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得手
没过多久,两人就到了张家的门口。
霍纮看着门口黑漆漆的,皱起眉头:“没点灯,怎么,你家里人不欢迎?”
张良赶紧笑着回应:“哪能啊?门口点灯不是有点张扬吗?小人唯恐给大人添麻烦,所以低调一点,小人妹妹的房间里点着红烛呢。大人请进。”
霍纮走进院子,他眼力很好,看见张良的房间塌了,小院子中有个坑,旁边还有一堆堆泥土和一排排泥砖,问道:“这是咋地?”
张良露出讪讪的脸色:“大人见笑了,小人的大兄对小人要将小妹……对小人要宴请大人的决定非常不满,昨天和小人大打出手,不成想就把小人的房间给踹塌了,只好挖一些泥土,用稻草和些泥砖,重新把房子盖起来。”
“哈哈,你们两兄弟真有意思。”霍纮大笑起来。
张良低声回应:“兄弟间不都是这样的吗?你争我抢的。”
“嗯,你说的不错。”霍纮点了点头,跟着张良走向张瑜的房间。
张瑜的房间不大,原本也挺简陋,但此时却是一片喜庆,墙上窗上都贴满了各式剪花,一条红布剪成的地毯,从门口铺到了床前,床上撒满了玫瑰花瓣。床前则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点着一对大红烛。
八仙桌的侧边,靠墙角地方,还摆着一个大火炉,生着火,猩红的火光在窗口进来的微风吹拂之下缓缓摇曳,照得整个房间红彤彤的。
霍纮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笑容,显然心情不错,伸手拍了拍张良的脸,“你很不错,好好伺候老子,待老子真的爽了,说不定会赏赐你一颗回春丹,看你的模样,应该有重伤在身,如果能吃了回春丹,包你多重的伤都能马上就好,哈哈哈!”
“多谢大人!”张良将霍纮引领到桌子边坐下,“大人请稍等,小人马上去张罗酒菜。”
“好,快些。”霍纮摆了摆手。
“大人放心,很快的。”张良微微鞠躬,走出房间。
刚出房间,张良就大声叫了起来:“上酒菜!”
声音落下不久,张敬德、李翠和张信便陆续将酒菜端了过来,由张良端进房间。
不一会,八仙桌上就摆满了酒菜,一条健壮的烤羊腿,一只肥美的烧鸡,一盘蒸肉肠,一碟焖鸡胗,一碟炒脆豆,还有一碟腌杨梅,以及三坛酒。
酒菜如此丰盛,就算是霍家这种大豪之族,也不是天天都能随意享用。
霍纮指着那些酒菜,双眼突然一眯,盯着张良:“你小子,这可是下了血本啊。”
张良赶紧强忍痛楚,在霍纮身边弯下了腰,比霍纮低半个头,低声解释:“大人,小人为了招待好您,连阿耶的棺材本都逼了出来,就是想……想大人吃好喝好……玩好之后,能给小人谋个好前程,最好……最好是能够在衙门里谋个差事。”
霍纮眼中流露出果然如此的意味,拍了拍张良的肩膀:“你小子,果然有所图谋!嘿嘿,有图谋就好,上进!你放心,只要今晚老子爽了,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张良露出狂喜之色,对霍纮连连鞠躬,然后就要给霍纮斟酒。
“等等,让老子自己来,老子要先喝最好的!”霍纮拦住张良,伸手将那三坛酒都揭开了布盖,一坛一坛细细地闻了闻,连连大赞:“好酒!好酒!真是好酒!都是好酒!”
然后指着其中一坛:“这一坛最好,酒味最烈,老子就喜欢烈酒,越烈越好!就它了!”
