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借钱遗患（二）
中年文士接过孟修手中的诗词，迫不及待的细细看来，看得连连点头，林公子有些等不及，也凑了过去看，片刻后，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莫离睿不敢去挤中年文士，只有咬牙忍耐坐在一旁，心中更是不安。一千两啊，就算他现在的生意逐渐兴旺，就这么拿出来也是十分心疼。
中年文士又看了几遍，抬头看向张良，眼中不再有漠视之色，取代的是赞赏和尊重，站了起来，拱手一礼：“这位少年，果然做得一首好诗词！这两首诗，虽然用字普通，但意境隽永，以平凡之语，道出深远之理，正是最好诗词的真谛，鄙人佩服！”
张良赶紧作揖回礼：“不敢，只是小子偶尔心中有感的粗鄙之作，入不得诗词大家之眼。”
中年文士当即露出羞愧之色：“你这三首诗词如果还是粗鄙之作，老夫就无颜自处了！”
孟修趁机笑了：“老曹，你这个梦梅居士，号称诗词大家，今天终于走眼了吧？”
中年文士有点恼怒地瞪了孟修一眼：“在如此诗词面前，就不要称呼老夫诗词大家了好不好？”
面对如此称赞，张良并不为所动，他心里就没在乎这个，笑嘻嘻地看向莫离睿：“莫老爷，您不看看？”
莫离睿咬了咬牙，硬着脖子说道：“说不定这两首也是抄来的。”
这一次，张良尚未说话，孟修和中年文士就几乎同时怒了，中年文士喝道：“胡说八道！一首诗能抄，两首诗能抄，三首诗还能抄？这天下间，哪里还有谁能够写出三首如此绝好诗词却又从不显露，却还让同一个少年一起抄了过去？”
孟修则不客气，喝道：“莫离睿，你如果不想履行赌约，就赶紧滚出去，莫污了老夫的地方！”
莫离睿赶紧连连作揖告罪：“两位夫子，小老儿一时嘴快，胡言乱语，还请原谅则个。”
张良笑了笑，对两位夫子拱拱手：“两位先生，这也怪不得莫老爷，这样好了，小子这里还有一首旧作，是小子前些日子去东市卖鱼之时想到的，厚颜写下来请大家看看，也许莫老爷就不会再怀疑了。”
言罢迅速拿来笔墨纸张，就在莫离睿的身边茶几上下笔：“蚕妇，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这首诗写完，莫离睿顿时脸色苍白，林公子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中年文士和孟修面面相觑，眼神越发沉重，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之后，中年文士才终于能够平复情绪开口说话：“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不正是我大晋朝现在的真实写照吗？”
孟修的脸色非常苦涩，连连摇头苦叹。
中年文士放下诗词，看了张良一小会，招呼侍卫拿来一把匕首，递给张良：“张良，老夫京城曹家曹古川，这是老夫家里精心炼制的陨铁匕首，应该比你身上那把好一些，送你了。”
张良赶紧推辞：“如此重礼，小子无功无德，哪里敢受？”
“老夫自号‘梦梅居士’，人称诗词大家，今天却是睁眼瞎，不识大才，刚才对你多有漠视，这匕首就算是老夫的赔礼吧。”曹古川摆摆手，脸上很有些不好意思。
孟修看向张良，点点头：“收起来吧，曹家在京师乃是铸造世家，炼制的武器非常锋利，带着身上，危险之时也许能够帮你一把。”
言及于此，张良不敢再行推辞，只好上前双手接过，作揖回礼：“多谢曹先生赏赐。”
孟修则是看向莫离睿，莫离睿脸色一白，满眼心疼，很不情愿地从怀里数出几张银票，递给张良：“老夫愿赌服输，这是一千两，你数好了再收，免得一会又说老夫没给够数。”
张良从中抽出一张一百两，温和地笑了笑：“莫老爷，打赌之事，不过小子一时兴起，开了个玩笑，本就不应该收这些银票，但此事得到林公子首肯，不好落了他的颜面，这样好了，小子就厚颜收下一百两，你看如何？”
莫离睿连忙点头：“那敢情好，林公子可是贵人，他的颜面咱们可不能不顾。”迅速将其它银票收回怀中。
孟修和曹古川看向张良的眼神之中，赞赏之色更浓。
林公子的眼神则似乎有些复杂，张良这几首诗词一出，他在年轻一辈上的鼎鼎才名可就被重重的压了下去，可偏生张良的做派极具风度，他发作不得。
张良见事情已了，赶紧拱手告辞：“孟先生，曹先生，林公子，莫老爷，小子一向粗鄙，久呆如此文雅之地，恐多惊扰诸位雅兴，就此告辞。”
旋见孟修和曹古川点头，转身就走出了书斋。
孟修看着张良的背影，对曹古川低声说道：“若天下多一些张良如此心怀百姓的文士，少一些只知道好勇斗狠、刀口舔血的粗暴武夫，老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以文制武，才能够教化世人，平抚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万世太平。”
