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叶小曼盯着三个麻袋里的松塔，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东西上辈子村民们打过，但那也是在九十年代后期，村民胆大了一些，知道松子有市场能卖出一些价钱，才敢去森林里冒险，而且那松树有三四十米高，爬上去不小心摔下来，轻则变残废，重则当场死亡。
“你去森林了？”叶小曼蹙眉问。
赵谷阳摸摸鼻子，“这一道酸菜炖肉颜色漂亮，香味扑鼻，一看就味道不错，可以开饭了对吧，我现在就去盛饭。”
“赵谷阳！”叶小曼在后头喊话，“你别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森林里面有狼、有老虎、有野猪、还有熊，咬你一口就得完蛋，那里很危险！”
赵谷阳笑道：“同学，我保证不会给队里添麻烦。”
叶小曼不吃他这一套，“我告诉你，如果你死了，我不会让我大哥去收尸！”
“什么死不死，没这么严重，我跟你说，我口袋里有保命的东西。”赵谷阳盛好饭，端菜出去喊人进来吃饭，叶奶奶瞧见他，也没说什么，叶国华则和赵谷阳聊起了拖拉机的事。
最近拖拉机被热议，特别是年轻的男性都想坐上去开一开，但很多人没胆量，怕弄坏了赔不起。
赵谷阳：“大哥，等我考上大学后，你就来开拖拉机，挣的工分多，一天有十二，而且比干农活要轻松不少！”
叶国华：“你真的要教我？”
赵谷阳：“我不光要教你开，还要教你修，放心吧，最基本的修机技巧，我会一些，我以前在老家没少开拖拉机。”
叶国华感动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不停地给赵谷阳夹菜。叶奶奶难得的弯嘴角，欣慰地看着自家的孙子，这孩子去学拖拉机也不错，每天在队上干苦力确实不好，太耗身体，年轻不觉得，上点年纪就会发现不是膝关节痛，就是腰痛。
开拖拉机就轻松不少，平时装车干啥的也都是社员在弄，司机只需要负责把东西运到指定点就行，隔壁生产队都是这么干的。
“好吃。”赵谷阳一连吃了三碗饭，还要继续吃。
于小菊笑道：“赵知青，酸菜炖肉有点辣，你别吃太急，会呛到喉咙。”
“嫂子，我能接受。”赵谷阳口齿不清的评价，“同学，你做的这道菜好吃。汤汁酸辣，肉片娇嫩，酸菜爽口，超级下饭。”
叽叽。
咚咚。
叶小曼笑而不语，听到后屋有敲门声，跑过去看，一只尺来长的小猴子突然站起来冲叶小曼呲牙，“叽叽！”
“你是从哪儿来的？”叶小曼吃惊不已，不等招呼，小猴子大摇大摆溜进去，看到赵谷阳就伸出了灰爪子，“叽叽！”
“我不是说过，让你别跟着我吗？怎么，你还想让我变成耍猴人啊。”赵谷阳笑叹，把一个馍馍丢过去，小猴子抱起来就啃，龙凤胎饭也顾不上吃，噔噔噔跑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小猴子。
叶小曼头大，“赵谷阳，你记得把它送回去。”
“噢。”懒懒的强调不以为意。
叶小曼：“我说真的，猴子攻击性很强。”
赵谷阳一秒变正经，“好，我听你的，明天把它送走！”
一家人吃得挺开心，讨论着小猴子的事，又聊到使用了化肥明年地里的土豆会有多少收成。饭后，叶小曼处理松子，小猴子一直跟在赵谷阳屁股后面，叶小曼也算是发现了，赵谷阳是个厨房杀手，他把松子敲得稀巴烂，还觉得非常满意。小猴子有样学样，蹲下来，在一旁欢快敲着松子，蹦得到处都是，偶尔吃一粒又嫌弃地吐出来，叶小曼看不下去，把一人一猴赶走，“去去去，你们别帮倒忙！”
她洗净松子黑绿色的皮，赵谷阳去弄了一些河沙过来，叶小曼就着河沙和盐，把松子炒得喷香，整个屋里都是松香油脂的味道。
赵谷阳不停地吃，猛点头；小猴子烫得毛爪子甩来甩去，学着偷吃。
“诶？你怎么老从我手中抢吃的！”赵谷阳笑问。
猴子抗议，“叽叽！”