张良看着那坛酒,微微笑了,坛身上还有标签撕掉的细微痕迹,正是其中一坛酒头,他端起酒头,只给霍纮斟了半碗酒。
霍纮有些不满,叫道:“斟满。”
张良赶紧赔笑:“大人有所不知,这酒是小人的曾祖爷爷从一个特别会酿酒的方士那里讨来的,特别的烈,号称半杯醉,大人还是悠着点好。”
“半杯醉?好大的口气!老子可是凝灵修士!什么酒能够让老子半杯就醉?”霍纮显然不信,端起酒碗,一口就闷了下肚。
好家伙,六七十度的酒头一口闷半大碗,一下子就呛得霍纮满脸涨红,眼珠子都要突了出来,得亏他是凝灵修士,否则说不定当场就得送走。
霍纮顿感一条无比刺辣的火龙,从喉咙直烧到丹田,立即运转灵力,这才堪堪克制,没有反吐出来,但也忍不住咳嗽几声,才基本缓解了不适。
不过,他却是双眸大放神采,伸出大拇指,连连赞道:“厉害!厉害!果然不愧‘半杯醉’之名!再来!满上!”
张良见霍纮如此模样,一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给霍纮斟满了酒头,然后低声说道:“大人且在这里喝着,小人去看妹妹的嫁衣穿好了没有?”
“嫁衣?”霍纮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好小子,你可真有意思,行啊,这法子不错,老子现在就答应了,只要老子今晚够爽,明天你就是老子的小舅子!哈哈哈!”
“这不得是大人这等大人物,才能让小人如此尽心尽力吗?”张良奉承了一句,就走过去关上了窗。
霍纮皱了皱眉:“关窗做甚?”
张良赶紧解释:“小人的妹妹境界低,身子有点弱,嫁衣单薄,寒风刺骨,伤了身子就不能好好地伺候大人了。”
“嗯,也是,去吧。”霍纮摆了摆手,拿起一颗杨梅丢入口中,然后端起酒来细细品味。
张良迅速退出房间,轻轻掩上房门,对门外的母亲和张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赶紧靠在墙上,歇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稍稍缓过来一些。
缓缓站起身来,从母亲那里接过最后一坛酒头,又推门进去,将那坛酒放到霍纮的面前,露出很不舍得的表情:“大人,这是小人家里最后一坛‘半杯醉’了,还请大人悠着点喝。”借机细细地看了看霍纮的脸色和双眼。
霍纮见张良又拿来一坛半杯醉,很是高兴地笑了:“很好!你在衙门里的差事,老子明儿就去给你定了!”
张良低声说道:“大人,这女人家梳妆打扮实在有点废时间,还请大人耐心稍候,小人再去催催,让她尽快,可不能让大人久等。”
“行了,晚一点没关系。去吧,别打扰老子喝酒。”霍纮的酒劲已经开始有点上头,酒兴越发浓烈,挥手让张良走开。
张良又鞠了个躬,缓缓地走向大门,他细细感受呼吸,似乎感觉到呼吸有些障碍,胸口隐约出现烦闷的感觉,这才退出房间,掩上房门,和父母以及张信快速到了张英的房间,张瑜也在房间里,身上穿着大红嫁衣。
众人见张良不停地喘着粗气,都非常担心,连连问道:“伤到哪里了?重不重?”
张良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兄,地下的火炉点着多久了?”
张英马上回答:“你喊上菜的时候,我就马上下去点着了,也关上了木板。”
“那就好。”张良点了点头,“一柱香时间后,我再去查看,你们准备好,如果听到我喊‘霍大人,一路走好!’,你们就过来,同时派一个人去大声开门关门;如果听到我大喊 ‘大人好酒量’,你们就马上从后门离开,以最快的速度出城,到码头雇艘轮舟立即南下,切记不要管我。”
李翠和张英张口,待要反对,张良就低声喝止:“说好了的事情,不许变卦!”
接着又温和地笑了笑:“放心,即使霍纮没死,我留下来也未必有事,我已经取得他的信任,他应该不会轻易杀死一个信任的人。”
李翠和张英这才含泪应下:“那你先好好歇着。”
“嗯。”张良应了一声,靠着床坐到地上,将右手放在床沿,接过张瑜端过来的温水喝了,腹腔的痛楚才似乎有些缓解。
接下来的时间,对张家人来说,似乎过得特别的慢,张英一直捧着木制沙漏,盯着内壁的刻痕,在计算时间过去了多少。
就在众人焦急地等待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敲响了,张敬德张英等一下子就紧张起来,难道是霍纮的家里人找了过来?那可就麻烦了!
