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借钱遗患(一)
不一会后,张良就捧着笔墨纸砚来到尚文书斋,拿下防风帽口罩交给张英,让张英在门外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此时,书斋内来了客人,孟修正在陪客人喝茶。
柜台附近,一座精致的梨木雕花茶几边,围坐着四人,孟修,一个儒雅的中年文士,一个锦袍老者,一个英俊的儒衫青年。
离四人不远处,靠墙站着六个黑衣劲装男子,气息沉稳,目光犀利,显然是护卫。
除了孟修之外,其他四人张良就只认识那个锦袍老者,正是他们张家之前佃田的地主莫离睿,一个还算不上门阀的豪绅。
只不过,莫离睿显然不认识张良这么一个小小的佃农之子。
孟修瞥见张良走进来,对客人告了个罪,站起身,向张良走去。
张良赶紧加快脚步,抢先走到孟修面前,将笔墨纸砚放在柜台上,深深作揖:“先生,小子还您钱来了,这些物件是小子的一点心意,还请先生莫要嫌弃。”
言罢从怀里拿出银票双手递给孟修。
孟修看了一眼那些笔墨纸砚,眼中浮现出笑意:“好孩子,有心了。”
接着随手将银票塞入怀里,“来来来!”拉着张良就走到茶几旁,对众人介绍道:“诸位,这就是那首词的作者,张良。”茶几中央,正摆着一张纸,纸上就写着那首词《东坡羊巍关怀古》。
众人马上就盯着张良打量起来,眼中都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小伙子俊是够俊了,但是青衣短褂加上窄脚旧棉裤,束发的头巾洗得发白,明显就是一个贫民,哪里像是能够做出那首惊艳绝词的文雅儒士?
要是这么一个贫民都能够作出那样的绝词,那他们这些自诩风度翩翩、文采无双的饱学之士该如何自处?
孟修开口介绍道:“这位是诗词大家‘梦梅……’”,话还没有说完,英俊青年就冲着张良大声喝道:“说罢,那首词你是从哪里抄来的?还是听来的?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就敢做出这等欺世盗名之事!”
莫离睿立即大声附和:“林公子真是慧眼如电,一眼就识穿了此人,区区一介贫贱之民,书塾都不知道在哪里,竟敢大言不惭地说这么一首绝词是他所作,简直笑掉大牙!”
话被打断,孟修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中年文士则没有说话。
张良此时心中难免有些郁闷,他是真没想到为了借钱写了一首词,竟然也会引来后遗症,他并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看向孟修。
孟修笑了笑:“张良,这是你的事,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如实回答就行。”
得到了此地主人孟修的首肯,又感到孟修似乎有考究他的意思,张良就转头看向林公子和莫离睿,拱手作揖:“还未请教这两位是……”
话没说完,林公子就冷冷地打断:“我的身份你没资格知道,快点说罢,这首词到底是谁写的?本公子饱读诗书,在诗词之道上沉浸多年,也不能写出如此绝词,就凭你也能?”
莫离睿也急声呵斥:“快点老实交代,否则老夫就将你扭送衙门,治你一个盗窃之罪!”
张良并不恼怒,淡然回应:“这首词的确是小子所作,诸位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与小子无关,告辞。”
言罢转身就要离开,他还要赶着去看灵药,实在没有必要和这些人纠缠这点小事,更何况这几人大概率非富即贵,为这点小事惹恼了他们实在不划算。
“站住!居然还死不承认。”林公子有些怒了,喝止了张良,“你如果不说出来真正的作者,我就让你在这登海城里无处可去!”
莫离睿对林公子一脸谄媚的笑着:“林公子,此等贱民顽固狡诈,您身份尊贵,何必与他置气?直接报官处理,老夫就不相信,在水火杖棍之下,他还能如此硬气!”
张良无奈转身回首,看向林公子:“你要如何才肯相信这首词是我所作?”
林公子尚未开口,莫离睿就叫喊起来:“你现在马上再作一首相同水准的词,我们就相信这首词就是你所作。”
张良瞥向莫离睿:“你能代表林公子?或者说,你是林公子的长辈?”
莫离睿的笑容立即收敛,不敢言语。
林公子看了一眼莫离睿,转头眼神清淡地望着张良:“莫老爷的提议倒也不错。”
张良却冷冷一哼:“你们让我写,我就写?这世上岂有如此便宜之事?”
“哈哈!果然是从别人那里盗来的词!”莫离睿当即非常得意的哈哈哈大笑起来。
林公子的语气转冷:“你如果不能证明那首词是你所作,今天晚上你就到牢房里蹲着吧。”
中年文士也开口了:“看来,那首词果然不是此人所作,就是不知道出自何人,竟然如此淡泊名利,写得这么一首好词,却不曾公开。”
张良先不理会莫离睿等人,看向孟修。
孟修对着张良就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良沉吟片刻,看向林公子:“林公子,若是小子能够再写出一首差不多同样水准的诗或者词来,你又待如何?”