“什么，你还有意见？”赵谷阳敲它脑门。
猴子跳起来抢松子，“叽叽！”
第二天一大早上，赵谷阳带着一条箭毛猎犬把小猴子送回森林，小家伙不干，继续跟脚，始终不愿意回大猴子的身边待着。猎犬冲它龇牙，要去咬它，它吓得躲回了母猴子的怀里，只能眼巴巴望着赵谷阳离开。
赵谷阳拿着油纸，在叶家包了十包松子，骑着单车赶到邮局寄给远在首都的爷爷奶奶。两百多斤的松塔，敲出来不过二十一斤松子，叶家留五斤，剩下的被他全部寄到首都。
叶小曼不舍得吃，松子里面含有多种营养成分，对身体有好处，叶奶奶偶尔没事的时候，可以剥一颗放在嘴里，再喂张大嘴巴等投喂的龙凤胎。
中午从地里收工回来。
叶小曼发现自家的缸里没水了，马队长让大哥把生产队的驴带到公社里去配种，还没回来，叶小曼挑着两个桶，去陈家外面的井里打水。
生产队一共三口井，从山脚走到山上，至少有五百米，而且是陡坡，挑水的时候掌握不好力度，每次总会洒一些，来来回回挑几次才能装满两口缸特别辛苦。
叶小曼也想打口井，只是生产队不批准，她家住在山上，只方便她一家子，社员们也不会干。
唉！
家里有口井多好啊，到了冬天，山上的路结冰，他们也不用担心摔跤滑倒，最重要的是取之不竭，不用省，洗衣服更不要去河边上。
之前去找钻井队的人问过，打一口井，要一百块，这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是个天价，所以很多人宁愿挑水远点，也不愿意私自打井。
叶小曼叹气，“其实，我愿意掏一百块钱！”
只是现在是集体经济，除了后院的自留地，其它的就连门前一棵树，她家都没有实质上的处理权，所以打井必须得到生产队批准。
叶小曼思考到这里，打算下午去找马队长商量。她来到山下的陈家，把系着绳子的小水桶抛到井里面，吭哧吭哧提水上来，一桶又一桶，直到装满她旁边的两个大桶为止。
刚要挑着担子走，从门口那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人，脸上裹着绿色布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叶小曼还没说话，就被狠狠推了一把，井边的地上有苔藓，她连人带桶一起滚倒在地上，裤子全湿了。
“陈玉梅，你发什么疯——”
叶小曼气得怒问，她刮蹭到了一些碎石头，缓缓站起来看着渗血的手，咬牙瞪着眼前的疯女人。
才从医院回来的陈玉梅指着叶小曼的鼻子吼，“你给我滚，你别来我家打水。”
“这打井的钱不是你家出的，是生产队大伙一起出的，凭啥只能你家打，而我家就不行？”叶小曼火冒三丈。
陈玉梅推她，“别人可以，就你不行！”
叶小曼不肯走，发现陈玉梅眼里藏着一股恨，叶小曼莫名其妙，“你咋回事，又不是我让你毁容，你凭啥把气发在我身上。”
“滚！”陈玉梅突然暴躁起来。
“我偏不！”叶小曼不顾身上的水，继续埋头提水上来。陈玉梅气得发疯，不停推搡叶小曼。
但叶小曼常常干农活，底盘稳，站得笔直，就是不肯走，陈玉梅左右看看，猛地冲进家里找到一瓶农药，对着井里狂撒，“我让你打水……我让你打水……吃不死你。”
“陈玉梅，你这个疯婆子，你想毒死整村人啊？”叶小曼怒不可遏，想要阻止，但没她手速快，农药瓶子都被丢到了井里，漂浮在水面上。
叶小曼只能眼睁睁望着好好一口井，变成毒井。
旁边的邻居们来挑水，听到这边的争吵声全跑过来看，瞧见井里有个农药瓶，还传来刺鼻的农药味，大伙儿惊慌失措，一边捞瓶子，一边咒骂陈玉梅。
“陈玉梅你这个缺德的丫头，你丧天良哟！”
大家骂骂咧咧，只能去远一点的地方挑水。陈玉梅哈哈大笑着跑进房间，那双眼里透着得意，嘴里还在嚷嚷，“哼，大家都别想喝这里的水！”
旁边的小铁柱躲在树后，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身上青青紫紫的淤青一大片。
