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
“啊，哎哟——”
屋后头，忽然传来一声“哎呦”的叫声。
叶小曼和赵谷阳对视了一眼，察觉到情况不对，一起朝后院跑去。
只见叶家的旱厕慢动作地垮了下来，上面堆着厚厚的积雪。而里面被压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两人谈论的人——叶国华！
他以一种非常滑稽的画面，一脚踩在踏板上，一脚踩进了旱厕里面，身上还有厚厚的稻草和雪。
叶家的茅厕就是木板子建成的，能遮风避雨就行。搭在后院里，距离正房有几米远，没多少承重的能力，雪下厚点，就能压垮腐朽的屋顶。
“大哥，你受伤了没有。”叶小曼要过去，又想到大哥没有穿裤子，停下了脚步。
叶国华满脸狼狈，“我没事，不疼，就是脚抽筋。”
叶小曼不想笑的，但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谷阳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阔步走去解救了叶国华，把覆盖在他身上的木板子，和结冰的稻草全部揭开。
叶国华脚崴了，脚踝那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一个大鼓包。
实在是太臭了，叶小曼捂住鼻子在那里看着，叶国华用雪擦洗了两条腿，然后脱掉鞋子进屋，还好旱厕已经冻上，不然他会更加的狼狈。
他换了一条裤子出来。
却发现叶小曼和赵谷阳已经离开，下坡的路上，传来了清脆的声音，“大哥你脚瘸了，就别去了，让我顶替你吧！”
叶国华急得要命，“你一个丫头那哪成啊。”
他担心小妹，走了几步，剧痛贯穿了整个腿部，身子不听使唤，他朝一边歪了下去。
旁边的于小菊扶住他的胳膊，“小妹比你机灵得多，不会出啥事，何况还有赵知青护着，瞧你一身臭的，赶紧洗澡去！”
……
叶小曼来到生产队，发现了袁婶子和吴婶子两个女人也在大队伍中，她们高壮，和家里的男人打架从来没输过。
大队上的男人，在她们手上吃过亏，以前没少被攻击，还能勉强接受她们去杀野猪。
但是轮到了身材瘦弱的叶小曼，大家就感觉挺不是滋味。
一个戴着虎皮帽子，从公社来的大叔皱着眉头问：“丫头，你家就没有其他人吗？”
叶小曼也不说话，四处看了看，瞧见田埂上有一块专门用来压路的石头，她放下锄头，当即走过去，抱起了目测至少有一百多斤重大家伙，绕着众人走一圈。
大叔咽了咽口水，干笑，“乡下丫头劲儿就是大，这要换成一个城里人，别说百来斤，就是四五十斤也够吃力的。”
马队长清点好人数，指着叶小曼，“你家大哥呢？”
“雪太大，把家里的旱厕压垮了，我大哥刚好在里面，掉进坑里，崴了脚！”脆生生的嗓音，听着就让人舒服，简单的一句解释，让众人忍不住扭头偷笑。
陈满英的二儿子陈自强顿生不满，自己一个有正经单位的人，被叫回乡下，替父母干活，他本来就有怨言，结果叶家就出了一个丫头当劳动力，“早知道，我也让我妹过来混一天！”
叶小曼冷笑，“只要你娘答应，你现在就可以回去替换她，否则你就闭嘴！”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我再怎么说也比你大几岁……”陈自强怒道。
“你不想吃猪肉么？”叶小曼扛着锄头，“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不情愿，没肉吃，你才不愿意来。现在来了，你又不满意，那你就回去呗。”
“你！”陈自强磨了磨牙，扭头找那个比自己高一大截的赵谷阳，“赵知青，你来说句公道话！”
那个始终沉默的身影抬头望天，吹了声口哨，双手插在裤兜，吊儿郎当地笑着，似乎黑压压的天空，更值得他欣赏一样。
“算了算了。”马队长见叶小曼和陈家的儿子又剑拔弩张起来，马上出来当和事佬，“咱们别耽搁，赶紧上山去，不过叶丫头我有一点要声明，出了什么事儿，你别怨我！”
“放心吧队长，我绝对不给大家添麻烦！”叶小曼没有趁手的家伙，出来时，她在家里拿了一把锄头。
一端磨得尖尖的，一锄头下去，半个猪脑袋就没了。
赵谷阳看了眼她的武|器，瞧见树下的积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在了她漂亮的头发上，他把叶小曼带到山路中央躲避积雪。
走了半个多小时路，进入森林。
大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眼睛到处看。深处透着诡谲幽密之感，无数树木蔓延到高处，一圈又一圈的山，看不到尽头，这时，远方传来了狼啸声。
“嗷呜——”
一声狼叫，让大家心中慌乱，一行三十人的队伍变乱，脚步变得慌张，大家拿着趁手的家伙，不敢再朝前走，紧紧地盯着那连成一座又一座的山。
静默了几分钟，狼没有出来。
天空中，乌鸦扑腾着翅膀从树中间窜出来，发出粗嘎难听的嗓音。阴暗的环境，映衬着这白雪，显得格外的恐怖。
“嘎嘎嘎嘎——”
乌鸦飞走了，大家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一点。
灌木丛里突然又传来“唧唧”的声音，大家僵住，马队长颤抖着手，拿起斜挂在身上的猎|枪，耐心等待着野猪出来。
