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雨停后，叶小曼收拾好厨房，瞧见叶春霞风风火火地跑回乡下，把营养品放在桌上，得知奶奶不在家，堂姐还有些扫兴。
叶家来客，赵谷阳没有逗留太久，领着小铁柱和一只猫，去安装拖拉机。
叶小曼一边做头饰，一边观察堂姐的表情，从回来到现在她没有停止笑，“姐，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叶春霞刚要说话，又噗嗤笑出来，幸福的小女人模样遮掩不住，“小曼，恭喜我吧，我要订婚了，明天你和堂哥堂嫂还有奶奶龙凤胎，都来这个地址吃饭。”
一张纸条上，写了具体的地址。
叶小曼心中纳闷，“你和欧阳大哥进展这么快，大伯妈同意了吗？”
“不是欧阳！”叶春霞摇头，“前一阵子他和我说，平时对我好，只是把我当妹妹看待，没别的意思。我是与那个医院院长的儿子何鹏伟订婚。”
叶小曼差点被缝纫机的针扎到手，停下来看着双颊绯红的叶春霞，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一点抗拒，令她失望的是，堂姐没有任何不满。
“姐，我不是跟你说过，那个何鹏伟在报社风评不好，你咋不去调查一下？”
“调查了呀！“叶春霞又溢出了甜笑，“他的评价好的很，说他敬老爱幼，勤奋上进，对工作兢兢业业，上次还被评为报社里的杰出先进工作者，听说他拿着奖励的二十斤粮票，送给了孤寡老人！”
叶小曼头大，“可是，你们也太快订亲了吧，才认识几天啊，不应该相处一下，看看是否合适么？”
叶春霞娇羞，“我妈催得急，何院长和他夫人又要给我安排工作，一个是后勤，一个是供应科，都是正式工，让我二选一呢。”
叶小曼终于明白堂姐为什么这么开心，堂姐在机修厂不能转正，很气愤，只想早点摆脱那份临时工。如今有一个条件这么好的人家看上她，而且愿意把她介绍进医院，还能有编制，不管谁都会被这么好的条件迷了眼。
“小曼，我还要去小姨家！”临走前叶春霞挥挥手，不忘叮嘱堂妹，“明天一定要来，何鹏伟家里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还有电视机呢！”
叶小曼张大嘴巴，望着如风一般离去的女子，她做头饰的心情都没有了。那个何鹏伟根本不是良配，他在报社里有一个不能说的对象。
不过好奇怪，为什么报社没有传出他不好的谣言？上辈子，有人很轻松就打探出了何鹏伟和那个同事，在晚上黑灯瞎火的地方牵手逛街。
第二天早上，只有叶小曼一个人出发去县城。叶奶奶昨天去了老姐妹家，不小心淋雨感冒，叶国华和于小菊负责照顾老人，让叶小曼放心的去吃饭。
根据地址，叶小曼发现订婚宴办在一栋苏联式的小别墅里。
以前这里住的都是苏联来的科研人员，后来他们离开就空了下来，直到七五年，又分给了一些机关单位作为福利房。红墙红瓦，家里全是木质结构，铺着地毯，屋里装潢奢华，放到二十一世纪都不过时。
叶小曼看了看堂姐灰扑扑的衣着，又看向穿着一身精致白毛衣和长西裤的中年女人，和堂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屋里的保姆忙进忙出，端菜放到桌子上，叶小曼走进去时，叶春霞把她拉到客厅，“咦，奶奶他们呢？”
“奶奶不舒服，他们没来。”叶小曼没看叶春霞，径直走过去和女主人吕红英打招呼，把一个篮子递过去，里面有鸡蛋红糖和晒干的腊肉，“阿姨好，这是我家的一点心意。”
“谢谢，我最爱吃这些山味了，在供销社都抢不到。你请坐，天气转凉了，喝杯牛奶暖暖胃。”吕红英亲切地站起来，把篮子放进厨房，没有丝毫怠慢地端牛奶，很是尊重叶小曼这个农村来的穷丫头。
叶春霞骄傲地抬高下巴，凑到叶小曼耳边低语，“嘿嘿，我未来婆婆人很好吧，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
“嗯。”叶小曼随便应了一声，看见从楼上走下来一群人，全是大伯妈那边的亲戚，堂哥和大伯父没来。其中被众星捧月戴着黑框眼镜的秀气男子，这个就是今天的主角之一何鹏伟。
叶大伯妈满脸自豪，故意说给姐妹听，“鹏伟，这屋子可真大，有两百多个平方吧，我家春霞嫁进来，不用排队等分房的事，我也算是放心了。”
何鹏伟谦虚地笑着，“阿姨，这一切都是我爸妈创造的，和我没关系。”
叶春霞拱拱他的胳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堂妹叶小曼，特别聪明的一个丫头。”
要坐下去的何鹏伟立刻站起来，“小姨子好！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帮忙。”
叶小曼冷漠脸，“谢谢。”