“镇定!”张良却是神色不变,拉了拉张英:“你和我一起去开门,你别说话。”
“好。”张英应了,扶着张良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门外有一个人提着灯笼,乃是一个身穿棉短褂、仆人打扮的老者,两人仔细辨认,才认出此人是他们张家佃田的地主、东城莫家的邱管家,两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张良沉声问道:“请问邱管家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邱管家面无表情地看着张良:“老夫过来是通知你们,我们莫家的田明年你们就不要佃了,就这样,告辞。”
言罢,也不等张良回应,转身就走。
张英当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张良则微微皱起眉头:“三更半夜的,特意过来告知不准佃田了,这又是在唱哪一出?”
“管他哪一出,不是霍家的人就好。”
张英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破事,关了门,就扶着张良回房躺好,再次捧着沙漏蹲在床边守候。
众人继续在煎熬之中等待,不一会,张英终于在张良耳边低声报时:“一柱香的时间应该过去了。”伸手去扶张良。
张良艰难起身,轻轻地说道:“我去了,大家小心。”
李翠和张瑜忍着泪水:“你也要小心。”
张良虽然与她们简单说过那个陷阱,但她们到现在为止,都只听说过冬天烧炭死过普通百姓和炼气修士,但没听说死过凝灵修士,强大的凝灵修士在她们的眼中简直无以匹敌,心中的担忧可想而知。
在家人关怀和担忧的眼神之中,张良从张英手里接过匕首放入怀里,然后出门,一步步地走向张瑜的房间。
两个不同世界的逻辑是不是一样,他今晚是生是死,很快就可以揭晓了。
他悄悄地来到房间门口停下,贴着房门细细地听。
一会之后,他绷紧的心终于稍稍地松了一些,屋里没有了动静!
他抓住房门向两边顶紧,以防发出摩擦声,一点一点地挪开房门,就看见霍纮趴在桌子上面,一动不动。
他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屏住了呼吸,快步走到霍纮身边,伸手去探霍纮的鼻息,不由得脸色一喜,霍纮没有了呼吸!
不过他不敢掉以轻心,掏出匕首,狠狠地扎入霍纮的喉咙,将霍纮的头颅割了下来。
这一刻,他终于可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凝灵修士的确比他这些底层炼气修士强很多,但再强,被割掉头颅肯定也得死透了!
张良不敢久留,马上就提着霍纮的头颅冲出房间,刚出房门,霍纮的头顶之中忽然飘出一团灰雾,迅速化成一个淡薄、有些模糊的影子。
这影子很像霍纮,影子的小眼恶狠狠地盯着张良:“原来是你小子!你给老子等着!老子的师父一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张良大惊,却也发了狠,重重一巴掌扇了过去,一下子就将灰雾影子拍了个稀碎。
他紧紧地看着灰雾散去的位置和霍纮的头颅,足足一柱香的时间过去,都不再有任何异常发生,然后又细细地检查自身,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才无奈地放弃。
此时,他的心情又重新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霍纮是凝灵修士,他的师父极有可能是更加可怕的筑基修士,被筑基修士找上门来,他岂不是要乖乖地束手就擒,双手奉上全家人的大好头颅?
干他娘的,这还没完了是吧?
郁闷之中,他不禁又想,凝灵修士的魂魄就可以遁出体外并凝结成形了?还有,霍纮的师父怎么能知道是他杀了霍纮?难道说霍纮的怨灵已经纠缠到他的身上,但他并不知道?
只是前身张良修为太低,修真知识匮乏,对这些问题完全没有涉及,他现在也只能臆测,做不得准。
不过,他也只是郁闷了片刻,便大声叫了起来:“霍大人,一路走好!”