那个小小的身影，缓缓靠近各个婶子，抬头嗫嚅，“婶子和奶奶们，对不起！”
“唉。”大家同情地看着小铁柱的肿脸。
隔壁的刘婶子一边走，一边呸，“玉梅这死丫头，自己要钱不要命，结果毁容，现在又发神经把错怪在我们身上。”
住在对门的王婶子脸色铁青，“当初我们劝她不要进去，那钱烧没了，还能再挣。她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现在倒好，毁容丢工作，整天守在家里，害得我们这些乡亲跟着遭罪。”
吴婶子直接把桶扔在地上，“俺不信邪，她陈家还能无法无天不成。”老人气势汹汹去马队长家，要讨个公道回来。
王婶子也有怨气，“我也去，当初大家都想让生产队把井打到自家门口，陈家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占了名额。现在想到这口井变成了毒井，我就气得胸口疼！”
大家的怒火一下子涌出来，跟着两个婶子一起去找马队长。
叶小曼挑着空桶跑过去，还没进屋，就听到吴婶子和王婶子拍着大腿在那里干嚎，马队长衣服都被扯变形了。
“今天陈家敢往井里投农药，明天就敢往井里推人，让俺们怎么活呀，队长你非得给俺们一个说法。”
“对啊，好好的一口井，一下子被她毁了，队长你必须批|斗陈家，否则我们可不干。”
马队长被推得左摇右摆，皱成了苦瓜脸。上午去公社开会，他被公社的书记表扬，说他管理有方，给生产队添置了一台拖拉机，还成为了典型代表人物，上台发表演讲，附近几个生产队的人都很羡慕他。本来兴奋的心情，回到家还没落座，就变成了极度抑郁。
马队长皱着眉头，“这个陈玉梅越来越不像话，我待会就去批评她，大家稍安勿躁，以后你们来我家，或者王会计家打水吧。”
一群婶子直摇头。
“俺们不干！那么远挑着一桶水，来来回回的颠簸，半路上就洒了半桶。”吴奶奶气得直摇头。
“对，之前就不该在陈家打井，你这是包庇，如果井在我家，绝对不会有问题！”
马队长被一群女人们逼得节节败退，这些婶子们牙尖嘴利，此时又气得失去理智，如果他今天不想出个万全之策，这群婶子能把他家屋顶给掀了！
可生产队才买拖拉机，没剩下几个钱，打井自然不可能，何况明年花钱的地方多，要买化肥、要添购农具，马队长瞬间变成一个小气的周扒皮，“要不你们自己出钱？”
叶小曼刚才一直没吭声，听到队长有些松动，她脸上狂喜。
众人又是欢喜又是愁，谁家掏得出一百啊，就算今年生产队粮食丰收，但很多户到手也才□□十块钱。
马队长扯回衣领，捋了捋，“咋了，不舍得掏钱？我看要不你们几家兑一兑？”
十多个婶子迟疑，“这……让我们回去想想吧。”
叶小曼在后头举起手发言，“队长，如果你要安排钻井队的来，我愿意出钱，我也愿意把井贡献给大家使用。”
王婶子羡慕，“丫头，如果你家没住在山上，我还挺愿意去你家的。”
众人五味杂陈，叶家去年穷得天天吃糠，今年却愿意掏钱干大事，好魄力啊！
叶小曼瞧见大伙儿看过来，“我认为打井是造福后代，即使我家拿不出一百块，我也要去找城里的大伯借！”
大家酸味立刻减少了几分，不过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去借钱，只想蹭生产队里的井。
马队长登记名单，十四户人家，有三户愿意出钱，他笑眯眯地拍着胸脯保证，“行，你们回去等消息，但是有一点要说明，你们也得给大家行个方便。”
“没问题。”反正先紧着自己的家，而且这边打六七米深就能出水，吃水不困难，所以压根就不怕。
叶小曼回去跟家人说了这事，叶奶奶高兴得合不拢嘴，“真好……真好啊……我盼着家里有井……很多年了啊！”
叶奶奶拿着叶爷爷送的手帕，激动得双手颤抖，想起了老头子临终前的心愿孙女儿竟然给完成了，果然，她家小曼就是聪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