叶大伯妈只觉得叶小曼这丫头没教养，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人家跟她说话竟然都不会站起来回答，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这丫头肯定是嫉妒自己的女儿找了个好对象，而她只能待在农村挣工分。
这人啊，就怕对比，心里容易不平衡，等女儿嫁出去后，自己必须提醒她少和叶小曼来往。毕竟穷亲戚帮不了一点忙，只会打秋风，别反倒惹得何家看轻了春霞。
叶小曼一直冷冰冰，饭桌上，吕红英说何院长今天有一场手术，才没回来。这餐饭大家吃得开心，桌上的菜丰盛，各种蘑菇都有，一看就不是抢不到好山货的普通工薪阶层。
下个月十五号是黄道吉日，定好日子，现在就会着手安排酒席，叶小曼吃惊地抬头，这速度快赶上坐火箭了。
“要这么急吗，他们才认识几天呐，过年后也可以吧。”说完这话她就后悔了。
所有人都觉得她破坏气氛，叶大伯妈指责了几句不该插嘴，怀孕的堂嫂也认为她是在嫉妒，叶小曼干脆闭嘴，闷头吃饭。
饭桌上都在商量聘礼的事，三转一响，十八条腿，只要是叶大伯妈提出来的，男方家表示都会送过去。
叶小曼越吃越压抑，瞧见堂姐和那个男人头靠头说着悄悄话，不知道聊了什么开心事，堂姐笑着拍他的肩膀，叶小曼就觉得牙疼。
现在笑得有多甜，结婚后就有多惨烈。
身份不对等带来的肆意妄为，伴随着家暴、羞辱、被关在地下室、对外说精神病，直到孩子断奶，没有利用价值，被毫不留情扫地出门，以上这些事，这个高知家庭全都干得出。
吃了饭离开。
叶大伯妈在商量该准备多少嫁妆，才不会让女儿丢脸。
叶小曼走到半路上摸摸口袋，“堂姐，我粮票落在何家，你和我一起去拿回来。”
叶大伯妈斜睨过来一眼，“丫头，就你事多。”
叶春霞不满地看向母亲，“妈，你别总训小曼！”
姐妹俩一起走回别墅门口，叶春霞想敲门，叶小曼拉住了她的手，两人在门口偷听里面母子的对话。
吕红英：“你结婚后，要收心，好好过日子。”
何鹏伟：“妈，我知道，你甭操心了，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让你和爸脸上有面子。”
叶春霞低下头，又抿嘴笑，心中甜蜜蜜的，看向满脸疑惑的堂妹，“你不进去吗？”
“我找到了粮票，不用进去了。”叶小曼知道自己听不到什么东西，转身回去。
和堂姐一家人分道扬镳，叶小曼揉揉紧绷的太阳穴，甚至认为是自己想太多，前世那些事根本没发生过。
只是，她见过太多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人是极其善于伪装，何家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但为了传宗接代，他们可以表演出想要的模样。
堂姐太好控制，出身普通，没正经工作，只要抓住几个弱点，就可以拿捏得死死的。
唉！
看来想要他们露出真面目，只能当场抓个现形。
叶小曼这样想着，离开县里，在三岔路口遇到了骑单车的赵谷阳，他才从军区大院出来，跟在她身后像一只多嘴的鹦鹉。
“同学快上车，我要抓紧时间回去干活……真是令我为难啊，不上来？等下有人问我们啥关系，我就说你是我媳妇儿。”
叶小曼被吵得无法思考，也不想和无赖讲道理，认命地坐上去跟他一起回生产队。
……
前些天，那只狸花猫晚上出去和野猫打架，一条腿瘸了，送去公社给兽医摸骨，兽医说腿没断，会好。
最近它天天守在叶家等着投喂小鱼干，原来的主人早就被它忘在了爪哇岛，送回去，又跑过来，叶小曼接过赵谷阳递来的鱼干，刚要喂它。那圆圆的猫眼看到山上有动静，突然追出去，叶小曼跟在后面跑，“小狸，你要去哪，别追，那是黄鼠狼——”
狸花猫压根不听，叶小曼担心它受伤，只能拿跟棍子去保护它的安全。
那只黄鼠狼不怕人，两只黑黑的小眼睛满是嘲弄，偶尔回头瞄一眼狸花猫，似乎很是瞧不起，瞬间点燃了狸花猫这个小霸王的怒火，一直在后面紧紧跟随，叶小曼跑得气喘吁吁，追了半个多小时，然后悲催地发现自己进了森林！
龙雨县两千多平方千米，森林占地三百多千米，因为山多，海拔又高，里面的野兽种类相当丰富，二十一世纪时，这边被划为了国家森林公园。
太阳慢慢落山，叶小曼怕得发抖，欲哭无泪，看着四周二三十米高的榆树，只感觉两眼抹黑，仿佛陷入了一个迷宫，不管怎么走，都不是出口，而她越走越深，一座座连接在一起的高山，让她越来越害怕，深切体会到了诗句里写的“云深不知处，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
一只只巨鸟张开翅膀，从高大的树上飞起来，几乎可以遮住她的视野。
“小狸，你在哪里——”
“喵喵！”狸花猫抬头打声招呼。
叶小曼发现山坡上有一个黄色的小身影正在啃什么东西。定睛一看，那长在树叶中的褐色菌菇像把伞，表面覆盖纤维状的绒毛，已经被狸花猫啃了半边菌盖，叶小曼扫一眼四周，记忆中，她好像曾经看过厨师长用这种食材做过菜，说很贵，一般人吃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