曹古川露出有些无奈的神色：“这以文制武的事情，咱俩讨论过多次都没有结果，就不在这里再讨论了吧？尚文也好，尚武也罢，只要心怀百姓，就是好事。再说了，那小子可不是一个正经的文士，他的腰间可是藏着匕首的。”
孟修也甚是无奈：“如此良才美质，为何就生在贫苦之家？他若是从小就能得到名师教导，将来必定是一个饱学大儒，大有作为，唉，可惜了，玉已成型，难以再塑。”
“人家应该已经选定了武夫之路，何来宝玉重塑？”曹古川笑了笑。
“这可不行！”孟修忽然想起了什么，霍地冲进内室，抱着一个盒子出来，然后冲出大门，向张良追了过去。
张良察觉到孟修在后面跑，赶紧回身迎上去，扶住孟修：“先生，小心些。”
“没事，这个送给你。”
孟修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张良：“我有一个老朋友，是祖传的顶级制香师，这极品安神香是他亲手所制，每隔五年都会送我两盒，这盒送给你，以后你苦读圣贤书之时就点燃它，它会让你的心神更加安定，思维更加敏捷，读起书来事半功倍。”
接着，又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张良：“过上几日，我就要和老曹一起回京师看望老友，这是书斋钥匙，你随时可以来看书。”
张良顿时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到了这个世界，他哪里还能继续去读孟修所说的那些圣贤书？最近也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去书斋逗留，但他还是不敢拂逆了孟修的拳拳之心，双手接过香盒和钥匙，将孟修送回书斋门口后再自行离开。
……
张良带着张英离开尚文书斋，走了一百多丈，张英就再也忍不住，嚷嚷起来：“莫扒皮的那一千两，你怎么就只要了一百两啊？你傻不傻？有那个林公子和曹先生做见证，就算你全拿了，莫扒皮事后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事情没那么简单。”张良摆摆手，“凡事不可过，若真拿了莫离睿一千两，此人事后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我们，但暗地里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随便请动一个凝灵杀手，就足以随意灭杀我们。别人承诺的保护根本没有用，就算有用，我们也会死在前头。”
“而且，我看那个林公子似乎对我很有意见，他的承诺根本做不得数，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的承诺之上，那跟找死没有什么分别。”
张英脸色一窒，赶紧连连点头：“你说的也是，莫扒皮派出管家每年收粮的时候，又是淋尖踢斗，又是强加各种损耗，硬生生地抢走佃户更多的收成，他绝对是一个阴险小人，陡然间就白送给我们一千两，肯定会暗中对我们出手。”
“你明白就好。”
张良有些欣慰的应了一句，旋即露出感激的神色：“其实，我们走这一趟，另有意外收获，远远不是莫离睿那一千两可比，将来必须要想办法回报孟老先生的恩情才是。”
“什么意外收获？难道这盒子里面是金条？”张英伸手拿过盒子，就要解开丝带。
张良按住了张英的手：“别开，里面不是金条，是顶级制香师亲手制作的极品安神香。”
“安神香？还是极品？”张英差点跳起来，“我听陆宇说起过安神香，他说安神香可以宁心安神，能够帮助感悟法诀，是辅助修炼的珍品，非常昂贵，他曾经买过下品安神香，一支香就要一两银子，极品就不得了了。”
“所以我才说孟老先生对我有恩。”张良有些感慨，他虽然不懂这安神香，但顶级制香师五年才能送孟修两盒，显然不是俗物，绝对价值不菲。
张英兴奋了片刻，转而有些黯然地叹了口气：“可惜我们的资质太差，功法更加垃圾，修炼的时候心思再纯净，思维再敏捷也没有什么用。”
“所以我们才要拼了命地去努力，想尽一切办法。”张良说着，从怀里扯出一个小布袋，装好香盒挎在肩上，重新戴上防风帽口罩，“现在我们赶紧去成衣铺，买两套锦袍换了，然后去商楼。”
“买锦袍做什么？我们身上的衣服还很好啊。”张英很是奇怪。
“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人靠衣装，我们穿成这样去大商楼不是什么好事。”张良轻声解释，他刚才已经在尚文书斋吃了一次亏，不能再犯这种无谓的小错误了。
“唉，好吧。”张英叹了口气，跟在了张良的后面，他觉得这位弟弟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那样爱护家人，但这心思却是越来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