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灌木丛里的叶子不停耸动，远方传来狼吼，叶小曼吓得绷紧了皮，不敢过久逗留在森林里，走过去抱着狸花猫离开。
“喵喵喵喵喵——”
狸花猫叫得厉害，就跟有人要杀它似的，叶小曼一时没抱紧，让小狸滑下去，它继续在那啃半个蘑菇。
天空渐渐下起雨，叶小曼没办法，把那朵蘑菇扯下来，想了想，又小心翼翼扯了十多朵，塞到头巾临时做成的布袋里，打算去找人问问这蘑菇是不是她想的菌中之王。
闻到了熟悉的柴火炒菜的味道，烟火气渐浓，远方微亮的一点灯光隐隐绰绰，顺着光走下去，叶小曼找到出口。
下山回到家，家里点了一盏煤油灯，饭菜陆陆续续上桌，外面的寒冷，和温暖的家，让她多年不安的心，得到了一种归属感。
于小菊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在县里吃晚饭，来，赶紧过来坐。”
叶国华：“咋啦，下雨了还不进来？”
叶奶奶：“丫头，是不是你大伯妈又说了不好听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下次我帮你训她！”
叶小曼摇摇头，多年孤苦，心中没有依托，领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艰难地过着日子，每次回去就是三更半夜。
龙凤胎身体不好，小时候常常生病。她一个人身兼数职带着孩子们寻医问药。为了省钱，在外面给龙凤胎买一些吃的，自己则随便吃点干粮。
如今看到大哥大嫂和奶奶健在，领着龙凤胎一起迎接她，叶小曼红着眼眶进了屋。
龙凤胎在旁边乖乖坐好，灶上热着饭，家里变得喧嚣热闹，叶小曼很感恩这种生活，“奶奶……您退烧了吗……”
“你大哥大嫂现在有两个钱，就会瞎折腾，非要背着我去卫生院，还打了针，这不？烧一下子就退了！”
叶小曼：“生病了就得治。”
叶奶奶：“我知道你们孝顺，只是这钱还是得省着点花才行。对了，春霞的男人怎么样？”
叶小曼：“不错。”她声音变低。
不想让奶奶担心，没敢把那个男人的真实情况说出来。将白米饭递给奶奶，自己吃杂粮饭，金灿灿的软糯红薯饭带着一丝回甘，她吃得香甜，
叶奶奶咕哝，“门不当户不对的，订亲那么急，我咋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老人也只是随口提一句，之后聊起了别的事情。山下陈家养的三只柴鸡全部蔫蔫的，陈满英发现是鸡瘟，还缺德地放在外面到处乱跑，感染了附近几户人家的鸡。
叶奶奶叮嘱叶小曼和于小菊，最近这段时间不要把鸡放出来，以免被感染。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深秋来了，一下子变冷不少。叶国华准备提着饭盒给赵谷阳送饭，托他的福，叶家隔两天就能吃一次新鲜猪肉，这生活水平，过得比城里人还要好。
叶小曼暗中猜测，赵谷阳肯定又从他父母手中拿了不少的肉票，就算赵父赵母不给，还有远在首都的爷爷奶奶，那两位把小孙子当活祖宗看待，不管孙子提什么要求，他们都会满足。
饭后，叶小曼见叶国华要出门，喊了一声，“大哥，帮我把蘑菇给赵谷阳看一下！”
“这是啥蘑菇？以前怎么没见过？”叶国华抓在手里观察。
叶小曼摇头，“我见过的野蘑菇不少，但没有碰过这种，赵谷阳见多识广，又是从首都来的，他应该知道。”
叶奶奶瞟一眼，欲言又止，没吭声，坐在那里继续泡脚。等到叶国华离开，老人认真叮咛孙女，不要去森林里冒险，否则命都会搭在里头！
叶小曼马上点头，心中暗道再也不敢去第二次，那种迷路后，听到狼叫声心慌慌的感觉太可怕了！
叶国华送饭回来，提着一个铝盒子兴冲冲地说：“小曼，谷阳说是松茸，一般长在没人干预过的高山里，可以用来赚外汇。”
叶小曼只是点点头，闻了闻味道，想起上辈子厨师长曾经用这玩意儿做过刺身、炸过油。她洗净切片，尝了一块，带着雨林和草地的味道，生吃的口感并不是特别好。
剩下的几朵松耸，明天用来炒着吃，上辈子她偶尔有幸吃过一点，记得味道特别鲜美，炒熟后变成白灰色的。
一夜过后，天亮。
听到外面鸡飞狗跳，叶小曼一家子人从睡梦中惊醒，跑到鸡舍看情况，就见一只黄鼠狼灰溜溜地跑去后山，鸡舍撒了许多的鸡毛，还好发现得及时，叶国华转身去砍竹子回来，制作高一点的护栏，否则这黄鼠狼太容易钻进去偷鸡。
大家还没松口气，龙凤胎一蹦一晃跑出来，指着小小的猪舍，“洞洞！”
一家子走过去看，嘴角抽抽，里面的三只小猪野性难改，正在那里刨墙壁，那蹄子刚劲有力，速度飞快，已经被它们刨出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洞。
这小野猪留不得了，家里只有一间小小的猪舍，万一垮下来，生产队的两头猪也会跟着逃跑。
叶国华回来看到泥墙上的洞，也没说啥，按照叶小曼的吩咐烧水杀猪，小野猪肉嫩一些，毛却粗硬，肉腥味重，忙活一上午，三头小猪百来斤重，除去下水，肉还有六十斤左右，三比七的肥瘦比例，像上次一样，叶小曼准备把这些做成腊肉，腥味会减淡很多。