林公子皱起了眉头:“你还想继续欺世盗名不成?这里几乎都是饱学之士诗词大家,你大字不识一个,还想在这里蒙混过关?”
莫离睿十分讨好地道:“林公子,这等贱民,您还理他做甚?没的降低了您的身份,请侍卫到县衙里呼唤一声,来两个衙差将他锁走就是了。”
张良看向莫离睿,脸色平静,不喜不怒:“这位莫老爷,如果我能够现写出一首差不多同样水准的诗词,你又如何?”
“哈哈!当真是大言不惭!”莫离睿看着张良,满眼的鄙夷之色,“如果你当真能够写出,老夫任你处置又如何?”
张良笑了:“这倒是不用,我对你没什么兴趣,莫老爷,要不咱们来打个赌?”
莫离睿看着张良有些人畜无害的笑容,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有点不安,慌忙问道:“打什么赌?”
张良没有马上回答,却是看向林公子:“林公子,您和这位文士,想必都是文雅高贵之人,打赌这种俗事自然不能牵扯到您的头上,只不过小子为了谨慎起见还得问问,若是小子和莫老爷打赌赢了,您认还是不认?”
林公子听张良言语尊敬,脸色稍霁,点点头:“当然认可。”
张良又问:“若是莫老爷输了赖账呢?”
“混账!老夫莫离睿在登海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诺千金,岂会赖账?”林公子还没答话,莫离睿就忍不住嚷嚷起来。
林公子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你放心,有我们几个在此,他就算想赖账也不敢。”
“如果小子赢得了赌注,莫老爷事后对小子打击报复又如何?”张良再问。
林公子终于不耐烦了,皱眉呵斥:“打赌就打赌,你恁是如此多事!行了,有我们几个见证,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事后对你报复。”
“多谢公子仗义!”张良拱手谢过林公子,转头看向莫离睿,嘿嘿一笑:“莫老爷,您意下如何?敢不敢打赌?”
莫离睿见张良如此淡定,心中越发惴惴不安,但已经骑虎难下,只有强行硬起语气:“打个赌而已,老夫岂会怕了你?说吧,怎么个章程?”
“很简单。”张良继续微微笑着,“我现写一首诗,让在座几位饱学之士评判,若是他们认可,就是你输,若是他们不认可,就是我输。”
“赌注也很简单,你输了,赔我一千两银子;我输了,任由你处置,如何?这一点上我好像是占了你一点便宜,但莫老爷刚才豪气冲天,信心十足,应该也不会在乎这点是不是?”
莫离睿咬了咬牙,大声答应:“好!赌就赌!老夫就不相信你区区一介大字不识的贱民,能够写出那等惊艳绝词!”
他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他就此认怂,之前在林公子面前所作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唯有强行为自己打气,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饱学之士。
“好!莫老爷好胆气!”张良对莫离睿伸出大拇指,转身走向柜台。
孟修跟了过去,笑着道:“张良,待老夫为你磨墨。”
张良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万万不可!小子岂敢让先生磨墨?”
“你要是再能写出那等诗词,老夫为你磨墨又有何妨?”孟修一脸的满不在乎。
张良有些奇了:“先生,你好像对小子很有信心?”
孟修脸色一正,点点头:“那是当然,自从看见你这么快就主动来还钱,老夫就对你信心十足了!”
“承先生吉言,小子怎么也不能让先生失望了!”
张良也正了正神色,拿过笔墨纸张,开始下笔。
孟修仔细观看,脸上的笑容逐渐盛开,嘴里低声喃喃着:“悯农,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张良刚写完,孟修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拿过纸张,大声夸赞:“好诗!确实是好诗,虽然有些不如那首山坡羊,但也相差不远,写尽了平民老百姓的艰苦和凄凉。”
此话一出,莫离睿顿时就是脸色一白,林公子皱起了眉头,中年文士则是有些急切的嚷道:“老孟,赶紧拿来看看!”
孟修抬脚欲走,却不料张良说道:“先生,莫急,还有一首。”
“还有?”孟修大为惊喜,马上就给张良铺上新纸,“赶紧写来!”
“好。”张提笔再写,又是一首《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孟修看完,眼中满是赞赏之色,拍拍张良的肩膀,连连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能写出如此诗词,不愧老夫让你在书斋白看了三年书。”
中年文士见状,终于急了,大声叫了起来:“老孟,赶紧拿过来!”
孟修这才小心翼翼地拿着两张纸,走到茶几旁,递给了中年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