从灌木中的空隙里，探出了四个小脑袋，黑色的小眼睛瞧见这么多人，又把头收了回去，原来是黄鼠狼！
“呵呵，是黄皮子啊！”马队长擦掉冷汗干笑。
只要有风吹草动，大家就害怕，毕竟被野猪拱，那可是会出人命的。等到安心后，才敢继续走。空旷的森林里，风呼呼地刮着，寒风好似要把人的皮肤给刮成数道血口子，叶小曼裹紧了头巾，冷得牙齿直打颤。
“队长，咱们这样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记得从书本上看过，野猪一般生活在潮湿的地方。”叶小曼认为目标应该明确。
马队长迟疑，“不是在山洞里么？”
叶小曼摇头，“但我们也并不知道哪里有洞呀。”
她记得前世大哥说过，他们找了一天，走了好多弯路，被狼吓，被虎吓，最后在小溪边上找到了野猪。
陈自强：“队长，别听她的，我们继续往上走。”
叶小曼没有理会他，“森林里有溪流，而且还不小，一直引流到了驼峰山！”她的声音不急不躁，认真的解释，“野猪喜欢在有水的地方群居。”
大伙儿觉得叶小曼在异想天开。
这寒冬，野猪绝对是在干燥的山洞里潜伏，何况水肯定结冰了，野猪也不可能在那里溜冰。
而且水源附近的狼和老虎有不少，那多危险啊。众人看向叶小曼的眼神都充满了不赞同。
有人还要去找山洞，但马队长不愿意分开行动，“我们先去溪边上看看！”
陈自强：“队长你信一个丫头片子干什么？”
陈自强的堂弟也在帮腔，“是啊队长，溪边挺远的，至少要走三四里路，而且那边又靠近悬崖，一个不小心摔下去，非死即残！”
“我是队长，还是你们是队长？”马队长来了火气，“这丫头读书多，就听她的！”
众人看向了赵知青，人家也是高中毕业呢，而且还要考大学，懂得比那丫头多，也没见他逞能。
陈自强火大，“赵知青你说句话吧，我们这趟该不该去。”
赵谷阳顶着一脸意兴阑珊的表情，“我记得以前在溪水边上看过几头小野猪。”
一句话结案。
走了近四里路，全身已经变得热乎乎，大家踩着近十厘米深的雪，终于找到了那个溪流。
大概是有井水冒出来的缘故，溪水的温度没有降下来，而且还冒着一丝丝热气，在这寒冷的冬天，看起来特别的宝贵。
大家伙儿又饿又渴，跑过去在溪边上洗脸，“是温的！”
“我渴死了，我要喝口水！”
“是啊，走了这么久的路，总算可以喝水了！”
森林里山路崎岖，大家走个一天一夜都没有办法到达顶端，泉水就是从陡峭的山壁缝隙流下来的。
大家伙趴在地上刚要喝水，叶小曼突然喊了一声，“小心——”
只见靠近溪流五百米处的一个大山洞里，十多头野猪从洞里互相挤着走出来，眼里凶光毕露，獠牙又尖又长。公猪目测五头，母猪十头，后面还有一群未成年的小猪，虎视眈眈地盯着叶小曼他们。
“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多！？”马队长惊慌失措，第一枪就放空了。
神情冰冷的赵谷阳利落挤到最前头，一把抢走了猎|枪，“闪开，别碍事！”
野猪低下头，刨着泥土，疯狂地冲过来。
叶小曼喊道：“大家快点往树上面爬！”
众人觉得手上的锄头变得不太顶用，立刻找树爬，相当的快，而野猪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袭击过来。
“啊啊啊啊——”
野猪差点撞到了王会计的屁股，吓得他嗷嗷叫。他每天在大队上，做点会计和记工分的事，压根就没什么体力爬树，还是叶小曼拉他一把，他才勉强爬上老槐树，但那头野猪不罢休，一个跳跃撞过来，眼看着就要袭击到王会计的屁股。
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王会计，你加油往上爬啊！”
“啊啊啊，我爬不动，我要死了，我手上没有劲儿。”
“队长，咋办？王会计会死啊！”
“你问我？我哪知道，我忒娘的又不知道他不会爬树，我离他十多米远！”
叶小曼见情况不对，“王会计，你别爬了，让开。”锄头还在手中，叶小曼两脚勾着粗树枝，身体朝下倒去，快速的一锄头，威力太猛，那野猪当场开了花。
众人满脸期盼，死了么？
不，它还在挣扎。
“啊啊啊，它还能动！”不远处的两个婶子发出了尖叫。
大家瞧见叶小曼在倒吊金钩，可她已经要倒下来，被救的王会计不敢多补一锄头，没想着感激救命恩人，竟然被吓跑了。
野猪摇摇晃晃，顶着满头血，跳起来咬叶小曼的头发。
“小曼危险！”
“小曼当心呐！”
“小曼你快点爬上树！”
众人的叫声，是那么的急促，叶小曼苦笑一声，她腰肢还算柔软，要甩上树，也可以做到，却要费点时间，野猪的獠牙已经近在咫尺，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永别了……
砰——
一声硝烟味十足的响声，充斥在四周，慢慢地一切归于平静。叶小曼没感觉痛，睁开了一只眼睛，有人走过来，背着光。脑充血模糊了她的视野，只能看出那个人穿着绿色的军大衣，像个救世主一样，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觉。
她虚弱地笑了笑。
赵谷阳轻轻楼住了她倒立着的腰，像呵护珍宝一般把她从树上缓缓抱下来，一百八十度旋转，让她双脚安稳的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