叶奶奶感叹，“先前总担心没肉吃，现在又担心肉太多，会被老鼠糟蹋。小曼，腌制好的肉要挂高一点。”
于小菊准备好早餐出来，“奶奶，咱家今年肉多，我这心里就有底气，就感觉自豪咧。”
叶奶奶：“你啊，等这一批腊肉做好，带上五斤回娘家看看吧。”
于小菊满脸激动，双手有些颤抖，叶家的人对她好，别的媳妇回娘家，拿几个鸡蛋和咸菜，还得看婆婆脸色。她今年回娘家三次，每次都提肉，如今母亲和弟媳妇都说自己嫁得好。
于小菊脆脆地“哎”了一声。
腌完肉，叶小曼出去挣工分，马队长瞧见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家工分挣得少，直摇头，给她安排了去地里种土豆的活儿。
新买的拖拉机拉犁快，赵谷阳操控着机器，冲叶小曼笑，“同学，你别着急哈，我速度放慢一点。”
叶小曼不理他，在犁沟里放上一颗颗发芽的土豆。
前面的马队长发现不对劲，生产队里这么多人都等着赵谷阳来犁地，结果这小子光顾着找对象。他火大冲过去，想生气来着，但又强行忍住，求爷爷告奶奶的让赵谷阳赶紧干活，其实马队长也不想这么憋屈，之前有人操作这拖拉机，结果没半天就坏了，还吓得脸色惨白，生怕要赔钱，赵谷阳三两下给捣鼓好，打这以后，拖拉机就成为了赵谷阳的专属。
叶小曼抬头，“你赶紧犁地，别耽误我挣工分！”
赵谷阳正经地点头，在田里来来回回忙碌，女知青胡灵从田埂上下来的时候崴了脚，心思活络起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赵知青，你能不能扶一下我？”
“嗯？”赵谷阳看了看四周，踢踢旁边装病后从水库工地上回来的孟援朝，“有人在叫你。”
“谢谢赵哥。”孟援朝立刻跑过去给胡灵安慰，胡灵撇撇嘴，让旁边的女同伴扶她起来，再正义凛然地抬头，“孟知青，男女授受不清，咱们保持适当的距离比较好，否则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孟援朝：“……”呜呜呜，这是妥妥的区别对待！
种了一天的土豆，大家直起腰，收工回去吃饭。赵谷阳跟在叶小曼身后，一直询问松茸的事，得知是在森林里发现的，他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也不理会叶小曼的叮嘱，第二天就说肚子疼，没去干活，带着三个大大的麻袋，背上足够的干粮，领着狸花猫去了森林探险。
赵谷阳比较倒霉，走错路，进入了一大片松树区域，一群猴子在上面啃松子，瞧见奇怪的人类，猴子一直在观察他，狸花猫瞥见一只猴子荡来荡去，它瞬间炸毛，喉咙里发出轰鸣的声音，一只小猴子觉得好玩，跑下来摸它的毛。
狸花猫一爪子拍过去，小猴子的毛爪子受伤，吓得快速爬上了松树，它报复心重，随手就摘了几个松果砸下来。
聊胜于无，赵谷阳懒得再去找松茸，就在地上找松果。
品质不错的只有三四个，其它的要么有虫，要么是空的，家里的奶奶最喜欢吃松子儿，可惜没有地方买，赵谷阳想了想，拿出馒头诱惑猴子。
刚才那只小猴子又跑下树，尝试性地伸出毛爪子去捞那个馒头，火速抢到馒头，一溜烟的又回到树上，赵谷阳看着空空的手，笑了笑，他损失了一个馒头，再怎么说也得找点补才行。
他捡起地上的松果，不停地朝树上砸去，轻轻松松就砸到了几只躲闪不及的猴子，树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叽叽”控诉声，不约而同的摘松果，疯狂砸他。
如雨一般砸下来的松果，让赵谷阳大丰收。
赵谷阳又拿出了馒头，掰成几半，放在地上诱惑。
树上的猴子，好奇是什么吃食，飞快下来，抱着馒头就啃，然后发现馒头比松子好吃，围在赵谷阳身边想要吃的。
“没了！”赵谷阳趁着这会儿它们冷静的工夫，在地上疯狂捡松果，收获了三个大麻袋，他带了绳子绑在一起。扛在肩上，领着猫出去。
一只小猴子尝完了手中的馒头，舔舔嘴巴，不顾父母“叽叽叽”地急切叫唤，跟在赵谷阳身后偷偷跑出森林。
这边，叶小曼下午回来在厨房做晚饭，切好了酸菜猪肉，又在灶里放了根扎实的粗木头，等火燃上来。
把辣椒蒜头爆香，五花肉煸出油，炒至焦黄，加料酒去腥，倒一碗水进锅里，水开后中火煮两分钟，酸菜下锅，放入盐调味，小火炖煮到酥软，让酸菜入味。
后头响起了敲门声，“同学是我，开门！”
外面传来欢快的嗓音，叶小曼把颜色漂亮的酸菜炖猪肉盛出锅，擦了擦手，转身开门。
赵谷阳低头走进来，眼珠子直直盯着那一碗垂涎欲滴的肉，空气中的酸香味让他口腔分泌着唾液。他中午只吃了两个干馒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吃饭，再喝上一口热腾腾的酸菜炖肉汤，来解肚子里的馋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