部林家湾镇的人，那里都是平原，水稻产量很不错，还能养鱼，由于林家湾离省城只有不到五十公里，离地区不到三十公里，所以那里也是一个江丰到省城和地区的必经之地，这让那里的交通也比较发达，人流量很大，曾经江丰县有过把县城所在地迁移到林家湾的想法，虽然没有付诸实施，可是这也说明了林家湾的重要性。
有这么多有利条件，林家湾的经济还是很不错的，有不少企业，农民的收入也还比较高，林昌恒以前暑假寒假经常会回林家湾的爷爷奶奶家，在他的记忆里，农村生活是很惬意的，他在那里玩得很开心。
可是在林泉乡，这里农民的生活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里的房屋低矮破旧，土地贫瘠，水稻种植面积很小，种植的庄稼以玉米、土豆为主，还有不少红薯，这里的人们种植技术比东边的农民要差，所以庄稼的收成也一般，这让他们的收入很难提升。
其实山里的宝贝还是有不少的，但是这里都是山地，想要修路实在太难，交通太不发达，所以哪怕是有山货，也很难运出去，只是零星的有一些山民会用背篓把山货背出山来，卖点零花钱，这就已经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